第93章 分别时(二更合一)

第93章 分别时(二更合一)

九月廿八,长陵谢家颁布了一条震惊天下的宣告。

‘大厦将倾,风雨飘摇之际,吾等更应遵循己身使命,以已之责护佑人民与百姓,暴风雨来临之前,更应为自己的未来做出抉择。’

他的意思是长陵的世家包括谢家对其余的诸多世家,都是不设置限制,长陵将要崩塌了,乱世难处安土,但长陵安身立命之本便是安土。世家们,长陵子民们,都可以选择归去何处,另觅新的家园。

但新的家园随时在欢迎着他们,但是奔向新的家园就代表着离开这座他们祖祖辈辈生存了数百年的地方,这个承载着他们过于与回忆的城,对所有长陵人而言皆是剜肉剔骨的痛。

站在楼船的甲板,江风飒飒,吹得陈念春鬓边碎发肆意飘摇,小而白皙的脸蛋更显得单薄而美丽,她皱着望向江的那边,有些于心不忍的同身边挺拔高挑的俊逸青年道,

“雪君,你要不要再去劝劝他,你说的话难道他还不听吗?留在长陵会落得个什么结果,你知道的……”

谢惜时顺着她的话,看向渡口,所有的谢氏子弟皆上了这艘开往楚国的船,唯独一众谢家的老家伙们白发白须神情难得慈和的目送着年轻人们的离去,平和的就像是送他们出游。

谢氏子弟依依不舍的劝解,隐忍难掩的哭泣,种种声响在耳边混杂成了离别的送别曲,谢惜时却不像陈念春想象的那般悲痛,神情甚是轻松,甚至还有余力逗陈念春,“怎的,只有伤心欲绝才能让我们公主叫上一声雪君,臣这背井离乡也算是值了。”

这是在嘲讽陈念春往日嫌弃叫雪君太肉麻从来是谢惜时谢惜时的呼来喝去,但偏偏这玉做的郎君这一眼瞥过来的风情着实是迷人的紧,陈念春红着脸心神荡漾道,“我怎知你居然对家中长辈的自甘留守无动于衷!”说罢,又伸手戳戳他坚实的臂膀,“你们是还有什么计谋吗?”

谢惜时脸上的笑容也是淡淡的,摇摇头,“没有什么计谋了,将所有的谢家人和长陵人都送走,这就是最后的计谋了”,他的眼神落在浩瀚的江水,像是在看这群离乡人的未来,“这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看着身边女郎有些疑惑的眼神,谢惜时耐心解释道,“就算是让老族长去楚国,他的心里也放不下长陵的组训,若是让他自己来选,他自然是更愿意与长陵共存亡的,”他又叹了口气,“但是他又放不下族中的诸多年轻子弟,不愿意让我们就这样留在毫无希望的长陵”。

“对于他来说,自家的子弟既能得到一个安身之所,有一方广阔的天地能施展从才华,同时他也不算是违背自己年少时曾立下的诺言,他就算是与长陵同亡,也对得起任何人。”还要一个原因他没有说,其余的诸国可能不会放任整个长陵的老人前去楚国,他们不去也是对年轻人的保护。

陈念春的心中五味杂陈,这长陵也不似她从前想的那般规矩森严,亲人之间的爱无论在哪里都是那般的诚挚动人。

感慨着,低头却见楼船与渡口相接的阑干边上站着谢道元,不由得惊奇,“谢道元怎么还在这不上来,”看着他脸庞上难得的冷冽,陈念春又道,“他怎么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按照往常能离开老族长的管制他不得比你高兴?”

谢惜时却伸手往捏了捏她细白的手掌,“就算以前在道元的心里有再多的怨气,他们终究是亲爷孙,此去恐怕再有相见的那一天,自然是有话要说。”

那边的谢道元与老族长之间的气氛却没看起来的这般融洽,谢道元往常面对老族长总是耗子见到猫似是战战兢兢,但今日这些他都顾不得了,“您这是打算自己在长陵等死吗?”他又指指老族长身后的那一群老头子,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愤怒,“您不顾自己就算了,好歹让族老们同我们一块儿走罢!”

今日老族长也是难得的和气,也不跟谢道元计较他的礼节了,叹息着听完了他这一同半是劝解半是控诉的话,过了良久也没说话,还是老族长身后的族老发话了,

“道元,大人的事你不要管,如今你的任务就是带着我们的族人好好在楚国安顿下来,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在楚国好好照料族人然后找个贤良的妻子生上五六个儿女,也算是对得起我们这群老家伙了!”

还有个知道他们这对爷孙之间的弯弯绕绕的,好言劝谏道:“诶呦,都要生死不见了,还不能有个人服个软,好好说上几句体己话就是了!”

谢悟年本是一个非常外表桀骜实则非常听话的好孩子,但这种时候却难得对着往日又敬又惧的祖父发了一通犟脾气。

爷孙对峙着,两两相望却一句话都没有。

长陵的渡口近日最忙,忙着载着一船一船的长陵子弟前往各国多地,这厢船上的人上齐了,又管事的将人数细细点上三遍,岸上的纤夫便呼喝着准备开船,将位置让给下艘船来。

眼看着船的吃水线都往上浮了一寸有余,船只启程在即,可这对别扭的爷孙还是一句话没说,平白惹得一旁的看客着急。

谢悟年执着的着看着面前的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这样的时候越想替自己替自己死去的母亲争一口气,红着眼不肯再说一句话了。

江风呼啸,漫天的云彩皆似线团儿似的挥洒着,是个晴朗明媚的好日子,船身里岸边越来越远,就在几人之间的距离即将再也触摸不到的时候—

老族长骤然往前走了两步,粗糙的手掌摸了摸他额上柔软的发丝,他的耳边清晰听见了一句,“五郎,我对不住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这个平生最好体面的老人为了摸到他的头顶甚至一只脚踩入了浅水处泥泞的河泥,沾得袍角皆是一片狼狈。

他叫的不是二郎而是五郎。

谢悟年浑身一颤,仓促转身背对这个老人,不肯让他瞧见此时自己泪流满面的脆弱模样。

他的童年不同于谢惜时这般自小便是成长在锦堆玉乡之间的矜贵子弟,他的幼年与母亲生活在长陵西边的诚安巷,俗称的难民街。

住在这里的皆是来长陵寻求谋生却又没有一技之长的窘迫年轻人,向来不受外边的人待见,就是在这样一堆被人看不起的人之间也有鄙视链,比如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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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雪听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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