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赵聿,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
房间内气氛凝滞到叫人喘不过气来。
倏尔不知从哪儿冒出浓浓的但看不真切的水汽,漫着、散着,润了一团一团的空气,叫它们圆滚滚地一个个无规则游荡。
有些扑通一下,跃进空空的花瓶,触底后四射地溅开,向上,烘湿了垂着头的花苞,叫它一瞬间——
仿若得了春雨滋润,“啪”地绽放开来。
夕阳余晖寻了缝隙,悄悄钻进房内,将地、空气里四散的粒子、质地温润的花瓶染成橘色。
给房内它能触及的一切,送去日光最后的暖意。
那余晖还斜着延伸,迅疾地,尾巴攀上了被黑白衣袍交缠着掩盖的床榻。
这一道光彩怯生生地又小心翼翼地挪步,翻越过层层迭起的衣袍褶皱,终于费力地攀上一截细白的腕子。
它卸了力,无言地抖抖光点,将自己最后一抹热,半点保留都没有地挥洒给了那截白腻温热的肤。
余晖变暗了。
忽然,一截显然与那细瘦手腕不同,线条明晰隐含浓浓爆发力的腕部重重地压了下来,碾碎了最后一点余晖。
然后摩挲着,将那截雪白的肤蹭弄成可怜的粉色,才慢悠悠地用虎口替了手腕,压着、按着。
好一会儿,虎口才转着,给修长有力的手指腾了位。
带着薄茧的指节一根、一根地落下,完全地紧箍着手腕线条。
余晖已然消失不见,房间内变得昏暗。
这点昏藏不住埋在被褥里的修士,脸颊的绯红。也藏不住他肩颈红梅点点,和一颗又一颗圆润的汗滴。
……
没了余晖的黄昏给了房间最本质的颜色,叫人将眼尾红得颤颤、怯怯的一粒小痣看得更分明。圆润的水珠淹没了它,让它可怜得更惹人碾压和——
亲吻。
……
指腹突兀地用力按压,叫粉白的腕部多了几枚花苞似的印记。
随后,修剪得并不刺人的指甲划过那软的肌肤,留墨似的蜿蜒出几条粉线。
线条汇聚成一点,很快地被创造它的手给盖住了。
虎口蹭着虎口缓慢前移,带着茧的指骨一根、一根地插进连指尖也泛着粉色的手指之间。
收紧,十指交缠。
……
黄昏悄然过去,夜色降临。
今夜星子分明,月儿差一点便圆了,悬在空中,好像是谁在天幕里烫的一个洞。
“唔……”
云徕无力地推搡着,指尖不小心划了肌肤灼得烫人的胸膛,却因大脑混沌,全没注意到。
痕迹很浅,不疼倒是痒。
只是这点痒,太轻了,被划的本人——赵聿也并未察觉。
他只顾捉了云徕的手腕,搂着对方的腰转了身形,把人放在了自己身上抱着。
垂头,趁着浅色瞳眸难得的清明时刻,仔细瞧了瞧云徕的脸,哑声问道:“还好么?”
云徕缓慢仰头望他,双眼迷蒙地眨了眨。
语调黏糊又脆弱,像雷雨夜里被摧残得难以枝立的花,“嗯……什么?”
赵聿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心魔发作的程度许是叠加的,一次比一次重。第一次只是抱抱,便好了。后面也只不过是亲吻几次,便也熬过去了。现下两人已亲密如斯,云徕的症状却似乎没有半点改善。
难道需要更深的接触才行?
赵聿不愿云徕受心魔发作的折磨,却也因对他的心魔不甚了解,不知该怎么做。
但无论如何,总该试试的。不能让云徕再像这样继续难受下去了。
而且他这个欺师的家伙,已把想要进一步的念头在心里反复品味好几遍。
实在有些,忍耐不下去。
赵聿咬咬后槽牙,闭了闭眼掩去眼底的暗色,启唇寻求云徕的同意:“师尊,我们……”
他莫名顿了一下,改道,“或许,我会对你……”
可话才开了个头,就被云徕抓着衣领,仰首附唇给堵了回去。
字句破碎在两人齿间。
云徕颠三倒四模糊不清地想着:
【为什么突然停、停下?】
……
舌尖探出唇瓣,毫无章法地勾上对方的。他明显地感受到对方一反方才极具攻击力的样子,变得有些回避,不由心中烦恼。
【为何不、不……】
云徕现下像个跌跌撞撞的孩童,全无接吻的技巧,希冀着对方能大发慈悲地带带他。
可是对方却像个木头,一动不动。
他懊恼又委屈:
【……是……不再欢喜我了么?】
云徕手抬起,攀着对方的肩,眼睫微微颤抖,将自己往前送,身体往赵聿那方贴得更紧。
【再亲亲我罢。】
【唔……】
软得可怜的委屈一声接一声,勾得赵聿不得不抛下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顺从最本真的心意,张了唇齿与云徕你来我往。
手不受控地用力钳握着一截细腰,识海里黏糊的声音忽然变了,委屈意思却一点不少。
【呃、好疼……】
赵聿纵然已经昏了头,但仍听得进云徕的疼字。
他松了松手,头也忍耐地离云徕远了……一粒米厚度的距离。
云徕蹙眉,抱怨似的喃喃:“为何不继续?”
【赵聿是不是……】
【累了?】
他烦恼地想着,迷迷糊糊觉得似乎不该用累了来形容,而是……是什么呢……
于情爱一道完全不通的云徕再次遇到瓶颈。
他烦闷地抿抿唇,恰好压到有些肿的唇瓣,低不可闻地“嘶”了一下。
刺疼让他潜意识去寻求内心最可靠之人的帮助,但那人……
非但没有安慰他,反而趁着他烦恼的这短短几个呼吸时间,趁着他微微张唇的这一瞬,像久饿狼犬见了心爱猎物似的,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劲重重地压了过来。
“唔,疼。”
但还能接受。
甚至可以——
【再重一点。】
赵聿一瞬忘了呼吸,眸光沉沉地锁着近在咫尺全无清冷意味的脸,声音哑得像被沙砾狠狠磨过:
“遵命。”
……
不知何时,屋内燃起了烛。
火焰吞噬一圈空气,烛泪一滴、又一滴地滑落。
啪的,触底,缓慢凝结。
许久、许久,烛火摇曳着累了,闪烁一下,彻底熄灭。
窗外天光大亮。
不同余晖的璀璨光芒大咧咧地穿过窗户洒了一地。
“哗”的一道冷光闪过,所有光都被挡在结界之外。
赵聿满意收手。
垂眸时恰见,颊边还粉红着的云徕合着双眸,眉却微微蹙紧,手指迷茫又急切地摸索找寻着什么。
赵聿知道他要什么。
他心鼓胀得厉害,难控地发出一声短促轻笑,随即用力压着唇角,手轻轻落下,将其送到云徕手心之上。
云徕的眉终于满意地松了,拉着那手往自己颊边送,然后黏乎乎地蹭了蹭后,便安静地贴着。
很乖。
嗯。或许说,过于乖巧。
乖得叫人很想欺负……
但是。
赵聿扬起已经完全压不住唇角,心道,他这几个时辰可已经将云徕给翻来覆去地欺负过头了。
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过了。
现下不能再……再欺负他的师尊。
再欺负下去,他未免就太狠心。
赵聿轻声喟叹。
视线扫过对方红彤彤的眼尾和红斑点点的肩颈。嗯,可怜兮兮。
他实在不该……
不该……
唔。
尽管他很自责,但心里就像是被打翻的蜜罐淹没似的甜,什么自我谴责的言语都组织不出来,满心满意只有与云徕亲密的快乐。
他无奈地想,放纵地喜悦片刻罢。
趁着晨光正好。
……
仙岛四季如春,一步一景。
刚进驻岛上的见山门弟子什么都好奇,趁着还未轮到他们登擂台,三两人结对游玩,快乐得忘乎所以,差点连修炼都懈怠了。
戚白雨也是其中一员。
他快活地玩了一天,忽然想起向来足不出户的小师叔,琢磨着是不是该邀请小师叔一起出来,哪怕只是看看风景也好。
这般想着,他也行动了。
趁着黄昏兴冲冲地往见山门驻地最偏远的一座院子奔,准备先向小师叔发起邀约,好明天一起外出。
但临到院门,戚白雨热情被一路吹过的冷风搞冷了,终于想起云徕冷冰冰的脸,原地站定,不敢往前迈一步。
哎!
小师叔肯定会拒绝他的吧?
戚白雨挠挠头,心道,还是别去自讨没趣了。
但是……他人都来了,就这样打道回府有点不得劲。思来想去,决定将目的改为探望一下赵师兄。
赵师兄除了偶尔很吓人外,是个很温和,很好说话也很好相处的人。
戚白雨握拳给自己鼓了鼓气,随即大步往前迈,抬手敲响院门,不料“咔吱”一声门自己开了个巴掌大的缝。
他摸不准这是不是赵师兄知道他来所以用灵力给他开了,便试探着将其推开几公分,探头去看——
正巧看到温和有礼的赵师兄手十分逾矩地握着向来冷若冰霜的小师叔的手!
那可不是普通的握,是十指交缠!
这、这!
戚白雨瞪大了双眼,整个人如遭雷劈。
要是普通师徒牵了手,他心里有一百个解释替那对师徒圆过去。但这一师一徒可是云徕和赵聿啊!
不说温和但从不与旁人靠得太近的赵聿,只说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小师叔……
入门这么久他从来没见过、听说过小师叔和谁手碰手!对,不是牵手,而是手碰手。
连无意间碰到都没有!
他听到过好多人炫耀自己和小师叔近距离接触,但近距离再近,也不是零距离啊。
所以说……
这不正常!
不、正、常!
戚白雨狠狠揉了揉眼,忽然对上赵聿似乎淬了冰的浅色双眸,心中一惊,视线下滑却见两人手掌并未相牵。
所以……
是错觉吧。
他好笑地摇摇头,许是这两日玩疯了,太累,才会……
等、等等!
视线触及某处,戚白雨整个人定在原地,双眼唰地再次瞪圆。
小师叔竟然抬手抓住了赵聿的袖袍!!
真是着魔了!
“师叔……”
戚白雨下意识唤了一声,又见到赵聿侧首对着云徕极为温柔地……勾唇笑了一下。
那个笑……
戚白雨脑子嗡的一下。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实!
仓惶间又见赵聿看向他,唇张合几下,似乎说的是他的名字。他没心思搞清楚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他只顾紧紧按着疯狂跳动的心脏,然后……慌不择路地跑了。
目睹他仓皇的背影,云徕奇怪地蹙眉:“怎会这般慌张?”
赵聿沉默一瞬,道:“许是想起什么急事……不说他了。师尊……”
他把云徕抓着他衣袖的手轻轻握在手心,举起,低声询问,“这样好吗?”
云徕反问:“如何不好?”
赵聿:“戚白雨是个外向的人,见着我们这般,或许会告诉他人,比如莫问。而莫问,可能会告诉掌门师尊。”
他没忘祁寒有多么排斥他和云徕接近。
他不在乎祁寒的想法,但他在意云徕。而祁寒是云徕师兄,云徕自己是否在意祁寒意见,他不能自己想当然。
“所以师尊,这样好么?”
闻言,云徕眉心很快地蹙了一下,凝神看着他,转问:“你……不开心?”
赵聿神色一怔,失笑摇头:“未曾。我很高兴方才师尊主动牵了我衣袖。”
若是下一次牵的是他的手,他会更高兴。
他想着。
就在这时,轻轻的一声“好”钻进了赵聿耳孔。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_脚caramel烫_高兴便好。”
云徕声音淡淡的,表情也十足平静。只是耳廓莫名地红得厉害。
他抛下这一句后便飞快地侧首看向院门,强装淡定地转移话题:“还不出去么?”
赵聿看着他。
视线从侧颊缓慢移动到将云徕内心深处想法暴露得一干二净的绯红耳朵,心里软得厉害。
云徕……
这就是他的师尊,云徕啊。
赵聿忽然闭上眼,俯身前倾,将云徕整个搂在怀里。
他埋在对方肩颈处,呼吸间不再是云徕身上独有的冰魄散清香,而是……
一种夹杂了他与云徕身上气味的独特的像极雪后日出冰凌融化般沁人心脾的味道。
“师尊。”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哑,“云徕……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这样叫人……喜欢。”
本就低沉的声音说到最后彻底没了响。
不知是赵聿自己喉口滞涩说不出话还是声音都被衣袍吸了去。
云徕难得清醒时被赵聿这样用力地拥抱,身体有些僵硬,肩颈处感受着赵聿温热的肤,叫他有些……
难为情。
天色还亮着,且两人还站在院子里。
要做这般亲密的动作,还是、还是在屋子里为好。
云徕想转回头劝劝赵聿,却忽然察觉对方似乎动了动头。随即,他脖颈处被什么挨了一下。
很轻、很软,却又灼热得让他瞬间红了脸。
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现下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说不清是故意还是巧合的触碰……
他却羞耻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呼吸不受控地变得急促,眼尾慢慢泛红。
他想推开赵聿,但手却像是没了骨头,软绵绵的,抬也抬不起来。
情急之下,他只好随口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冷静冷静。
“……方才为何松开我的手?”
“唔?”赵聿含糊地回,“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被戚白雨看见,所以……”
听到这话,云徕瞬间忘了开口的目的,皱着眉很认真地回答:“戚白雨一靠近院门,我便知晓。”
那时他与赵聿聊着外出观海上落日,忽感有修士靠近,神识铺开确定了对方身份后,他便顺手给人开了门。
做这件事时,他从未想过自己与赵聿手牵手的事被戚白雨看见后会怎么样。
甚至当赵聿主动松开之后,他很意外,又有点……不开心。便想也没想地伸手去抓了赵聿的衣袖。
嗯……
他暂时只敢、不,只是那时恰好抓到的是衣袖而不是手。
“牵……”他含混省去一个字,“不必隐藏。”
“我们的关系,也无需藏着。”
赵聿和云徕相处时日最久,他最是明了云徕从不会花言巧语,甚至对方都很少说话,也很少直白地表露情感。
可正是因为这样,云徕简单几句话才那么动听。
叫他本就软成一团的心瞬间化成了水。
赵聿收紧怀抱,沉默了许久,久到云徕努力想出新话题吸引他注意力之时,他才放弃般地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隐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话:
“师尊……我怕。很怕。”
这么好的师尊,这么好的云徕……
被传言从未算错的镜湖算出会因与他的情而魂飞魄散。
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有关未来的迷茫全在此时此刻爆发。他甚至极端地想着,若他现在就死了,云徕是不是就不会走向那个可怕的结局?
许是心思太过杂乱,他忽然想起那册说他最终会弑师的话本。
为何,岳虹竹说他会害死云徕,而一本不知从哪冒出的话本也说云徕会因他而死?
纵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心意时,他也不愿、不会伤师尊分毫。
更何况是现在。
他一句接一句地唤着:“师尊……”
好像在寻求什么。
云徕从未像今日一样恨自己笨嘴拙舌。他想说别怕,又觉简单几个字太过轻飘飘。
但再让他说些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急得面上全无往日清冷,鼻尖都冒出了汗。直到再次听见赵聿唤他,那声音里夹杂的浓浓悲伤之意叫他不敢再七想八想,什么也不思考了,直直应了:“我在。”
他紧紧回抱着赵聿,掌心与对方微颤的肩头贴合。
“我在。”
他声音也变得有些哑,“赵聿,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想……”
他艰难地扭动脖颈,终于和赵聿对上视线,却猛然发现对方眼眶已红透了,心顿时像被千刀给剐了万下。
赵聿慌忙侧头不愿让他见到自己这幅样子。
云徕没有勉强他,只定定地看了他侧脸一会儿,才缓声道:
“赵聿,没有你,我才会寻死路。”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原是想着,将事情安排妥当便闭死关。闭破道的死关。”
“你……!”
赵聿正过头,面上全是惊诧和懊悔。
原来云徕心里有过这样的想法……做出那样的决定,师尊一定很痛苦吧。
可是他却完全不知道。
别说他配不配为师尊道侣,就只论徒弟这一身份,他都是失职的。
他现下没心思掩藏面上情绪变化,与他最近的云徕自是全看进了眼里。
赵聿比刚才更难过。
云徕敛眉,忽然想到什么。仰头前倾,因为动作太急切,唇瓣莽撞地磕到了赵聿嘴角。
他眉心皱得更紧,就着这个位置亲吻对方唇角,又吻上唇瓣,还在两边脸颊各挨了一下。
【心情好一点罢。】
【小徒弟。】
小鸡啄米似的亲吻结束,他瞧着赵聿脸色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差了,才稍微安心地继续说着:“但是现在,我想破而后立。新择一道。”
“赵聿,你是我想继续存在于世间的理由。”
云徕认认真真地说完,再仔仔细细地盯着赵聿看,还没看出赵聿有没有理解到他拙劣表达中包含的……嗯,情感……就忽然被赵聿托着腰狠狠地印上一吻。
力度很重,位置却很纯情地落在了额心。
然后,顺着脸部线条一路来到殷红的唇瓣,却没吻下去,只是贴着那儿,唤他:
“师尊。”
“云徕。”
“我的小祖宗。”
“我……”他顿了顿,真挚万分,“心悦于你。”
岛上常常有海风拂过。
但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此时此刻,万籁俱寂,周遭每一片叶子、花瓣静静地定格成一幅画。
唯有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
云徕垂眼,连带着绯红了的脸颊也往下埋,抵在赵聿锁骨之上。嘴唇几张几合,最终只是喃喃了句:“心魔好像要发作了。”
不过心却直白且热烈地大声宣告——
【太好了,我也是。】
“嗯,我知道。”
云徕迷迷糊糊的:“唔?”
赵聿也发现他现在状态奇怪得好像是心魔要发作了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浅的笑,和再次紧贴他额心的唇。
一寸一寸,像是要给他打上标记似的,从前额吻到下颌,再顺着脖颈线条,一直到……
云徕被迫仰着头,露着脆弱的脖颈。
含糊不清地:“不……”
言语叫本就颤得可怜的喉结滚动,引得人不得不垂首采撷。直到它红得在细白脖颈间突兀得过头,采蜜的人才堪堪停止。
松了脖颈,闲适又满足地喟叹:
“师尊,还要看落日么?”
云徕匆匆捂住颈上一抹红,犹豫半晌,推拒:“……累了。”
下午日头还盛时,赵聿同他说岳虹竹想知道他破道的具体时日,还想知别的一些事。
两人便一同去拜访岳虹竹,只是吃了个闭门羹。据说岳虹竹昨日便闭关了,还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回到住处,云徕总觉赵聿心情低落,便想着哄他开心,邀约他一同观落日。
看太阳一点一点地坠入海面,晕出大片橘黄,在波浪间粼粼闪烁。
应是一件很叫人开怀的事。
只是不巧还没出门便遇着戚白雨登门。
再磨蹭一会儿,就到了现在,太阳已经落了半截。而且,赵聿现在的心情应是不错的。
思及此,云徕语气坚定了些:“想休息。”
可以说云徕现在就是让赵聿入海带只湮云回来,他都是毫不犹豫应下的。只是不去看日落这样的小事罢了,他想也没想地应:“好,休息。”
余晖洒落,将两人背影拉得长长的。
一黑一白两个极端色彩的衣袍落在地上全变成朦胧的影,但借了日光,影子熠熠生辉。
……
*
戚白雨一路往院子奔,途中遇着好几个同门,但他现在没心思和人交际,胡乱点点头便跑成一道风,唰地从同门面前消失。
徒留同门面面相觑。
莫问远远瞧见这一切,皱皱眉,御剑跟上了戚白雨的脚步。他本想叫住戚白雨问问情况,但不成想,对方跑得跟个兔子似的,飞快,他竟然没追上。
一路跟到小院,推门而入,一眼便见捶胸顿足、手舞足蹈的戚白雨。
嘶!莫不是师弟被谁暗算了?下了叫人疯魔的药?
莫问赶紧上前把人按住,急急发问:“你这是怎么的?”
“啊师兄!”
戚白雨着急忙慌地,“我看见……!”
等等,他不过是看到小师叔和赵师兄有些,不,非常亲密罢了……但两人关系是不是他猜测的那样不单纯,他不敢轻易下结论。
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但莫问却越来越觉得他奇怪:“看见什么?!快说!”
手还钳着戚白雨肩膀来回摇晃。
“没,什么也没有!”
莫问不信,冷下脸,搬出师尊说话:“若再不坦白,我便传信禀告师尊,请师尊来问你。”
“哎别。”戚白雨急得脖子都红了,瞪眼支支吾吾半晌,才说了句清晰的话,“我看见一群鸟排队下海把自己喂给湮云!”
莫问:“嗯?”
“是!就是这样!”
戚白雨定了定神,发挥创作才能,绘声绘色地编了个湮云捡馅饼——鸟——的故事。
字句描绘非常真实,听得莫问一愣一愣的。
戚白雨说完,不敢给莫问留思考时间,连忙补了一句:“师兄啊,明日我等便要上场,为了不给咱见山门丢脸,我可要好好练练剑。”
“所以,时候不早了,师兄您请回。”
莫问:“我还是觉得……”
他脸上的迟疑看得戚白雨心头一骇,赶紧手脚并用地把人送出了门。院门上锁,卧房也锁上,他才松了口气,得了空闲仔细思考。
许是师承,祁寒能从对方几句话便自己猜想出个爱情故事来,戚白雨比之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从小师叔主动牵赵聿袖袍往回想,越想越心惊。
一个师徒虐恋的故事在他脑海成型。
嘶!
他爱他,他也爱他!是什么阻止了他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是世俗!
啊呀,许多门派为了保证师承的纯洁性,明令禁止师徒相恋。见山门虽没有这个规矩,但倒也很少有这样的事发生,即使有也不会搬到明面上来。
戚白雨越想越觉得合理。
赵聿与云徕彼此相爱,却因世俗而不得不隐藏爱意。
他眸光闪烁,忽然掏出玉牍,手指滑动,一个一个方块字跃出后又坠入玉牍之中。
历时一夜,以他相对更了解的赵聿为第一主角,云徕为其伴侣的虐身虐心爱情故事在玉牍中有了雏形。
戚白雨仔细阅读了一遍,满意地吐出一口浊气,揣上新鲜出炉的故事上擂台去了。
他正式上台前还见着了赵聿、云徕两人。
视线扫过两人相距一掌距离的肩、手,戚白雨心道,一对有情人克制着无法像普通道侣在大庭广众之下执手,一定很痛苦吧?
嘶,实在太好哭了。这个情节要加玉牍里!
他摇头似满意又似感伤地叹息。
待赵聿、云徕两人走近时,他拦下两人,目光灼灼,十分坚定地低声说道:“小师叔、赵师兄,就算全天下反对,我也会好好守护你们的……”
爱情!
赵聿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只见戚白雨红着张黝黑的俊脸,冲他憨厚一笑,眼神认真得有些诡异。
赵聿:……
戚白雨这是癔症了?
戚白雨笑出大白牙,向云徕递了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冲挥挥拳:“师兄,你大胆地往前走!千万不要退缩!”
他发誓,他永远是这一对最为坚实的后盾!
这下不仅是赵聿不解了,就连云徕都奇怪地蹙了下眉。但戚白雨表完心意后,便哼着小曲上台去了。
云徕看着他的背影。
【并无魔物气息……】
赵聿:“戚师弟许是因着要上擂台,有些兴奋吧。”
他想想戚白雨的措辞,不确定道,“那些话,或许是对我的鼓舞?”
云徕想了想,恍然大悟,于是有样学样,认真地鼓励赵聿:“大胆往前走。”
赵聿失笑,应了声嗯。
正聊着,擂台上,戚白雨已经同对手行了礼,准备开始战斗了。
两人一齐看去,只见戚白雨整个人像吃了什么秘药似的,状态好到极致,明明两人修为相当,他却只用了几个剑招便把对手打下台。
云徕认真看完,侧首将两人的招招式式掰碎了讲解给赵聿听。
言罢,道:“这番分析于你无用,不必在意。”
以赵聿能以一己之力重伤成年噬天的能力,在场年轻一代的弟子恐没人能胜过他。
赵聿微微笑了一下,只道云徕是想同他说话,才分析那么一大段,心里像吃了蜜似的甜。
却未曾想冷不丁听见云徕心声道:
【只是我担心罢了。】
哪怕知道没几个人能胜赵聿,他依旧担心。因为担心,就忍不住想多分析分析给赵聿听。
但又不想赵聿妄自菲薄,以为自己说那么多是因为不信任他的能力。
……
赵聿手指倏地蜷握,磨了磨后牙槽,堪堪压下想要拥抱云徕的冲动。
他侧首垂眸仔细瞧着云徕神色淡淡的脸,有好多话想说,但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选,出口却只是一句:“我的小祖宗……”
真是要了命了。
“嗯?”
云徕一时未反应过来,对上对方暗得好似要就地将他吞噬的双眸,慢慢红了耳垂,低声道,“别那般唤我。”
很奇怪的。
而且……
赵聿那样叫他,他该怎么唤赵聿呢?怎样叫,好像都比不过“小祖宗”三字隐含的珍视。
云徕有些烦恼。
赵聿淡笑着看他,未发一言。
他想,让他的心原地爆炸吧。他的师尊实在太可爱了。把这世间所有华丽温暖的词都用来形容他,还远远不足。
两人明明站位克制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却叫人觉得气场浑然天成,好像他们天生就该紧密地贴着。
那一点的距离都不该留。
至少七长老是这么觉得的。
七长老有两三日没见着云徕和他的小徒弟了,正想过来打招呼随便探听八卦,就瞧见两人对视,视线黏糊得成了糖块。
他心头一跳,恨不得冲上去按头。
气氛都烘成那样了,还不亲?!
这两人要是没一腿,他倒立环岛三百圈!
“快亲!快亲!”
七长老严肃着一张脸,嘀嘀咕咕,仿佛在思考什么宇宙级难题。
唬得一旁的林妙智不敢轻易打扰,心道,不愧是战斗狂魔七长老。围观年轻一代切磋时,都未忘记思考。
林妙智感慨万分,并悄悄支了个耳朵听七长老究竟在嘀咕什么。
是道法还是人与宇宙的关系?
是剑术还是天地自然万物如何产生?
但是他还没听明白时,七长老就重重地叹了口气,闭上嘴巴,什么也不念了。
林妙智一惊,七长老遇瓶颈了?
他关心地问:“长老你……怎么了?”
七长老摇头:“无甚大事。只是感慨门中弟子进步很快,与外门对招不过几下便赢了。弟子们与门中长辈关系也不错。”
特别是戚白雨,赢得太快,那么早就下台,还往赵聿、云徕二人身旁凑,平白破了一团粉红泡泡。
真是令人烦躁。
林妙智深有同感,大笑道:“不错。”
七长老瞧着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错个剑鞘!
那边林妙智和七长老的驴唇不对马嘴,云徕、赵聿二人全然不知。
与戚白雨简单聊了几句,便该赵聿上场了。
云徕紧张地目送他上台。
戚白雨安慰:“小师叔你放心啦!赵师兄毕竟是你看中的人,不会差的!”
说完他忽觉自己是不是把两人关系暴露出来了?
这要是被别人听到,可如何是好?
云徕不觉他说的有什么不对,且因着他夸了赵聿,应声:“不错。”
戚白雨面上憨笑两声,心中仍旧不安。
好在七长老突然过来把他带走,又给他安排了一大堆事,叫他无暇思考其他。
擂台之上,赵聿垂眸看向静立观看台上墨发白衣的修士,只一眼,心便有了归处。
云徕也看他,面上神色淡淡,心里却紧张极了。
他一下想到赵聿近日未曾练剑会不会手生,一下又想那对手会不会是哪个大能隐藏身份假扮的。
但当赵聿冲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淡却又缱绻恰好撞到他心坎的笑时,脑海诸多念头全都消失不见。
不自觉的,他的唇角也缓慢地扬起一个弧度。
轻浅又温柔,软了他清冷的五官线条。
同样软了赵聿的心。
赵聿下意识地舔了下唇瓣,恨不得现在就下台回到他师尊身边。可台上一声高过一声的催促叫他不得不移开视线,将心思放在擂台之上。
他依规矩与同对手行了个礼,随即——
快刀斩乱麻,毫不客气地一剑将人打落台下。
然后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颔首:“在下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赵聿便倏地变作一道光哗地跃入观看台,围观的修士们茫然地齐齐转头望去,却只见两道略有些刺眼的光闪过,眨眨眼再仔细一看,什么都没了。
啊?发生了什么?
现场陷入安静的迷茫。几个瞬息后,才有人指着观看台,迟疑地问道:“刚刚那儿站的是不是藏月前辈?”
“似乎是的。”
“等等,赵聿、见山门……他不正是藏月之徒么!”
有人恍然大悟:“噢……原来如此。”
“不愧是师徒啊。”
……
感慨一会儿,有人问:“那他们为何匆匆离开?”
众人想不透,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想法五花八门,一会儿有人说会不会是赵道友方才顿悟,一会儿又有人说恐怕是藏月要原地飞升了!
猜想越来越离谱,且一个都没猜到点子上。
七长老听着,只觉众人皆醉我独醒。
这两人独自离开当然是去赏花看大海啦。
七长老嘿嘿一笑,见有人看过来才忽然换了一脸严肃,高声道:“诸位不必再讨论。他们离开只是有要事需处理罢了。”
修士们认得这位有名的战斗狂魔,顿时全听话地闭上嘴巴,只是心里纳闷,要藏月前辈处理的要事……
嘶!难道说,天下第一剑来找他报仇了?!
作者有话说:
真是让人看昏了头了。→戚白雨、七长老
见山门yyds!见山门冲鸭!→林妙智
只想抱,只想亲,只想贴贴。→小赵、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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