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便会后悔一生的事。”◎
新的日月交替开始,秩序重新建立,世间百废待兴。
……
许多年后,一散修听说书人讲了个有关太阳、太阴真君的故事。他颇为感兴趣,散场后,特地拦下说书人,听了个疑似添油加醋的全本。
他边听,边记录。
修士人生很漫长,待到他飞升离开,记录奇闻与各种各样小故事的册子,已经能铺满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
册子带不走,散修只得将这毕生心血留存于秘境之中。
后来。
无数修仙界后辈闯进散修秘境,带走了秘境里的法宝、丹药,却没一个人在意散修付出最多心血的异闻录,而且其中不少册还不幸在后辈们争抢资源的打斗中,损坏了。
直到一位黑袍浅金瞳色的修士无意踏入,凌乱洒落在地的册子才被好好收捡起来。
已经没人知晓的有关太阳、太阴真君的并不真实的故事才有人看见,并经由他,让第二人也听闻了。
很巧的是,这两人,正是太阳、太阴真君的转世。
献祭结束后,太阳真君一直沉睡,直到他察觉太阴似乎离开,才勉强醒来。
离开碧波海,见到太阴第一面,他被哄着用了一颗丹药。
那是太阴用自己真元换回的部分太阳真元。
太阳真君只是微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心疼。
他特地给太阴下昏睡咒,就是不愿他再受伤害,但最终兜兜转转……
太阴真君阿莱瞧见他神色,只是沉默,许久后手轻轻一翻,拿出一块玉牍。
他低声道:“天机老人遗物。”
太阳真君阿聿有些讶异与怅惘:“他竟……去了么?”
遗物的遗字定下了天机老人大概率并非飞升离开,而是死亡的悲伤基调。
阿莱微微点头:“离去前,他将此物交给玄天仙人,并留言此物赠予你我二人。”
阿聿神色怔愣,缓缓将玉牍接过去,神识一沉,快速地阅读一遍,惊讶之色溢于言表:“轮回?”
玉牍里写的是一种可以更快恢复他们二人真元的方法,即入世轮回。
天机老人道,他们本该历经九生九世,方能飞升归位成神。那时日月自然会更迭。
但现在,灵气稀薄,道法没落,世界意欲破而后立,正常的日月更迭规律被打破。为了献祭解救世间,他们省去轮回步骤,直接成为半神半人。
天机老人推测若他们以半神的身份重新入轮回,或许不用九世,他们便能直接成神。
他寻了许多古籍,找到一个最稳妥的入轮回方法,刻在玉牍之中,是否使用,全在于他们自己。
阿莱观他神色,轻声询问:“可要入轮回?”
但阿聿迟疑了许久,缓缓摇头。
阿莱没有问原因。
他知道,阿聿在害怕。害怕以后的人生里,没有他。
他何尝不是这样呢?
但是。
大约一年后,阿莱却主动催动了轮回阵法。
……
关于是否要入轮回,阿莱足足思考了一年。
他们,包括世间所有的普通人与修士,都在等待世界自行恢复替代人造的阴阳循环。
如果后者在世界还未自动建立新平衡之前便破碎,想要挽救世界只有一个成功率不高的方法,即用他们的身体去填。
所以他们迫切地需要恢复真元,避免世界真的走到最糟糕地步时他们只能束手就擒。
但他……舍不得阿聿。
那入轮回的法子每次只能由一人进入。所以他与阿聿,或许一入轮回,除非飞升成神,许是不能再见了。
他想着,人造的那阴阳循环破碎至少要数万年,他可以贪心地多与阿聿相处些日子。
这些日子他们也的确很快活。
直到他发现阿聿即使吃了那颗用太阳部分真元造的丹药,根骨中也是空洞得可怕。
那时他才意识到,真元一旦给出,很难再收回,只能重新想办法积累。
那段时间,阿聿好转全是托碧波仙岛的帮助。
所以,不能等了。
再等下去,阿聿可能会……
消散。
碧波仙岛帮助他累积真元的速度完全抵不过他身体的快速衰败。
阿聿需要轮回。
所以……
阿莱静静地站在阵法旁,不敢看身后人的脸,极力保持着冷淡,道:“终究要入轮回的,阿聿。”
随后,他拾步准备踏入阵法,却在脚尖堪堪触碰到法阵的金光时停住了。
阿莱身形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忽然转身扑到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阿聿身上。
他第一次这样主动。
主动又用力地抱紧阿聿,然后在对方颊边落下一个轻如蝶翼微颤的吻。
“我会……”
“找到你。”
无论你在哪里。
……
阿聿忽然松了拳,放过了已经被指甲刺破的掌心,缓慢又坚定地回抱心上人。
“我们会——”
“永远在一起。”
他听见自己的唇和心这样说,然后压着所有恐慌,松开了手,放阿莱入了轮回。
随后,抬手设下了一个同阿莱那轮回阵法一模一样的阵法。
驱动,圆形阵法散发出金光。
他纵身一跃,在亿万个不确定中追随阿莱而去。
……
大雪。
冰凌树叶子已白到透明。
它懒洋洋地垂着枝桠,忽见一白色身影靠近,顿时精神起来,抖抖身子,努力地往外够。还没等它探“头”到墙外与那白衣打招呼,那人就已经到了它跟前。
着素净的白衣,披衣领毛绒绒的大氅。大氅尾端滚落一圈金边,扫过布满雪的小院,停至树旁。
云徕仰头看他,忽然抬手轻轻地碰了碰它的枝干,低声唤道:“冰凌。”
冰凌垂下一颗冰透透的果子,晃了晃,仿佛在回应他。又好像是把名唤冰魄的果子当作礼物,想要赠与他。
但云徕只是安静地瞧了一会儿,抛下一句“再会”便御剑离开了。
剑指千秋峰。
雪峰现任峰主,莫名其妙地提前出关,又莫名其妙地主动去了新入门弟子所在的千秋峰小广场,似是要围观新弟子择峰。
祁寒稀奇得很,想问问他小师弟今儿是改性了么,怎么会来跑来围观择峰仪式?
但他压下了好奇心,保持一脸稳重地等待云徕御剑靠近,然后只快速地瞥了他一眼,便吩咐已经被云徕身影吸引过去的众人继续。
一内门弟子高声道:“第三十名,非白!”
着厚棉衣的陌生少年应声出列,脸蛋红扑扑的,很兴奋似的。
所谓弟子择峰,其实是各峰主选弟子,只有那天资卓越者,才有反选峰主的资格。
是以这第三十名话还没说几句便被主动开口的大长老给要走了。
择峰继续,祁寒终是没憋住好奇心,传声问云徕:“怎地忽然出关?”
云徕神色淡淡:“不知。”
祁寒更奇怪:“嗯?”
云徕视线遥遥地似乎没有落点,声音轻浅仿若随时要淹没空气之中:“应是为一重要到我不出关……”
“便会后悔一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