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样学样
瘸子盯着安斯看了一会儿。
安斯此时正掐着文忠的脖子,一面打一面嗷嗷,撒欢似的泄愤。他是真的恨文忠,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都把文忠往死里打了。
瘸子张了张嘴,问左蓝一:“……能叫他停下来吗?”
左蓝一知道这是因为瘸子……不擅长去处理别人的善意,他有些不自在。
安斯越生气说明安斯越把瘸子当做朋友。瘸子当时受的委屈他没有力量去及时制止,所以等着自己可以出手的时候,就越想越气,越气越下狠手。
这种直肠子似的思维,叫瘸子有些不自在了。他沉默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缩得很小的腿,再开口就不迟疑什么,道:“叫他停下来吧。”
安斯的动作是快,但文忠也不是个傻子。
文忠找准机会反手去攻击安斯,本来快打到安斯了,心头发狂般的痒意再次夺取了他的心神。
“那毒……那香会发作几次?”安吉莉雅看着都觉得揪心了。
她这一问,左蓝一才抬头。他记性极好,但此时却故意说:“不会吧,不会有人觉得我是圣人吧,我难道只会让他痛苦几次么?”
安吉莉雅笑了:“那么是几天?”
“十几天吧。他以后再也不敢掐谁的脖子了。”这话尾音是冷的。
莫特是掌舵人,战时反应也很快,在这种混乱场景下直接命令景怀:“别盯着文忠了!把那个小的先淘汰掉!”
“断了材料,左蓝一就不能成香了!你听见他的计划了!他要用精神控制淘汰掉我们,弥漫在空气里的香是躲不掉的!不要让他调出来这个香!”
小的指的是安吉莉雅。
莫特这么说完,景怀便从盯着安斯的破绽好营救文忠,变成了对上天水碧剩下的全员。
莫特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天水碧本来用一个安斯拖住了对手全队,但景怀转移目标后,局面便成了双方各舍一个队员。
荣耀者公爵舍掉调香师,天水碧舍掉领航员。
在直接对峙的过程中,冲锋的领航员,可以发挥出更强悍的暴力。
景怀手握短刀,冲向安吉莉雅。左蓝一向前跨出一大步,直接迎上了景怀。
培植师和调香师,打掉一个,就相当于断了队伍的基本命脉。
安吉莉雅小胳膊小腿,还受不住景怀这个领航员的攻击。
左蓝一此时手里还拿着加速溶剂,他侧身躲过攻击,景怀便抬脚踹翻了安吉莉雅用材料箱临时搭出来的操作台。
左蓝一不慌不忙,反而优雅调侃:“领航总是喜欢砸别人的东西,就像大狗总是喜欢玩球。”
他说话的时候,安斯正一拳砸在文忠的胸口上。
景怀没搭话,凶狼一样的眼神锁定住左蓝一。
他是一个很合格的领航员,武力值不差,战斗经验丰富。但他不够狠心。
他没那么多过往故事,瘸子把他查得很清楚。他就是一个领航员,学机甲战斗出身,做这份工作,赚这份钱,一路从小队伍靠实力打到荣耀者公爵。
做一天领航员就打一天比赛,没什么正义感,作弊也能作,正常战斗也能打,队友变态的时候他也不忍,但不会制止。
他不够狠心,良心尚在,不算个坏人,也不算是个好人。没有辉煌的姓氏家族,也不谋财害命。
某种意义上,他就是赛场这个环境下的一个“正常人”、“普通人”。可赛场上,最不需要的、最吃亏的也就是普通人。
这是半决赛,不是友谊赛,还能讲什么良心愧疚。上场的这些人,谁是抱着“今天来打个比赛晚上打完去门口吃烧烤”的态度来的?
文忠上场为了老师在调香业内的尊严,莫特上场为了家族最后的体面。
安斯兄妹上场是已经抛弃家族,全心跟着左蓝一。
而瘸子上场被掐住喉咙的时候,心下还能无波无澜的计划着下一步的打法。
现在贵族操纵下的赛场里,普通人都死光了。
景怀以为自己可以缩着苟活,对阴暗视若无睹,便能安稳一生。
这是在做梦。
景怀踹翻了操作台后,抬手,从手腕护甲的位置射出一个小钢片,流光一般,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左蓝一的眼睛。
左蓝一偏头躲过,但那锋利的小东西还是擦过了他颧骨的位置。流下一些鲜红血珠,滚滚成线,顺着他脸部滑了下来。
他脸上添了一道伤口,缓缓回头看向景怀,眼神凌厉,淬着冰一样。
他五官深邃,受了伤显得脆弱,可他偏浑身带着疯狂,望向他的目光都是焦灼缠绵的,可他身上的这股狠劲,能割伤所有痴迷于他面容的目光。
观赛席里倒是不吵,星网上看全息直播的观众倒是很吵。
【我倒吸一口凉气!能让他哭一下吗??我想看他一边流血一边哭!】
【……我们不是在讨论战术吗??】
【但是左蓝一已经把计划都说出来了鸭,他就是要调香操纵景怀带着莫特同归于尽,这计划说出来了,不是打明牌?】
【明牌?!嗤,他十四岁的那场终局赛你没看过吗?那场不是明牌,但他被传送到了对手阵地,他用对手培植师的材料调香,赢了那场!换牌都能稳操胜券,何况是明牌?!】
【草,别看我了左蓝一!我就觉得左蓝一是靠着脸出道的,妈的每次出场跟男模走秀一样,现在还看我,我充分怀疑他在勾引我。】
“领航员不允许带过分危险的武器,但我肯定你手部护甲的位置是有子弹的。你却只用了小钢片?”
左蓝一问景怀。
景怀没说话,手腕翻转,又是一发。
左蓝一将手里的加速溶剂尽数倒进试管,瓶子直接扔了出去。小钢片打在了瓶子上,瓶子绽开的彩色玻璃碎片四处迸开。
安吉莉雅全程沉浸式工作。身边打成什么样子,她理都没理。
她培植催生的速度很快,从草叶到进化种,植物被催生出娇艳新鲜,再在最适合的时候被溶剂打散,成就香水的一环。
“还给你们!”
安斯这时候回来了,把鼻青脸肿的文忠扔进景怀的怀里。
景怀连忙去看文忠,只见他呼吸都不顺畅了。他都没来得及查看文忠的情况。
【系统判定,荣耀者公爵,调香师,重伤出局。】
不用查看情况了,系统随时监督着参赛者的情况,这是重伤了,直接淘汰。
景怀:……!
他惊怒地看着安斯。
安斯好脾气的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一副谴责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过分。”
“我知道,领航员靠暴力把调香师打到重伤出局,是很不要脸的事情。领航员是要对战的,调香师就该对香的,这是比赛精神,对赛默契,也是比赛看点。”
“但是,我没有违规呀。”安斯挑眉,笑着说,“就像你们比赛调度、比赛暂停,都没有违规一样。这叫什么?喔,对了,叫战术。”
“我用战术打调香师,还算打吗?不算的呀。”安斯阴阳怪气道。
说完,还好心善意地嘱咐。
“边裁还不快点儿把他领下场治疗吗?再不治疗,我怕他死了。”
文远巍的学生,调香协会里的优秀调香师。不是输在调香上,而是输在拳头下。
这般荒谬,气得莫特一个倒仰。
“好,很好。”他恶狠狠道,“真是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真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啊!我倒要……景怀你干嘛?!!”
他诧异惊恐地看着景怀调转了攻击方向,手拿匕首冲着他冲了过来。
左蓝一调的香水甚至没来得及装进香水瓶里,他举着试管,看了看。
“景怀儿时曾经一次见义勇为,飞身救下了隔壁刚会走路却冲上行车道的小孩子。那个时刻是他自我认同最高的时候。行车道路旁的柳叶味道,可以将他的良知最大化。”
左蓝一也凑过去闻了闻这香:“将景怀过往比赛里所有的‘不忍’‘愧疚’时刻的味道集中再现,再加了一点儿柳叶、小苍兰、栀子花。”
“两相对冲,自我厌恶感可以达到高峰,难怪反应这么大。”
精神控制,就是这个效果。香气顺着神经钻进人脑,精神崩溃后,自我思考便全取决于香气中的信息流。
景怀得到的心思,便是和莫特同归于尽。
他抓住莫特的手臂用力一拧,咔嚓一声,莫特的惨叫声便响了起来。他拖着已经脱臼的肩关节,后退几步,却只能对上景怀冷漠无神的眼睛。
荣耀者公爵队的新换上的培植师脑子不笨,看着此般情景,自然知道这场是必输的了。
可如果自己留到赛场最后去弃权认输,回去复盘的时候指不定能吃什么好果子呢。于是咬咬牙,直接迎上景怀,将莫特护在自己身后,挨了一拳后侧身倒下,便赶着在莫特之前出了局。
评委席看着场内的情况,彼此之间对上眼神,沉默里带着尴尬。
主评委自己都呢喃:“……真够不争气的。”
而后,他故作欢笑姿态,变了脸色。
到底他是姓弗莱彻。
莫特是依附弗莱彻的,要是弄砸的是本家的事情,主评委自然会再想出主意给荣耀者公爵优势。
可莫特和文远巍的事情,不成便不成了。主评委冷着脸。莫特家还陷在长公主那事的丑闻里呢,而且他不是没帮,他帮了两次,只是这队不争气罢了。
场内景怀追着莫特打。这个莫特又不是提拉米,没有提拉米那么狠的心,为了维护莫特的荣耀能割自己的气管。
他流了血,受了伤,知道一切无法挽回,回头去看评委席的方向,眼里是有祈求的。
——再帮我们一次。
主评委在屏幕里看见了这个眼神。他翻了个白眼。敲敲桌子,示意了一下解说。
解说很是上道的开口:“看来荣耀者公爵是回天乏术了,观众朋友们,我们回顾这场比赛,会发现……”
这是在暗示没救了的场面话。
莫特眼神暗了下去。他沉默了一下,对着发狂的景怀,开口:“荣耀者公爵,弃权。”
这便是认输了。
“……他居然弃权!他该死在赛场上,都不应该弃权!”
说这话的,是提拉米·莫特。
观赛席的最高层,有一个最隐蔽的整区,没放观众进场。
远处站着警卫,只坐了三个人。评委在给参赛者评级,赞扬安斯实力,并给安斯升为八阶领航员的时候,这区域一直保持着该死的沉默。
直到提拉米开了口。
这三个人,便是,提拉米·莫特,提拉米的父亲——莫特家族的家主,还有文远巍。
输得多了,反而没一开始的焦躁不甘和愤恨了。只剩一种绵长的厌恶充斥在心间。
“您说,他的‘恩师’会在台上扰乱他心神,从而影响他发挥的。”莫特家主低沉道,“在哪儿?”
比赛暂停结束后的下半场,路德维希这个客串解说直接消失了。来都没来。
文远巍脸色也不好,却还是哄着莫特:“路德维希可能有急事。”
路德维希其实没急事,他眼下的急事,就是被抬到他面前的文忠。
医护人员都疯了:“教授!教授!您看看他什么情况!他中毒了!营养仓治疗仓我们都给他用了,他就是没反应!”
路德维希:“……这里是天台。”
“是啊!”医护人员道,“我们找了您好久啊教授!您站在天台干什么?吹风吗?他们说您从中午就站在这里了,您站了一整个下午啊?”
路德维希苍白着脸,叹口气:“他触碰了什么香?和毒药也差不多了。没有解药,治疗仓不管用的。”
“我调个反香你们拿去吧。”
说完这话,身后又传来声音。
“你要给他调反香?”
回头一看,竟然是左蓝一。左蓝一站在那里,一个人,倚着墙,眼神压向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这里是天台。”
一个一个的都是怎么找过来的?!!
反香意味着将香水作用反过来,可以作为解药,调反香,就是反着来,对着干。有着明显的背叛意味。
左蓝一皱着眉,看着路德维希。
好像前一晚他们不曾缠绵,不曾叫着彼此的名字,不曾把时间融化进呼吸里。
他只在乎反香、解毒、背叛,他不是个幸福的人,看不见什么包容宽恕和爱。
就像迟迟未开的花需要等待,可他的耐心比小孩子还要少,占有欲却比恶龙还要旺盛。
“你要对我的香,调反香?”他又问了一遍。
作者有话说:
我的阿晋还是抽不了奖,它到底怎么肥四呀!气气
先去吃个饭,回来再写~嘿嘿嘿!争取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