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树倒
“什么,巡抚大人来安阳县巡访了!”
“是呀!老爷,主君叫你赶紧回去,换官服去迎接!”
庞通将服侍的小倌儿踹到一边,忙不迭地提裤子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束发,走出南风馆,钻进轿子,死命地催马车夫再快一点儿!同时他心里又十分埋怨:这些个巡抚,就搞什么突然袭击,提前通知一下不行吗!搞得自己猝不及防,鸡飞狗跳的。
庞通和师爷领着一群带着刀的,扛着仪仗旗的的官差赶到凌阳街的街头时,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只见凌阳街街头围了乌压压一大群人,都快看不到巡抚那宏大的架势和颜色鲜明的官轿了!“让开!让开!”庞通让官差将围在一起的百姓赶到两边,清出一条路。
庞通一看到眼前的景象,有种不良预感成了真的恐惧感,巡抚大人一袭正红色的官服,一顶乌纱帽下阴沉沉的脸将他的愤怒和厌恶暴露无遗,抿直的唇,上扬的眼梢显得十分凌厉。
在巡抚大人面前,跪了一大群的人,领头的就是孟家村的里长孟德全,他双膝跪地,双手张开,展示一张孟家村全体村民按了血手印的万民状,经过了一轮控诉,大家都眼泪含泪,万分委屈,让看的人都感同身受,义愤填膺。
“来人!”
“是!”
随着霍修文一声吩咐,一排面容肃杀官兵领命而出,挎着刀,踏出的沉稳的步伐像是踏在了庞通的心上。
“将安阳县县令拿下!”
“遵命!”
“大人,别听这帮贱民信口雌黄,我是冤枉的!”庞通双手被孔武有力的官兵反剪在身后,冷汗直冒,口中不停地替自己申辩。
完了!完蛋了!听说这位大人特别公正廉洁,落到他手里,肯定凶多吉少!霍修文上任不久,但却手起刀落,处理了不少贪官污吏,威名远扬。其实庞通想错了,不是凶多吉少,而是必死无疑。孟武和霍修文联手,就是要将他置于死地,根本不可能给他那怕一线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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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的,你说这可怎么办呐!”
“诶!”
孟梅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要回来的地,就这样泡汤了,没了这些地家里又要被打回原形了!这叫孟梅怎能不着急。
“别转了!”孟新福吧啦吧啦地抽着烟,眉头皱得死紧,脸黑成了锅底,“庞县令被拉下马,没被牵连就要谢谢菩萨保佑了,还想什么地呀!你看好书文那臭小子就行了,不要来烦我!”孟新福不耐烦地挥手,想赶苍蝇一样恨不得快点儿把孟梅赶走。
金家更是愁云惨淡,因为行贿金额十分庞大,金家家主被拘捕关押,判刑十年,还被罚了一大笔钱财,一个偌大的金家从此败落,金家向来奢侈,金家家主被逮捕后剩下的的都是一帮没有能力的后辈和一大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哥儿,日子越过越难过,后来连房子都抵押出去了,买的人是赵家。接到了这个判处,金家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哥儿们哭成一片,此起彼伏,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庞通被压走后,孟星惶惶不可终日,这个人痛苦不堪,他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怎么会出这等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孟星脸色铁青地坐在屋里思索着对策。庞通被判处流放,孟星作为他的侍君自然也被连坐,习惯了荣华富贵的他怎能忍受苦寒之地的折磨?本以为的大好前程,锦衣玉食的未来一夕崩塌,孟星本来还自信满满地计划着怎么取代主君的位置,成为庞府的真正主人,但现在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跑!”这是孟星唯一想到的可以不必遭受苦难的法子。下定主意,孟星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细软,自从获得庞通的宠爱后,孟星零零散散地存了不少的私房钱,带着这些东西,再加上他较好的容貌,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好人家安置自己,孟星对此十分自信。他还有大好的年华,万不能赔在一个被流放的汉子身上!
“主君,果然不出你所料,摘星院的那位出逃了!”
“抓到了吗?”
“抓到了!他一出城就被候在那儿的侍卫擒住了!”
“那就好,吩咐下去,直接打杀了吧!”仆侍恭敬地转到庞府主君的身后站定。
孟昭娣感受到主君的视线牢牢锁住自己,寒毛直立。只听他幽幽的说:“既然是老爷的人了,就要和老爷同生共死,昭娣弟弟觉得对吗?”
“对”这个声音仿佛地狱里传来的索命音,孟昭娣也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才从口中憋出这个“对”字。一张口,他就知道,自己的后半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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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修文果然不愧是新帝十分器重的能臣,他成功的把火烧到了那位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的庞首辅身上,庞通受贿,强占百姓田地一事仿佛一个信号,庞首府一系的官员接连爆出丑事。新帝接过霍修文递上的下手契机,君臣相合,潜伏已久的暗流全面喷涌而出,庞氏一族频频爆出丑事,庞首辅一手操控的局势全面崩盘,朝堂上一片腥风血雨,历久几个月的大清洗,盘踞了三朝的庞氏势力终于分崩离析。
几个月的大清洗中,京城的牢房哀嚎连连,午门的青砖地板被血水染红了一遍又一遍,事后,经过几次洗刷,都无法将地板刷干净,黑红黑红的血迹仿佛浸入了青砖之中。
这就是历史上着名的崇景三年庞首辅倒台事件,自此,弘明帝周敬棠才算真正开始了他的治世,一众名臣将相纷纷登上历史舞台,大周的盛世徐徐展开,开启了倍受后世推崇的崇景之治。
不过这些政治上的风风雨雨都和孟家村没什么关系了!庞县令被流放之后,安阳县换了一个真正清正廉洁的父母官,村民们知道田地又回到自己手里,兴奋地燃了一连串的鞭炮,办了一天的流水席庆祝。红色的爆竹碎屑消失在黑色的泥土中后,孟家村又回到了平静祥和的生活中。
夏禾将小雪儿哄睡着后,才差墨竹打水洁面洗脚。墨竹把水端出去,带上门,夏禾换上亵衣,钻进孟武的怀里。
“碧淹哥写信跟我说,霍大哥升官了!他们要搬到京城里去。听说京城很大很漂亮,碧淹哥真是好福气,就是以后很难见到了!”
孟武沉默的抱着自家夫郎,把被子盖严,过来好久才说:“阿禾舍不得?”
“自然是舍不得!”夏禾语气里有种你怎么会这么问的疑惑。
“那――阿禾也想去京城吗?”夏禾觉得自家夫君的语气有点奇怪。“怎么会这么问?”
“像任碧淹一样封一品主君,享荣华富贵,受万人尊敬,阿禾羡慕吗?”
夏禾感受到孟武抱自己的力度有点大,他挣脱孟武的双手,用自己的脑门贴着孟武的脑门,“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最重要的是,没有那么多漂亮有才的哥儿和我抢你……”
孟武听了,眼睛放光,将夏禾拉下,又搂紧了一些。夏禾越是和任碧淹接触,越是受任碧淹影响,他越是会时不时担心,夏禾会不会也希望过上那种生活,如果夏禾想的话,孟武觉得自己就要为将来重做打算了,虽然这不是很难,但也意味着无尽的官场麻烦,他最不愿意应付这些,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夏禾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