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卷 定风波

第三十四卷 定风波

顾疏桐化作蝴蝶,飘飘摇摇地飞出金陵城去,于半空中俯瞰敌营。但见城外的敌军旌旗招展,黑压压的一片,营帐篝火连绵不绝,攻城器械不一而足,顾疏桐心中不禁骇然。

顾疏桐想趁夜色去敌营中打探虚实,哪知那敌兵或埋灶做饭,或驻足交谈,或列队巡逻,或磨刀擦剑,一时间竟无法落脚。北风又呼啸而至,卷得那蝴蝶在空中直打转。

顾疏桐只好借助风力,振翅直至飞出去了二三十里远,这才寻到个人少僻静之处,停在了一棵大树的丫杈上边。

他恢复了真身,跳下树来。这一行直累的他气喘连连,心想打死也不再变作蝴蝶了。

他一路向敌营走来。路过一户人家时,见门外的桑树上拴着六七匹骏马,每匹马的背上都驮着两个沉甸甸的大口袋。顾疏桐上前一摸便知,那口袋里装的竟都是些金银珠宝。

正在此时,猛然间从那户人家的屋中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顾疏桐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东墙后面转了出来,便赶忙躲在了树后。

那人听了惨叫声,向院内喊道:“你们能不能麻利点,老子一泡屎都拉完了,你们还搞不定!交不出银子就赶紧砍了,旁村还有几个大户,别又叫人抢了先!”

那人一边喊一边系着腰带,大摇大摆地迈进门去。一人向他问道:“刘都统,要不要派个兄弟去看着马上的东西?”那人道:“有什么好看的?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老子和兄弟们的东西!”

顾疏桐跃上院墙向院内观瞧,见五个穿着敌军服饰的兵士打着火把手持兵刃站立院中,又有两个兵士从屋中走了出来。只听那矮个的边走边骂道:“真他娘的晦气,溅了我一脸血!”

那军官模样的人道:“你二人还真是磨蹭,这老半天拿不到东西,真是废物!”

矮个的兵士笑嘻嘻地说道:“刘都统有所不知,这户人家嘴紧得很,若不是我拿她儿子开刀,这藏在灶膛里的金银首饰谁又能找得到?你们看看,这一大包足有六七斤,够我们兄弟喝上三五个月了!”说罢将手中的包裹双手奉了上去。

刘都统打开布包看了看,顿时眉开眼笑,向那二人道:“既然动手了,就不要有活口,斩草除根才不会留下后患!”

高个的兵士也邀功道:“请都统大人放心,这家老幼一共一十六口都被我俩杀了,连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放过!”

刘都统拍着他们的肩膀道:“你二人干得不错,今晚当属头功,回营咱们兄弟要好好喝上几杯。”

那矮个的兵士挠挠头道:“那我们还去不去旁村了?”

高个的兵士骂道:“我说你小子是不是酒虫子变的,听到喝酒就迈不动腿了?银子重要还是喝酒重要?”

刘都统不耐烦地招手道:“好了,好了!都别废话,赶紧走!”

这几个人刚要走,忽然听到有人在院墙上冷笑道:“杀了人还想走?抢人钱财杀人全家,几位军爷干得好大的买卖!”

那几个兵士吃了一惊,循声看上院墙,见顾疏桐孤身一人坐在墙头上,便立刻镇定了下来。

那矮个子兵士梗着脖子翻着眼,道:“你这贼人好大胆,敢挡义军爷爷的路!”

顾疏桐从墙上跳到院中,步步逼近他们,冷冷地说道:“敢问军爷,义军的义字是哪个义?是仁义的义,还是不义的义?”

高个子兵士喝道:“放肆!还不快滚,小心爷爷一刀劈了你!”

刘都统有些恼火道:“你们和他废什么话,速战速决,不要耽误了回营!”

众人听令。那矮个子兵士手脚敏捷,率先举刀来砍。顾疏桐闪身躲过,顺势一带,已将他的刀夺在了手中。高个子兵士见了,便持矛来刺,却被顾疏桐抡圆了一刀砍在肩膀上,便将他的整条胳膊齐着肩砍了下来。

顾疏桐越战越快,转眼已将六个士兵的十二条胳膊都卸了下来。那六人身上鲜血淋漓,滚在地上痛苦哀号了一阵子,便都活生生疼死了。

顾疏桐呵呵冷笑着逼近刘都统。

那刘都统见形势不妙,转身便要逃,哪知顾疏桐伸手从地上捡起一杆长矛扔了上去,登时刺在了他的脖子上。

刘都统被长矛贯穿了脖颈,钉在院门之上,挣扎几下也断了气。可笑他直到死,手中那包金银首饰还紧紧地攥着,兀自不肯撒手。

这家人无端突遭横祸,也着实可怜,顾疏桐便想安葬了他们。谁知他刚一进到屋中,看到屋内的尸首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死状之惨烈,立刻回想到自己的父母也是这般惨死,便只觉天旋地转,头疼欲裂,踉踉跄跄地几乎站立不住。

顾疏桐跌跌撞撞地逃出门去,靠在院墙边上,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他不敢再进到屋里,无奈之下,只能念一个“移山填海”诀震塌了房屋,将那一家人掩埋了。凑巧的是,倒下来的院墙刚好也将那几个义军士兵压在了底下。

房倒屋塌,轰鸣作响,顾疏桐独自伫立在暗夜中看着这一切,直至满院的尘埃落定。

顾疏桐正在走神,忽听一骑在远处疾驰,隐约中听那人大喊道:“刘都统,刘都统何在?请速速回营!”

顾疏桐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便化作了刘都统的模样,解开拴在桑树上的缰绳,翻身骑上一匹马迎了上去。

骑马的士兵见有人迎了上来,忙问道:“来人可是刘都统刘大人?”

顾疏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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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着刘都统的腔调道:“正是。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那刘都统本是北方人氏,所以顾疏桐模仿他的声音并不太难。

那士兵跳下马来,跪地抱拳道:“回都统大人,主公有令,命你火速回营,有要事相商!”

顾疏桐哪里认路?便命令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在前面带路!”

那士兵有些迟疑,吞吞吐吐道:“都统大人就一个人?你的那些随从……”

顾疏桐眼珠一转,道:“兄弟们连日辛劳,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吃几杯酒。不要管他们了,军令如山,耽误了你我都担待不起,我们先行回去!”

那士兵艳羡道:“都统大人果然待手下不薄,小人实在钦佩之至!”

顾疏桐喝道:“废的什么话!赶快上路!”

二人翻身上马,一路驰奔,不过半个时辰,已到了辕门大帐之外。

早有兵士跑上来替他牵了马。

顾疏桐下马径直走入中军大帐,见帐中众人列坐,正中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白面细眼,鼻子下面留着两撇髭须之人。

顾疏桐猜他便是那常士毅,便单膝跪地,拱手道:“末将来迟,请主公恕罪!”

常士毅白着眼瞟了他一眼道:“起来吧!”

常士毅又环顾四周道:“诸位将军,金陵城久攻不下,只因那费孝廉深的人心,将士甘愿赴死。本公来向诸位将军引荐一位江湖高人,这便是吕大侠,是我特地请来去刺杀那费孝廉的。吕大侠成名已久,武功卓绝,出神入化,今夜三更十分便从密道进城,明日此时必定马到成功。费孝廉一死,金陵城便指日可待!”

顾疏桐定睛一看,原来常士毅所说的吕大侠,正是那晚在金山寺盗取七宝琉璃盏的吕小仙。

原来那晚金山寺众僧活捉了吕小仙,次日便押解至镇江府衙。谁料吕小仙的手下上下打点了不少银子,不日便将他放了出来。

吕小仙虽被松明大和尚打了个重伤,差点功力尽失,但他内功了得,休养了月余便无大碍。常士毅听说了他的威名,便请到军营来共谋大业。

吕小仙起身拱手道:“主公过奖了!吕某不才,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吕某早已摸清了费孝廉府衙内的底细,请主公安心高座,不才克日即可成功!”

常士毅道:“诸将听令:今夜大军后撤六十里,以放松他们的戒备。吕大侠,你今夜便潜入金陵城,明晚在府衙里刺杀费孝廉,一旦得手,便到金陵城西北角举火为号。刘都统,你带一百军士守住西北角,见吕大侠举火,便派信使分四路驰报赵钱孙李四位将军。赵钱孙李四位将军,你四人各带两万人马,准备好攻城器具,明晚趁夜色埋伏在金陵城东南西北四门,见信使一到,便一齐攻城。周吴郑王四位将军各带五千人马,护卫中军。第五言福三将军,各率本部兵马,扼守城南要道,形成犄角之势,以截后援。其余诸将,整军戒备,听我号令。诸位务必恪尽职守,依令行军,敢有违命者,立斩不赦!待攻克金陵城之时,诸位论功行赏,加官进爵,荣华富贵终生享用不尽!”

诸将起身道:“末将领命!”

众人散后,常士毅的大军便拔营起寨,一路后撤。金陵城的守军见了,果然上了当,一齐欢呼雀跃起来。

那费知府守在城上,已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见敌军退了,派出几批探子打探清楚,吩咐众将严加戒备,便回府衙休息去了。

顾疏桐走出中军大帐,心知此事非同小可,急着向许君平报信,片刻便赶到了金陵城下。

顾疏桐来到城下时,见没有士兵把守,想要飞身上城。刚一跃起,哪知城上的弓箭手齐刷刷现身引弓放箭,一时间箭如雨下。

箭矢太过密集,顾疏桐躲闪不及,被那箭矢刮伤了手臂,眼见登不上城去,跌落回地上。情势十分紧急,顾疏桐不敢耽搁,无奈之下,念了个“隐身潜形”诀,翻过城墙来到城中。

顾疏桐来到府衙门口,又被守卫拦住。顾疏桐忙说道:“在下顾疏桐,是翊麾副尉许君平的故人,我要面见费大人。情况紧急,还请几位军爷快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要事相告!”

守卫喝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知府大人连日操劳,已经歇下了。”

顾疏桐心中着急,道:“此事十万火急,有人要来行刺,大人有性命之忧。请几位大哥务必通报,晚了就来不及了!”

那几个守卫听了,哈哈大笑道:“知府衙门日夜有重兵层层把守,可以说是万无一失。莫说没有刺客,便是刺客来了也只怕会变成个刺猬。如若因此事打扰了大人休息,我几人又如何担当得起?”

顾疏桐见说不通,便在门外大喊道:“知府大人,知府大人,我要见知府费大人!”那几个守卫忙去驱赶。

许君平此时正在府衙内值夜,听见门外嘈杂,忙出来查看。见顾疏桐正和守卫纠缠,许君平心中惊异,忙喝住了众人,道:“顾兄弟,我寻了你多日,找不见你踪影,为何今日深夜到此?”

顾疏桐见了许君平,便将他拉到僻静之处,将一夜的所见所闻简略地说了一遍。许君平听罢大惊失色,忙领着顾疏桐来见费孝廉。

费知府也顾不上穿戴整齐,便在卧房中接见了他二人。听了许君平的禀报,费知府沉思道:“有劳顾少侠深夜来给老夫报信。只是不知那吕小仙是何许人也?比少侠武艺如何?”

顾疏桐道:“在下不敢欺瞒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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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那吕小仙内力深厚,数个月前在下曾在金山寺与他有过交手,在下不敌,被他所伤。”

费孝廉道:“想必二位已有了应对之策,但说无妨!”

许君平道:“属下已与顾兄弟商议过了,今夜还请大人照常休息,我和顾兄弟守在暗处,以免惊了那些贼人。明晚请大人暂避他处,属下与顾兄弟率府中护卫在此屋内布下天罗地网,定要生擒那吕小仙,以绝后患。只是那吕小仙如计划有变,今晚便要动手,万一有所闪失,属下实在担负不起这责任,还请大人定夺!”

费孝廉思索片刻道:“依顾少侠所言,那常士毅下了一盘大棋,而吕小仙不过是其中的一枚棋子。岂不闻: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我料他们不会有变。便依二位所言,今明两日,府衙上下包括老夫在内,一切听从许贤弟和顾兄弟的安排,有劳二位了!”

许君平和顾疏桐拜谢退出门去,分头守在府衙的屋顶之上,所幸一夜无事。

第二日,许君平与顾疏桐商议对策。

许君平道:“顾兄弟何不布下法阵,以困囚那吕小仙。”

顾疏桐苦笑道:“小弟所布的,皆是幻阵,稍有能力之人,便极易识破。况且那屋中方寸之地,几乎无法布阵。”

许君平点头道:“我也是拜入道门之人,可惜只学了些外家工夫。这道法中的义理,许某并不清楚,顾兄弟休怪!”

转眼到了第二夜鼓打三更。只见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摸到费孝廉的卧房中。待要动手时,一张大网却从屋顶罩了下来,将吕小仙二人一网打尽。

眼见中了埋伏,那吕小仙只双手一扯,便将那网撕开个口子,纵身跳到半空。而另一人则手脚慌乱的,来不及逃脱,待众护卫从暗处一齐杀出,被乱剑刺死在网中。

吕小仙跃在半空,长啸一声,运双掌如风,眨眼已打出了十数掌。只听见砰砰乓乓几声闷响,早有数人中掌,被击飞到屋外,顿时毙命。这几掌力道磅礴汹涌,连着桌椅、门窗都被打坏了。

许君平举剑来刺,被吕小仙双掌夹住,那剑便顿时断为几截。顾疏桐趁机将双掌袭来,逼得吕小仙赶忙躲闪。

许君平扔下断剑,与顾疏桐合力迎战吕小仙。那吕小仙双掌挥出,顾疏桐和许君平便四掌来迎,砰得一声,三人均被震了个趔趄。

若在三个月前,顾疏桐接他一掌定会十分辛苦。而今日能打个平手,除了许君平相助的缘故,亦可知数个月来,顾疏桐的内力又长进了不少。

而许君平的内力亦不在顾疏桐之下。

三人缠斗在一起,难解难分。吕小仙以一敌二,兀自不落下风,可知其内力之深厚,当世所罕见。

三人斗了半个时辰,从屋内斗到屋外。老话讲的好:拳怕少壮。那顾疏桐和许君平都是二十左右的小伙子,而吕小仙已到知天命之年,筋骨不似年轻人强健。三人对了几掌之后,顾疏桐和许君平虽然没占到便宜,却是越战越勇;而那吕小仙却感觉浑身乏累,有些力不从心了。

吕小仙急欲脱身而去,被顾疏桐和许君平一左一右缠住,无计可施。他心中着急,渐渐的掌法有些凌乱,便落了下风。

顾疏桐见了,便逼他又对了五六掌。那吕小仙只觉胸中憋闷,呼吸急促,心知再纠缠下去自己必败无疑,便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两掌,想去逼退两人,以便抽身而去。

哪知顾疏桐和许君平并不闪躲,也以全力来迎,硬接了他两掌。

三人六掌,六掌掌力碰撞,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将三人都震倒在地上。

正在此时,许苧忽地出现在吕小仙的身后,说道:“吕小仙,本姑娘来取你的狗命!”说罢举剑来刺。

那吕小仙虽然双臂剧痛,双手颤抖不已,但他经验毕竟老辣,可以听风辨位。他便转身双掌合十,又把许苧的剑夹在掌中。

哪知许苧的剑却是许府的家传宝剑,剑名秋霁,此时的吕小仙真元内力损耗殆尽,哪里还有力气徒手断剑?

二人相持不下。顾疏桐见了,飞起身来将双掌击在吕小仙的背上。吕小仙躲闪不及,背上挨了这一重击,向前一扑,生生被许苧的剑刺穿了右胸,鲜血瞬时便洇透了他的皮袄。

吕小仙疼得大叫一声,顺势挥出左掌拍在许苧的胸前,将她击飞了二三丈远,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那吕小仙受了剑伤,无心恋战,便跃上房檐,意欲逃跑。

顾疏桐此时也顾不上去追吕小仙,忙去扶许苧。

许君平见吕小仙将许苧打伤,心中恼怒,又见他已进入事先设伏的箭阵,急命院中的弓弩手一齐放箭。

弓弩手早已埋伏多时,将知府的卧房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间四面八方万箭齐发。

那吕小仙搏斗了半晌,此时又身负重伤,内力已然耗尽,便觉双腿好似灌了铅,哪里还能跑得飞快?才跑了三五步,果真被乱箭射成了一个刺猬,从房顶上一头栽了下来。一代江洋巨盗,就此陨落。

几次交手,顾疏桐十分清楚那吕小仙开山破石的掌力,见许苧被他一掌打在胸口,赶忙将她抱在了怀中。

许苧口角流血,已是昏迷不醒。当顾疏桐用手指去鼻子底下探她的气息时,却哪里还有气息!

顾疏桐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抱着许苧哭道:“苧儿,你醒醒,我是疏桐哥哥!我在这里,你睁眼看看我啊,苧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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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一剑祭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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