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患难见真情
刹那间,砖头瓦块,茅草木板,稀里哗啦,纷纷落地,整个厅内,顿时灰尘滚滚,遮天蔽日,不仅使人睁不开眼,甚至呛得喘不过气来。
龙中堂挨打之处,正在大厅中间,而屋顶塌落之处,却在凌云志身后不远。
凌云志听到动静,反应迅速,飞身跃到大厅门口,回头张望中,还未看清来人是谁,又被尘土呛得倒跃出大厅门外,大声呵道:“快,抓住他们。”
他话音刚落,尘雾缭绕中,忽见一个巨大的黑影,疾速冲他扑来。
他不知底细,不敢格挡,急忙闪身躲开。
只听呼的一声,黑影从他身边骤然飞过,砰的一声闷响,重重落在地上,啊的一声惨叫,再也没了动静。
有人急忙上前查看,顿时惊呼出声:“南宫堂主,帮主,是南宫堂主!”
凌云志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影影绰绰中,又见两团黑影同时袭来。
凌云志无暇顾及南宫俊,急忙闪身躲过,可下意识中,已经隐约猜到,这两团黑影,只怕是方才行刑的两个兄弟。
惶恐之中,他急中生智,厉声喝道:“放暗器,快,所有暗器兵刃,一块上。”
随着凌云志一声令下,几十个帮众几乎同时响应,纷纷围上前来,把身上所有暗器,倾囊而入,射向厅内。
刹那间,昏暗灯光下,只见寒光闪闪,风声嗖嗖,叮当碎响,接连不断,连成一片。
什么飞刀飞镖铁链子,什么梅花针铁蒺藜,各种暗器,齐齐射向大厅,好像天女散花,又似万道流星一样,从门窗内激射而入。
凌云志算计的很好——但凡风云会帮众,没人至少要擅长一门暗器。每种暗器,至少也有十几枚甚至几十枚。
如此一来,眼前几十个人,源源不断把所有暗器发射过去,那就是几百上千枚。
而厅内就那点空间,纵然厅内之人武功高强,能躲过这狂风暴雨般的暗器吗?不扎成刺猬才怪。
就在凌云志稳操胜券暗自解恨之中,众人手中暗器几已发射殆尽。
大厅内外的尘埃,很快烟消雾散,昏黄灯光下,不仅厅中再无动静,整个院中,也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凌云志挥了挥手,几个帮众面面相觑一眼,无可奈何,战战兢兢,踏上走廊,靠近厅门,小心看去。
虽然厅内灯火早已熄灭,可廊檐下灯笼还在,也有一些帮众,早已燃起火把,把厅中的满地狼藉,照得一览无余。
眼见并无异状,凌云志心中稍安,紧走几步,跨到门前,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满地砖瓦狼藉,各种暗器,寒光闪闪,可望遍厅内大小角落,不仅没有偷袭之人的丝毫踪迹,就连血肉模糊的龙中堂,也已消失不见。
他稍一愣神,陡然惊悟,急忙退出走廊,飞身跃上屋顶,放眼四望,只见右侧小巷对面的屋顶上,两个娇小的身影,一路飞奔,去势正疾。
他惊怒交加,怒吼一声,飞身疾追,可他刚追到屋顶边缘,只见寒光闪处,一枚袖箭凌厉射来。
他闪身躲过,悚然惊醒:这两人,十有八九是韩凤娇和柳含烟,即便追上去,我也打不过,何况还有个王三叹?
想到王三叹,凌云志彻底惊悟:难怪韩凤娇和柳含烟两人轻身飞奔,并没有背着半死不活的龙中堂。想必,龙中堂已被王三叹从地下救走。
他心中窝火,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冲着韩凤娇和柳含烟渐渐远去的背影,高声怒吼道:“韩凤娇,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等着吧。”
韩凤娇和柳含烟一路狂奔,闻听凌云志的吼声远远传来,两人反而安心许多——凌云志越是气急败坏,越证明王三叹已经安然走脱。
可是,尽管她们心中稍安,却依然如惊弓之鸟一般,不敢松懈半分,依旧心急如火,风驰电掣般的赶到梨花宫,冲进烛火通明的客厅内。
客厅中间,王三叹半跪半坐,神色凝重,正注视着平放在地板上的龙中堂。
韩凤娇和柳含烟原本突突直跳的心脏,几乎骤然停顿,旋又更加猛烈地上蹿下跳,惊呼一声,一起扑上前来:“龙公子!”
话落人到,戛然而止,定睛看时,只见龙中堂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不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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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
王三叹抹一把满脸泪水和鼻涕,微微摇头,潸然泪下:“完了完了,没指望了。”
“胡说。”
柳含烟早已泣不成声,一把推开王三叹,软软瘫坐在龙中堂身边,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畜生……”
韩凤娇更咽一声,忽然伸手招过同样泪流不止的吴墨兰,怆然吩咐道:“召集所有姐妹。”
“是。”吴墨兰心头一凛,却毫不迟疑,沉声应道:“给他们拼了!”
“净说傻话。”韩凤娇被吴墨兰气得“嗤”的笑出半声,却又哭出声来:“赶紧收拾东西,马上离开,各自回家。”
“啊?”吴墨兰大吃一惊:“不上学了?”
“凌云志应该很快就到。”韩凤娇悲愤又无奈道:“不能像白虎帮那样,白白送死。”
“您呢?”吴墨兰起身要走,却又站住:“宫主,一块走吗?”
韩凤娇摇了摇头,甩落几串泪珠,更咽道:“看龙公子伤势再说。”
“给我间安静的房子。”柳含烟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坐直身子,飞快抹一把脸上泪水,急切吩咐道:“再搬个大水缸,灌满清水,快,越快越好。”
“你?”韩凤娇一阵惊疑,马上明白过来,顿时闪现一丝希望,急忙连声答应:“好好好,跟我来,王三叹,快抱起龙……”
可韩凤娇话没说完,柳含烟已经抱着龙中堂站起身来,焦躁喊道:“往哪儿走?”
眼见柳含烟丝毫不顾男女之嫌,韩凤娇暗暗钦佩,可心底深处,似乎还隐约闪出一丝妒忌和羡慕,旋即又暗自愧疚——生死危机时刻,却居然胡思乱想。
惶然之中,她急忙在前带路,穿过大厅右侧角门,快步走向后院甬道,可又见王三叹等人跟了过来,急忙喝道:“都别过来,墨兰,让大家收拾行李。”
吴墨兰应声站在,王三叹却心有不甘,诧异道:“我,我去帮忙啊。”
“听话,别耽误事。”韩凤娇不容置疑道:“咱们都走了,凌云志来了怎么办?”
王三叹恍然大悟,急忙站住脚步,连连应道:“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我在这儿等。这个王八蛋,会让他好看,他/妈……”
闻听王三叹满口脏话,韩凤娇却已无心生气,顺手关上甬道小门,带着柳含烟,很快来在后院。
她们沿着树影婆娑的青砖小道,七扭八拐,一路急行,很快又来到一座假山背后,倏然止步。
柳含烟眼见韩凤娇带着她来到假山前,又着急又惊疑,正要询问,却听假山上响起一阵“嘎嘎吱吱”的奇怪声音。
她悚然一惊,顺声望去,只见声音响处,眼前两块巨石,已然缓缓分开,露出一孔三尺余宽,五尺余高洞口。
她正在惊疑,韩凤娇已闪身进去,晃着火折,随手在石壁烛台上点燃蜡烛,小声催促道:“快来,小心,路面湿滑。”
柳含烟暗自惊叹,不敢怠慢,急忙闪身进洞,对韩凤娇刮目相看,疑窦暗生——此洞是她所造?还是早已有之?别再人所共知,岂不危险?不由脱口问道:“安全吗?”
“只有我知道。”韩凤娇随着曲曲折折的通道缓缓前行,走不多远便点亮一支烛台,小声解释道:“国子监原本是贾太傅的宅院。”
闻听此言,柳含烟更加惊疑——就算是贾太傅老宅,她怎么知道诸多机关?这里面还有什么……
若在平时,面对这么多疑问和好奇,柳含烟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此时此刻,诸多念头,仅仅在她心头一闪,旋即抛之脑后,转而问道:“有水缸吗?”
“浴桶行么?”
“行。”
说话声中,韩凤娇又转过一道弯,触动机关,一道石门,嘎嘎吱吱,缓缓升起,一阵阴凉的清风,夹杂着浓重的陈腐气息,迎面扑来。
柳含烟满身大汗,陡遇凉风,骤然一颤,正欲询问,只见韩凤娇已经闪身进门,点亮蜡烛。
柳含烟匆匆进门,四下一瞥,却又暗自惊骇——只见蜡烛足有婴儿手臂粗细,拳头大的火苗,光芒四射,居然照不到对面墙壁!不由脱口惊呼:“好大一片!”
“这是地宫前厅。”韩凤娇轻车熟路,转身右走,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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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何止是大?别说吃喝穿用,无所不有,甚至,浴室边上还有条小河。”
“去浴室。”柳含烟不想听与治病无关的任何事情。
“我来抱会儿?”
“快走。”
韩凤娇急忙加快脚步,匆匆前行,先后穿过两道门,拐了几道弯,终于止住脚步,缓缓推开一道木门:“就是这里。”
随着房门开启,一丝淡淡的清香扑面而至,顿时把过道中的陈腐气息冲淡许多,使人神清气爽,舒服至极。
柳含烟暗暗称奇,随着韩凤娇走进浴室,匆匆扫视四周,发现从地板到墙壁,再到房顶,除了门口梳妆台后的椭圆形大铜镜外,整座浴室,居然全部铺满金丝楠木。
尤其立在墙角处的那个大浴桶,在昏黄烛光的照映下,金光灿灿,居然也是全部用金丝楠木箍成。
柳含烟抱着龙中堂匆匆跑到浴桶边,只见浴桶内还有个精致的小木凳,不由更加欢喜,抬起脚尖,轻轻踢踢浴桶,似乎想试试浴桶是不是结实,却听韩凤娇轻声道:“都是干净的,我常来。”
“快去打水。”柳含烟小心翼翼地把昏迷不醒的龙中堂放入浴桶,使他依靠在桶壁上盘膝而坐,轻声吩咐道:“清水,越干净越好。”
“隔壁便是。”韩凤娇点燃梳妆台上的蜡烛,匆匆走出浴室,不一会儿,便提着两桶清澈见底的凉水走了进来,忽又不无懊恼道:“糟糕,忘记加热了。”
“不要热的。”柳含烟正小心翼翼地扯着龙中堂身上一丝一缕的破衣烂衫,头也不回咐道:“越凉越好,装满浴桶。”
“你,你脱他衣裳?”韩凤娇大吃一惊,满面羞红。
“快去。”柳含烟好像没听到一样,两手不停从龙中堂身上揭下一条条黏连着血肉的布条。
韩凤娇看得触目惊心,情知事情紧急,不敢耽搁,很快把浴桶打满,却听柳含烟问道:“出了那道门,还有通往外面路吗?”
“没有。”韩凤娇以为柳含烟担心有人进来,笃定道:“每个角落都走遍了,没有别的出口。”
“通风口呢?”
“这个。”韩凤娇一怔:“没注意。干吗?”
“没事。”柳含烟没有回答,迅速把那些肮脏的破布烂衫揉成一团,递给韩凤娇:“辛苦你了,韩姐姐。你先回去,两个时辰内,别来打扰。”
韩凤娇转身欲走,却又停住,暗暗担心——龙中堂奄奄一息,柳含烟却不用任何针石汤药,仅用一桶清水,能治好吗?于是迟疑问道:“不用我帮忙?”
“不用。”柳含烟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出去关上门。记住,两个时辰内,千万不要任何人来打扰。”
“好吧。”
韩凤娇眼见柳含烟再三叮嘱,神情凝重,只好暗叹一声,忧心忡忡地走出浴室。
她反手带上浴室门,静静站在门外,伫立片刻,忽然想到等在外面的王三叹和吴墨兰等人,也不知凌云志有没有杀来,着实放心不下,只好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浴室内,柳含烟回头看着紧紧关闭的浴室门,凝神细听门外韩凤娇的脚步渐行渐远,怅然轻叹一声,快步走近梳妆台。
梳妆台上空无一物,她一口气把所有抽屉拉开,终于在右边第三个抽屉里,找到笔墨纸砚和一叠素笺,还有一些裁纸刀小剪子等零碎用品。
她伸手拈过一张素笺,手指翻飞,很快折成一只小小的纸雀。
她把纸雀放在手心,又取过裁纸刀,刺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液,
滴在纸雀背上,转而来在门前,轻轻开门,探出头来,下意识地四周一望——只见周围阴森寂静,几乎听得见烛焰的跳动声。
她又是一声轻叹,缓缓把手伸出门外,看着静静卧在手心里的小纸雀,轻声祈祷道:“求娘娘垂怜,赐我力量。雀儿,这里是国子监梨花宫假山里面,快去正阳街长安巷十六门,通知爷爷。”
说完,她冲着纸雀轻轻吹了一口气,只见纸雀好像猛然惊醒似的,全身瞬间舒展开来。
它扬起小小的脑袋,忽闪着翅膀腾空而起,好像确认方向,又像恋恋不舍似的,在门前忽忽悠悠盘旋一圈,这才顺着通道,疾速向前飞去,很快看不见踪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