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第72章 第72章

纵然她有错,谁又无辜呢?

迟盈知晓自己胆怯,知晓自己许多事上更是不敢面对。可这次她才从帘幕后走向了殿堂之上。

与这群朝中肱骨重臣前,她站了出来,起先未免心跳不止,却见那独坐高堂之上的天子竟也迈下高台,与她并肩而立。

不知为何,她慌张的心仿佛有了一个落点,有了一个能暂停喘息之处。

她挺直脊背,眼神从容。

这一刻并非是只躲于天子身后,不敢抛头露面,不敢现于人前的皇后。

她同天子并肩而立——

迟盈声音柔和却清冷,字字句句犹如玉石撞击,她一字一句淡淡道:“今春二月,永县饥荒,并发疫病,太子往陪都去,我因旧疾留于京都。后太上皇念及已逝太上皇后,遣我往崇善寺为太上皇后超经诵佛。我在崇善寺时,外有禁军侍从看随,内有贴身婢女侍奉左右,日夜抄写佛经数十卷,未曾有一日敢停歇,此一桩桩一件件知晓之人甚多,随意差人去问,便可知我所言不假。”

迟盈几句话,不骄不躁,不急不缓,便将来龙去脉解释的清明。

此刻她不再是那个幼稚的小娘子,竟通身上下充斥着一股皇后威仪来。

她眸光微转,接着问:“是以御史所言第一件,妾修什么身?养什么性?说是太上皇叫妾修身养性,更乃无稽之谈,御史身为朝中监察百官的重臣,便是这般只听他人谣传便来朝中质问你君主的不成?便是这般胡乱猜忌诋毁皇后不成?”

紫宸殿午朝来二十余位卿相大夫,如今听了皇后一番不卑不亢地话语,语调并不锋锐却叫人心中一寒。

殿中先前争论长短的声音顿时小了几分,皆是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忍不住偷偷打量起这位皇后娘娘来。

似乎是都在惊奇,这位稚嫩的皇后,竟然有如此一副伶牙俐齿。

刘衡被禁卫押着手脚,只咬牙又说:“此一件事便当是臣阐述有误,也只是宫中人人口相传错了罢了,那其他事作何解释?娘娘失踪却被宁王藏在府中一事,众人可都是心知肚明,以往默不作声罢了,此事查与不查,黎明百姓心中能信的了?国母有如此名声,日后又如何能母仪天下?”

这明摆着是话外之意是疑心天子偏帮皇后,纵使三司查出什么,天子下令禁口,三司本就是唯天子命是从,谁又敢发一言?

再则,倘若真查出皇后与宁王间的清白,说出来又有几人会相信?

是不是都觉得是三司为维护皇后名声,帮其隐瞒?

到时候是不是该连皇帝的名声都跟着坏了去?

迟盈这会儿再是镇定,听了这话止不住后背升起无措来。

她觉得这人似乎是有备而来,一句句像是真为了天子、为了朝政。

而她......自己答错了一句便当真万劫不复。

迟盈止不住的唇畔泛起了白,她无措地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刘衡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见此露出一丝浅笑来。

心道这皇后说来也只是一个纸老虎,一两句恐吓便吓的什么都忘了,如此......

这般之人,本就德不配位,如何为后?

刘衡正想着,却见那天子广袖微动,伸手扶住了皇后的肩头,只是那般轻巧扶着,却犹如万斤力道,朝着世人无声诉说着二人的夫妻情感坚不可摧。

萧寰当着满殿朝臣之面,毫不避讳地眸光落在迟盈面庞,瞧着她年轻姣好的面容在殿中光亮下,莹白如玉。

他一眨不眨的凝眸注视着她,凝望她的眉眼。

他唤她:“皇后。”

迟盈听着耳畔这声,忍不住心头重一颤,只朝着他露出一点怯。

她望着他,有些无措,希望他能帮自己:“陛下......”

萧寰一听她这柔软腔调,便有些心酸不忍,朝中这群老狐狸最喜说弄言语机关,最喜颠倒黑白,最常用朝廷、社稷压人,他早已习惯这些人的说辞,早已沾染其中。

却不想叫她听到这些,叫她沾染了这些。

这个浑浊肮脏的朝廷,她就不该来。

“你无需理会这厮所言,莫要与一群蝼蚁计较。”

迟盈有些难过的说:“他们怀疑我,是不是以后也会怀疑我的孩子?我该解释清楚......”

萧寰温和的笑着说:“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了便去后殿歇着,你是女君,何须与一介冥顽不灵居心叵测的臣下计较?这天下黎明百姓悠悠众口,冥顽不灵自作聪明之人不知凡几,不可能叫每一个人都满意的。你何需在乎所有人的想法?”

萧寰只是不想吓到她,谁说堵不住悠悠众口?敢败坏她名声的人,杀干净便是。

又有何难?

日后再不能叫她听了这些去。

迟盈摩挲着天子绣着龙纹的袖口,带给她冰冷却柔软的触感。

她眨了眨眼睛,勾着自己的手指,广袖遮掩之下,萧寰将她交措在一处的手指一根根拿开,只觉得她掌心泛着湿润的汗水,想必她是难受极了。

迟盈低头瞧着自己有些隆起的小腹,忽的又生出了一些恒心来,她无所谓,可她的孩子日后岂能带着这等名声出事?

萧寰牵着她的手,眸光转落至朝前,扫视众人,神情肃穆,“刘衡所言之事,事关皇室机密。此事本不该为外人道也,盖因皇家私事,牵连到皇后有性命之虞,朕当时远在永县无法赶往,宁王便襄助皇后罢了。”

萧寰站在那里,犹如一座高山,替迟盈遮挡住了一切风雪,他平和道:“此间事牵涉甚广,朕无异于宣告天下。只能告诉诸卿皇后无半分过错,如今育有皇嗣,居功至伟。宁王乃朕亲弟,危难关头襄助皇后此乃理所应当,更合乎天理人情。若是此等该叫坊间称赞流传的美事也能被朝臣黎民以小人之心揣度,以最恶毒言语传谣,朕定然不能容过。三司自会去查,还皇后宁王公道,刘衡此等逆臣不能不除。”

天子面容冷峻,广袖一挥道:“拖下去,待三日后处决。”

众人恍惚听着,都有些匪夷所思,似乎明白了一些,又似乎更加糊涂了。

因皇家私事,有人要趁太子不在取皇后性命?宁王这才襄助了皇后?

是何人?

众位朝臣皆是绝顶聪慧之人,只肖几瞬,便都猜出个所以然来。

是何人不能说出的?影响皇室名声的?

除了太上皇,如今他们更是想不到第二人。

只是这又是为何?

朝臣此刻再也没人窃窃私语,左右观望。

便是连刘衡被拖下去时都再无人替他求情。皆是沉默下来,思量其中关键。

左右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疑心皇后与宁王关系的本只是少数罢了,毕竟当朝天子能是容忍被戴绿帽子的男子?

更何况还事关皇嗣,哪个男人能容忍......

众人非要朝中扯着这个说,本也只是想叫天子广开后宫,最好动摇皇后位置,自家女眷才有机会罢了。

迟盈见刘衡被拖走只觉心里舒缓了许多,她一松下气来,便觉得脚心都是汗,再瞧那刘衡被拖下去时惨败的脸,心中感慨万千。

觉得有些小娘子的委屈。

萧寰回头望着迟盈,眸中方才对着朝臣的狠厉皆是被他隐匿住,他眉眼含笑,道:“你往后殿去等着朕,此事既然挑明,今日必当在这朝中就给众人答复,日后也无人再敢拿这事做文章。”

迟盈如今也不坚持,她本就身子孱弱,今日一番也着实叫她疲乏,她小声应了声,便踩踏着满殿曼丽日光,往后殿歇息去。

一路上她走的缓缓地,肚子里如今有了孩子,她走起路来总与以往不一般,她听着萧寰命礼官给远在封地的宁王送去丰厚的赏赐与更加富饶的封地,再命人给他送去众多原本该充入后宫的舞姬乐女。

迟盈蹙起眉头听着,脑海里闪过守一干净纯洁的模样,想着他如今在干嘛,想着他如今过得是否开心......

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眉头渐渐舒缓开来。

她穿着金银丝鸾鸟织金五彩的长裳,置身于窗外投来的一片灿烂金辉光霞之中,只觉得眼前一片华光,满殿都是璀璨堂皇。

她便靠着屏风一侧的雕花檀木,静静地偷偷听着,想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她信萧寰的话,知晓他今日必定能解决清楚这桩叫她苦闷、担忧许久的事,日后她的人生也定然如她此刻眼前的这片景光一般。

听到他说着含蓄的夸奖自己的话。

夸她聪慧明理,夸她淑慎性成,夸她勤勉柔顺,雍和粹纯,夸她堪当国母典范。

她先是听得惘然,接着羞的满面通红,步伐都走快了几分,想跑的远远地,不想听到他这副赞美自己的话。

可晌午璀璨霞光斜斜投射朱红宫殿花窗,将年轻皇后的身影拉长,一众朝臣见着身怀六甲的皇后提着裙摆仓皇小跑的身影,皆是瞠目结舌。

天子见此也有些窘迫,他知晓迟盈方才是靠在屏风后听见了。

他抿唇,恼她是个小骗子,却又急的朝着屏风后唤她:“当心身子,慢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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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反派太子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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