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哀切
霍诤出了宫门,身形如风跨身上马。
“你先回府告诉公主,就说我有事急办,叫她不必等候。”
亲随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骏马如疾风早已踏尘远去。
“诶——公子。”
这都是什么差使嘛,尽叫人作难,长公主殿下还不活扒了他的皮!
不过霍诤可没工夫搭理他,他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京中的繁华热闹,京外的古寺佛尊。
护国寺平日里总是人来人往,香雾缭绕。奈何昨夜春雨绵绵,地上泥泞的紧,故而人少了些。
小沙弥打开厚重的木门,阳光如金箭射入,从外面看进去,一座高大的弥勒佛面前,却见一道清瘦的身影在虔诚跪拜。
寺中众人见怪不怪。
这沈姑娘在寺庙住了三年,也拜了三年,听说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小娘子。
可一般的姑娘家来寺里,无非两样,为自个求姻缘,为他人求平安。
可这姑娘偏偏与众不同,她拜弥勒佛,弥勒佛是未来佛,她在为别人求一个光明来世。
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幸好世上事多不得解,怪事多了去了,见的多了众人也就不多在意。
可新来的小沙弥好奇,问住持:“姑娘三年跪佛为何?”
“家中至亲俱丧,姑娘来此守孝祈福。”
“那为何拜弥勒?”
“许是至亲生前苦厄,但求来世坦途。”
“那——”小沙弥还想在问,话还没说完,就被住持一扫帚赶去干活了。
佛前青烟氤氲,沈雁行身处其中反而分不清真假虚实。
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候父兄还未血染疆场,马革裹尸。
母亲总爱温柔的笑着,在家研究着糕点做法,每每有了新想法,就会牵着她的手把糕点送去军营。
父兄平日里在操练新兵,忙的时候好些时日不着家。
这往往也是她最高兴的时候,沈家世代将门,她自然的也不会被养成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整日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马术,射法她试问分毫不输给那些兵将,于是总爱寻着机会就与人比试。
哥哥总是喜欢旁坐看戏,看着她笑闹。
可这样安逸的时光却是那样短暂。
北狄一族突然来犯,父亲作为主帅领兵出征,本以为这场战只会与以往一样。
未曾想过她与母亲等来的却是两尊冰冷冷的灵柩,父亲中了敌军险计,五万大军全军覆没。
母亲当场便晕了过去。只余一个她呆滞的望着此情此景,不知做何反应。
紧接着的就是满目的白,流不尽的泪。
如今细想想还是跟做梦一样,一场噩梦,硬生生拉着她往下坠,向深渊里。
沈雁行抬眼,泪宛若玉珠顺着脸颊往下落。
我佛慈悲为怀,却超然物外,眼中有众生,又无众生。
众生皆苦,若是人人求渡,她怕是等不到,也等不及的。
沈雁行直视佛像面容,倏自一笑,俯身深深拜倒。
而后起身,迎着门外绚烂的日光一步一步走去。
三年孝期已过。
当年之事,我父兄有冤屈,我心中有不忿,我自有己渡。
佛祖,还是继续受众生供养,堂殿高坐吧。
门外,一位婢女久侯多时了,见她出来,福身道:“姑娘,行李已备好,可是即刻起身。”
“即刻启程,回京。”
她们走后不久,这座古寺也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小沙弥:“施主可是礼佛。”
“我来寻人。”男子声音冷冽若深冬里不化的冰霜,语气急切的又像冰下的汹涌的流水,正是霍诤。“一位姑娘,在此常年礼佛的”
小沙弥问道:“姑娘,可是姓沈?”
霍诤点头。
“施主稍等片刻,待我去请示住持。”言罢,小沙弥转回身往里走。
霍诤门前徘徊了许久,终于门被再次打开,小沙弥领着老态龙钟的住持出来。
住持双手和十,微微俯了俯身,道:“施主,实在是不赶巧,您找的那位姑娘在半小时前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