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次日,蓝桉镇,行秋路206号。
林念西醒来,躺在一张粉色的床上,房间的装修十分少女。她往外走,小院子种了许多花花草草,还有一架秋千,秋千架上挂满了风铃。林念西神情恍惚,“这个地方,是我曾经最美好的家……七年没有回过的地方”林念西走进小院,坐在秋千上,风铃摇晃,叮叮作响……
“来得太快了,七年了,那些我假装向所有人隐藏我已经忘记了的地方,和在疗养院里治疗时那些让我撕心裂肺的记忆,如今血淋淋的摆在我面前,为了梁清,我必须面对”林念西在秋千上,眼神盯着风铃,眼泪夺眶而出。
“漂亮姐姐,你醒了”小院的门开了,进来一个扎着双马尾,玫红色a字裙,白色帆布鞋的少女,眼睛忽闪忽闪的,有点微胖,但是很有美感。笑起来阳光灿烂,让人如沐春风。
林念西从秋千上下来,悄悄擦干眼泪,走过去,伸出手打招呼“你好,我叫林念西”
小女孩连忙伸出手“漂亮姐姐好,我叫孟昭昭,这是我家的房子,你昨天在我家门口晕倒了,我在你身上找到了心脏病的药,所以没送你去医院”
林念西:“心脏病?啊…对对,我有心脏病,谢谢你救了我”
林念西:“对了,这栋房子是你家的?”
孟昭昭:“对啊,我哥买的,我喜欢这样的院子,干净,惬意,美好”
林念西:“方便告诉我是什么时候买的吗?”
孟昭昭:“好像是六年前,我哥对我可好了,虽然他不是我亲哥”
林念西:“你哥不姓孟?他姓什么?”
孟昭昭:“我哥姓江,叫江屿”
“六年前?姓姜?”林念西恍惚间想到什么,却说不出口。
昭昭上前热情的挽住林念西的胳膊:“姐姐,你也喜欢这个院子吗,我觉得你的特别适合这个院子,一样的让人觉得温暖,干净大方,不如我们两个坐朋友吧”林念西被孟昭昭拉了坐在秋千上。
“小妹妹,你多大啊,我可有二十五了,我们两个交朋友,你不怕我拐卖你啊”林念西捏住昭昭圆圆的脸,宠溺的说道,她可太喜欢这小孩了,她以前也在公众场合犯过病,还从来没有人认为她有心脏病,真是又可爱又天真。
昭昭往后退了一步,脸脱离了林念西的“魔爪”,双手打开转了一圈,明媚灿烂,活泼动人。林念西手捂着嘴轻笑一声“这小屁孩”
孟昭昭:“姐姐,我就是长的挺小只的,我有20岁了,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林念西故作正经说:“不行不行,我来蓝桉镇是来出差的,过几天我就得走了,我不能影响工作啊是吧,救命之恩我会好好谢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孟昭昭一把拉住林念西的手,双腿一盘坐在地上,开始撒泼耍赖,“不要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做你的朋友”
林念西:“站好,别哭别哭,那…你会不会什么才艺,给我演一个,演好了,我就答应你”林念西自己都快笑了,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像极了酒楼里调戏小姑娘的流氓。林念西坐在秋千上,眼神宠溺的看着孟昭昭。
孟昭昭:“哎”
林念西:“演不出来啊,那我走了”
孟昭昭手叉腰,对林念西抛了和媚眼:“哎,你输定了,姐姐,我可是清河市艺考第一啊,给你跳个舞吧”
林念西:“……真是,没想到啊,是我大意,算了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
林念西起身上楼。
“姐姐别走啊,你还没答应我呢”孟昭昭追过去。林念西进了屋,背起包包,拿出手机,翻出二维码,递到孟昭昭眼前“加好友,我现在住在行秋路尽头往左拐的第二条街131号,我会在门口挂一串风铃,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玩,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孟昭昭加了好友,蹦蹦跳跳的挽着林念西的手送她出门。
回到柳杰家后,林念西越想越不对劲:姜钰南7年前不辞而别,而一年之后我进了疗养院,我爸卖了房子,同样姓姜,况且这个孟昭昭这么热情的要和我做朋友……这么多年了,医生给我开的药都是让我记不起来一些以前的事,但是治疗了这么长时间,好多事情我都还是能记起来,我能记得姜钰南的一切,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喜欢吃什么,喜欢去哪里,记得他对我表白的场景,但是这些记忆太零散了,当年光顾着难过,没有仔细的想想,现在,既然回来了,我必须要弄明白……
“叮叮叮叮叮叮…”来电显示:梁清。
梁清:“怎么样,还好吧,明天录音设备就差人送给你,早点做好早点回来,柳杰查出了节目出事那天有人在电梯和送磁带的小李撞了一下,东西都掉出来了……有人认出那个人是姜氏总经理的助理,我们没有再查下去了,出事后的第二天,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悄悄帮我们劝退了媒体压下了热搜,柳杰托人查,也是那个助理,悄悄见了一些记者,所以,我不明白,这个人要干什么?总之,我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你小心一点,早点回来”
林念西:“行,我明白了。你放心”
“嘟”
怎么会这么巧,都姓姜,林念西找到电脑,搜索输入清河市姜氏总经理。
姜氏总经理:姜屿,男,1997年6月23日出生,出生地:清河市,学历:____。
学历怎么会空白呢?照片也没有,不行,我得往下看看。
突然一个私人账号跳出来。
这应该是他们公司员工的,进去看看,没有什么特别啊,有个视频,我看看。
林念西打开这个陌生账号中发布的第一条视频,标题是:姜氏总经理童心未泯画漫画。什么乱七八糟的…
视频中各种嘈杂声,前二十秒男人背对镜头,在画画,身边一群起哄的员工,三分钟后,男人举起一张画好的画,转身,面向镜头,微微一笑。画上画了什么?画上画了在一个亭子里,一棵桃花树下,穿旗袍的女生背对一个男生,男生左手拿着一只桃木簪子,右手去挽女孩的头发…
林念西尖叫一声,电脑被扔出去好远。
姜钰南!这个人是姜钰南,怎么会是他?视频中的人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吊儿郎当的少年了,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脸庞轮廓更加的棱角分明,整个人比以前更加英气了。
林念西没有想到,这个人还能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一时之间,那种熟悉的痛感和压抑感席卷全身,然而这次她并没有服药,她打开药盒,把药全部扔进垃圾桶。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筋拔骨一般失了魂魄。
林念西再次想起七年前的事。
七年前,林念西18岁,在蓝桉镇上与她同龄的人就只有梁清柳杰还有姜钰南,她们四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些年,她们四家的情况都不同,林念西的父母是老师,工作原因调到蓝桉镇上教初中,所以定居于此。梁清从小和外公一起长大,梁家世代经商,家境优渥,梁清的妈妈死于难产,她的爸爸又是入赘,梁老爷子看不上她爸,自从女儿去世后,老爷子就把公司全权交给梁清的舅舅梁泽,她爸也只是个打下手的,梁清的爸爸重男轻女对梁清不上心,梁清七岁时,梁老爷子就把梁清带回了蓝桉镇的祖宅里生活。柳杰家是蓝桉镇本地的,他家算是书香门第,爷爷奶奶都是著名的历史学家,到了柳杰他父母这辈就没有做学问的人了,柳杰的父母是开飞机的,在柳杰五岁的时候,飞机失事,他的爸爸妈妈再也没有回来过,那天晚上新闻播报,柳杰冲出院子,在门口声嘶力竭的叫着爸爸妈妈,听的街坊邻居心疼了不得了,那晚又下大雨,后来柳杰大病一场,自此之后,整个蓝桉镇的人对柳杰特别好,柳杰也算是在温暖中长大,性格大大咧咧,活泼阳光。姜钰南很奇怪,他从小就是一个人生活在蓝桉镇,他从婴儿时候就是被保姆照顾大的,镇上的人对他都不太熟悉,大人们唯一知道的并且广为流传的就是“这娃命苦,才几个月大被一个女人抱着来到镇上,我们都以为这是他娘,没想到只是个保姆,父母从来没有照顾过他,只是经常看见有一个穿西装制服的人定时来送钱…”姜钰南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全是上等,学习成绩也一直不错,但他的父母从来没有来开过家长会,刚开始大家都认为他是孤儿,直到有一天林念西看见他的户口本才发现他是有父母的,他妈叫姜绾,他爸叫李冰,他还有个姐姐叫姜钰涵。小时候,姜钰南总是被小朋友欺负说他是野孩子。
姜钰南与林念西的家不是很近,但是有些时候林爸总会把姜钰南带回来吃饭过节之类的,小时候的姜钰南性格古怪,脾气暴躁,还怕生,林爸发现之后和林妈商量商量,两人总是会带姜钰南回家吃饭,后来渐渐的林念西和姜钰南就熟络起来,姜钰南经常到林念西家做作业,林爸还会给他补补课,林爸是镇上高中的语文老师,更是林念西姜钰南梁清柳杰四人的班主任。
日子长了,林念西去到哪儿都喜欢捎上姜钰南,姜钰南去哪儿林念西也会跟着去,变成了姜钰南的小跟班。上高中的时候,姜钰南和林念西一起上下学,一起去看日出看晚霞,一起去茶馆听戏,一起做风铃,一起在瑶台种下了桃树……
林念西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们四个人在瑶台为林念西庆生,那天晚上,风清月朗,笑声回荡在整个山谷。吹蜡烛许愿的时候,林念西双手合十,垂下眼眸,许下了她这一生最重要的愿望:祝姜钰南万事胜意,希望我和他岁岁年年。
“‘呼’吹完了,我许了一个特别的愿望”
柳杰撤下蛋糕上的蜡烛,“我猜你许的愿望肯定是吃成个大胖猪,你不挺喜欢吃的嘛,啊?肯定是这样,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林念西拿起蛋糕叉抹了奶油往柳杰脸上挥去,梁清助阵林念西,姜钰南自觉的站在了柳杰战队。林念西战斗力不输柳杰,柳杰已经不成人样了,当时林念西只想到了柳杰欺负她,姜钰南也来凑热闹,她也没看到姜钰南宠溺的眼神跟了她一个晚上。半个小时候,蛋糕被抹了‘尸骨’都没有了。哎!
林念西埋怨柳杰:“都是因为你,我蛋糕都没得吃了”还顺带搭上一个白眼。
梁清突然站出来帮柳杰讲话“不用搭理他,我们喝一杯吧,庆祝小西十八岁生日快乐”
话音一落,姜钰南已经拧开啤酒瓶开始倒酒了,他们围着瑶台里的那张圆桌,齐齐举杯“祝林念西同学十八岁生日快乐”“干杯。”
那个时候的她们笑的纯真,活的洒脱,没有什么烦心事,林念西和梁清每天都在讨论学校门口的奶茶店哪家出了新品,新播的电视剧怎样怎样,周末去哪儿玩,当时蓝桉镇一中高三流传着一句话“哪里有梁清和林念西哪里就有姜钰南和柳杰”姜钰南他们两个总是想方设法的逃课,他们不去网吧也不去游戏厅,两个大老爷们只要一逃课就会去小镇上最有名的茶馆,来盘瓜子,两盏清茶,听书看戏,茶馆也成了他们四个人聚集的秘密场所之一。关键是啊,这两位成天逃课的爷,稳居年级前三。林念西没有想到,他们4个人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了18岁生日的那一天。
那天喝好酒之后,梁清有点,柳杰先送她回家了,瑶台只剩下林念西和姜钰南。
正要离开之时,姜钰南拉住林念西的手,走到桃花树下,林念西脸是红成了一片,轻轻挣脱他的手,揣进兜里。转过身背对着他,支支吾吾“我们…快…快点回去吧”
“林念西你个笨蛋”姜钰南伸手扯掉了林念西的小皮筋,一袭秀发散落下来,乌黑浓密,刚刚及腰,姜钰南顺势一扯,强制性的将她转了回来面对自己,一转身,姜钰南正盯着她看,深情款款,那双眼睛,那张脸,美得过分。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一拳,林念西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闪躲,看起来没事,内心早就是忐忑不安了。
林念西仰头,眼睛对上姜钰南,心中早就猜到了七八分,按理说她们四个人中柳杰喜欢梁清是大家都知道,姜钰南对林念西的感情大家都看得出来,却没有人道破,一直是很隐晦的,今天突然来这么一出,林念西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对视之后姜钰南放开了林念西的肩膀,弯腰与她平视,瞬间姜钰南的右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左手拉住她的胳膊,往前一拉。
“姜钰南,你…”
少女话音未落,少年的薄唇便堵上了她的嘴,蜻蜓点水般,几秒后,少年张口:“林念西,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一见到你心就会七上八下,看见你我就感觉这个世界是有美好的东西的,我不是一时兴起,不是调情逗趣,我盼与你长相厮守,你明白吗,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亲手为你种下了这棵桃树,桃树三年开花十年结果,如今,花已经开了,我的心意你也明了,你愿意吗,做我女朋友”
林念西愣了愣:天!这是跟我表白了,怎么办怎么办,林念西啊,你快说话啊!!
“怎么?不乐意?再亲一下”姜钰南的脸又近了一点,林念西伸出手掌,拦住他的嘴,“我愿意”
姜钰南眉头舒展,笑意盈盈,一把搂过她的腰“不许反悔,终身有效”林念西搂住他的脖子“不反悔,盖个戳”说完吧唧一口亲了姜钰南的脸颊。
那天晚上,夜色撩人,微风拂过,桃花飘落,月下有佳人,佳人成佳偶。姜钰南掏出一个桃木簪子,叫林念西转过身去,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环在手心,轻轻一绕,用簪子固定住。林念西掏出手机照了照,这个簪子与她的旗袍很搭配。
“真好看,哪里买的”林念西挽住姜钰南的手问道。
“买的配不上你,我自己做的,用这棵桃树的树枝”姜钰南回答。
“那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算是吧,不过最重要的是桃木簪子是辟邪的……”姜钰南声音压低,凑近林念西的耳边又补充了一句“给胆小鬼,保平安的”
姜钰南说完这话就跑开了,林念西追去,边追便喊“姜钰南你才是胆小鬼,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来吧来吧,我等着受死呢,不过…。你追不到了,哈哈哈”
那天晚上是林念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确定关系后的几天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异常,然而高考前一个月,姜钰南突然没有来上课了,林念西去他家,发现宅子自己被租出去了,保姆也没有在了,什么都没有留下,问学校老师说他退学了,被他爸带走了。
这么多的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爆炸在林念西心头。梁清一直在骂姜钰南,那气势,恨不得去挖了他家祖坟。没过几天,林念西失踪了,林爸报了警,找到了林念西,她一个人坐在瑶台的围栏上,瑶台在蓝桉镇算是一个景点,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瑶台位于山崖边上,底下是几十米的山谷,虽然是景色迷人,却也十分危险。
警察上前劝说,却不知林念西从瑶台一跃而下,林爸林妈声嘶力竭,警察下去救人,还好挂在一棵树上,林念西在医院睡了三天,醒了以后情绪崩溃,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唯一自言自语说的一句话就是:我都生病了,姜钰南怎么还不来看我。
林念西就这样带着情绪参加了高考,摸底考的时候可以考六七百分的人最后只考上了一个普通的本科学校。大一一年也是在疗养院度过的。
这段感情和记忆一直都在林念西的内心深处,她自己明白,无论吃了多少药,做了多少次治疗,她忘不了的……
林念西回过神来。
林念西决定,从今天开始,隔断药物治疗,若隐若现的记忆只会徒增痛苦既然忘怀不了,那就弄明白一切。既然现在已经确定姜钰南已经回来了,况且这次电台事故多半是他搞的鬼,那么他应该就在蓝桉镇。
林念西换了睡衣,准备洗澡,她拔下头上的桃木簪,一袭秀发散落下来。她摩挲着手中的桃木簪子,呢喃道:姜钰南,你回来了,我到底该不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