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傍晚,单琪瑶在山里采了一些草药,回到临时用树枝搭建的简易帐篷里。把草药往边上胡乱一扔,单琪瑶首先跪到地上往一堆厚厚的草里扒拉。呼呼扒开的草堆里躺着自己刚从矣泽就回来的矣泽少君主,浡骨。少年浡骨看着比单琪瑶还要瘦弱,陷在青草堆里显得更加小只。昏暗的光线里,浡骨安静的躺着,连呼吸都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冰凉的身体只有胸口还有些温热。

单琪瑶摸了摸浡骨的脖颈和胸口,爬出帐篷。草药慢慢上升,缩小,到单琪瑶的手心里,变成一团圆乎乎,越来越细的渣,直到变成一团流动的液体。绿色的汁液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掉到地上,单琪瑶却不用小心翼翼的握着,轻轻松松的把玩着,然后像水流一样慢慢送进浡骨的嘴巴里。

汁液进入浡骨身体,在喉咙轻轻动了几下之后,浡骨在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中慢慢睁开眼睛,将手放到自己胸前。一片黑漆漆的画面中,一个借着略微光线照亮的脸庞出现在浡骨的眼眶。

“你醒了!”单琪瑶乖巧的坐在旁边,捧着脑袋瓜,盯着浡骨。浡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只能从声音中听出来是一个女孩,和有一些熟悉的语气。

单琪瑶小小的身板带着一个不比自己轻多少的男孩子,早已经耗费了很多体力,看到浡骨醒来,自己便支撑不住地躺下了。毒素正在腐蚀单琪瑶的身体,就像腐蚀古树做的马车一样。

“浡骨哥哥,我虽然把你带出了矣泽,但龟丞相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在泚笔学习的东西只能帮助你离开,恢复自己。中了龟丞相的箭毒,我是留不下来的。你以后要多保重,不要急着去找龟丞相。”

单琪瑶强忍最后的痛苦,在浡骨身边羽化。黑暗里,浡骨还不能动的身体在竭力想要触摸就躺在旁边的单琪瑶;浡骨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在竭力嘶吼;浡骨红润的眼眶里,控制不住的眼泪顺着眼角,淌过脸颊边上的发丝,淌过耳朵边。在浡骨的余光中,单琪瑶的额头、鼻梁、鼻尖、嘴唇、下巴、脖颈,在影影约约中,隐隐约约的浮现。

单琪瑶知道自己要救出被龟丞相囚禁多年的浡骨,必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但也未曾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作为煊鸣芙霜府的少君主,单琪瑶是重要的,也免不了俗套的舍身救人。谁叫浡骨才是那个未来有力抗衡老龟丞相的人呢?

老龟丞相辅助浡骨家世代掌管矣泽,浡骨家世代为矣泽的君主也相继克制龟丞相。而浡骨的父亲早早羽化,使得克制老龟丞相的力量变弱。现如今,浡骨要想重新克制龟丞相,只能等到自己强大。

回到芙霜府的都娘向老君主禀报一切后,也被龟丞相困于芙霜府内。不得外出得他们无法寻找单琪瑶,更不知道,单琪瑶这些年在泚笔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救出浡骨,此刻浡骨已救出,单琪瑶却去了更远的地方。

这一天的夜很黑,整个煊鸣被这无尽的黑暗笼罩,油灯、蜡烛都无法照亮。这一天的夜很安静,人们在黑夜里睡的很安稳。囚禁少君主浡骨不是老龟的本意,羽化的单琪瑶也不是老龟的意愿。既然事已发生,老龟丞相只好借此机会,真正的掌管了矣泽,辅助煊鸣。

辅助煊鸣说起来好听,实则又是新的囚禁和代理。煊鸣芙霜府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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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听起来应该很厉害,却是徒有一个职位,虚有一个名分。作为单琪瑶的父亲,他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单琪瑶的一身仙骨都是来自自己的母亲,芙霜。芙霜与其兄妹掌管煊鸣,千年之前,兄妹几人为护生灵免遭魔族吞噬,相继化身境界,抵御魔族进入大地。

作为他们的后代,少君主的责任不止是守护煊鸣,还有整个大地。作为生下来就被认定会是未来守护煊鸣,守护大地的继承者,浡骨的存在很是重要。

天微亮,在太阳将要刺穿黑夜的时候,都娘趁老龟最虚弱的时候偷偷溜出芙霜府,溜出煊鸣。想要去寻找少君主单琪瑶的都娘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一夜之间,煊鸣的地上一片荒芜,只有泥土,连残枝烂叶也找不到一粒。光秃秃的景象,与当年魔族进入大地所过之处一模一样,除了石头与泥土,还是石头与泥土。没有房屋,更没有人烟。就连芙霜府也只是虚幻,转眼间化作尘土。

都娘才明白过来,阳光刺破黑夜之时,魔族屹立起来。老龟丞相太了解煊鸣老君主,知道都娘在,会成为最大的麻烦,直接任其发展,趁其不备,再实行计划。

这边,经过一夜的恢复,稍微能够动弹的浡骨在痛苦中醒来,他怎么会愿意接受自己醒来,单琪瑶离去。没有了前面山头密林的遮挡,浡骨所在位置的山头亮得很早,亮得很快。浡骨将自己的头转向单琪瑶躺过的一边,静静的看着被压的青草再次立起来。单琪瑶得有多轻,才会不留下深深的痕迹。浡骨甚至都不愿意起身,宁愿自己还是那个一动不动的废人。

山前毫无遮挡,狂风打转,吹倒帐篷。帐篷将浡骨掩盖,浡骨也任由自己再次被掩盖。往后,没有单琪瑶的地方,也没有了浡骨。要想找老龟的麻烦,替单琪瑶报仇,还得先练功。

阳光晒着树林,在缝隙里享受温暖,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浡骨突然攥紧拳头,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将帐篷挑得很高,带起身后已经扁平的青草。他的身体还没有单琪瑶的高大,长期囚禁的身体瘦到脸颊轮廓清晰,手指关节明朗,一点儿少年的温和气息都没有。当然,对于看见的,眼前一片光秃秃的煊鸣,浡骨也狠狠的被吓了一跳。单琪瑶羽化,煊鸣的生灵保护会薄弱,但不会变得如此凄凉,如北方荒漠一般。

浡骨始终不愿离开这个小山头,每日练功,守着单琪瑶留下来的小小帐篷,直到小帐篷已经容纳不了他的身体。

时间过的很快,一百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煊鸣依然一片死寂,小山头依然迎来早晨的温暖阳光。阳光穿透大树的嫩叶,穿透浡骨的小帐篷。一双大脚丫在帐篷外肆意享受着清早的福利,时不时左右摇晃,是不是十个脚趾张扬、舒展。在一声很长,很舒服的哈气声中,一双大长腿和一双手臂一头一尾从小帐篷里慢慢伸展出来。翻个身,脚板朝上,手背向上,继续享受阳光的抚摸。

只能遮住半个身体的小帐篷被浡骨像提一把小雨伞一样,挪动到一边。迟迟不愿醒来的浡骨懒洋洋的大字形躺在地上,在随风舞动的树叶下面,享受着随风、随树叶晃动的温暖。青草已经遮挡不了这一副高大的身躯和精雕细琢的五官轮廓,修长却也十分有力的手掌,还有青筋凸起的手臂。

相比之下,一头透着蓝靛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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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黑发和身上穿戴的麻布衣服显得很是凌乱。旁边郁郁葱葱的草丛显得这一头秀发更加凌乱,胡乱裹住身体的衣服给人一种只要轻轻一动就会不蔽体的感觉。手脚睡觉的姿势翻滚不停,浡骨始终不愿睁开眼睛,直到一只小小的黑毛兔子蹦蹦跳跳来到他的身边,轻轻触摸他的脸颊。浡骨被这温润的感觉唤起,坐在地上,抱起兔子不停的抚摸它的绒毛。

在浡骨枯燥的练功日子里,这只小兔子的出现给了他很多安慰、陪伴。就连下山买些山货,换东西的时候,别人见这兔子很是有灵性,出了高价,浡骨也不愿意卖了它。这兔子的毛很绒,但并非很纯的黑色,而是毛尖有些灰白的杂色。今日睡懒觉的浡骨给了兔子一种很不安的感觉,才一早就来到浡骨的身边。

“黑,我真的要离开这座小山了。你会想我吗?”浡骨抱着兔子很不舍,使劲的给小兔子顺着绒毛。看了看不远处的煊鸣,浡骨放下手中的兔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小帐篷背到身上,准备离开。浡骨没走一步,兔子都紧紧的跟在后面。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回去吧!”浡骨快步往山脚下走去,不回头,不想看兔子是不是已经回去,还是跟了过来。

“也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被别人欺负。我不在,你不会就被其他人吃了吧?”浡骨还是放不下小兔子的,他走走停停,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回去带走小兔子。固执的不回头的浡骨怎么会知道,只要回头一下,他一定会忍不住抱起兔子,一起离开。

恍恍惚惚,浡骨还是感受到了兔子的存在,它一路跟着,下山,到小镇。站在田坎间,浡骨忍不住回头,朝他感觉到的地方张望,没有兔子的身影。往回走,田坎间的小水沟只有些湿润,早被茂密的杂草覆盖,小兔子安静的躲在里面,不敢动弹。还是被浡骨发现了破绽,杂草被兔子路过,留下一行缝隙,在缝隙里,兔子尖尖的耳朵还在轻轻晃动,浡骨循着兔子的气息一把将它提上田坎。

“你是真傻,这一路,哪里有这么好的青草给你吃。”浡骨从土边拔下一把青草,放到背后的兜里,将兔子放到里面,背着一起离开了山脚,像小镇走去。

浡骨要去的地方很远,会经过什么地方,他自己也不知道。不忍心小兔子跟着自己受罪,也不忍心自己走后,留下小兔子像以前的自己一样孤独。

从小山头到镇上,只需要下山,经过一个村庄就可以到达,一个时辰都用不着。到了小镇上,太阳也没有到正中央。浡骨简单的用草药换了一些干饼就离开了小镇。对于这个高大的少年,小镇上的人们并没有什么关注。在他们看来,一个野孩子在山里生活,如若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父母怎么会忍心让他独自生活。身材高大也不是怎么了不起的事情,在山里天天吃肉喝血,能不高吗?

浡骨径直离开小镇,走的是从来没有走过的路。小镇并非赶集的时间,路上自然也没有人。小镇坐落在几座小山头中央,四周的村庄零散分布在高高低低的山沟里。浡骨爬上另一座山头就像爬上自己住了一百年的山头一样轻松。在新的山头看着远处的山头,看着底下的小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慢悠悠的闲逛。翻过这座山头,浡骨才是真正的告别了这个地方,回头不回头,都不是熟悉的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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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洑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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