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温宣鱼冷冷说:“万淼。你疯了。”
上一次温宣鱼这么说,是在莱城外那个农家院路的地下密室里,她还说过她已经和别的男人成亲了,抱歉他的厚爱。
上一次,她骗了他。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一次她的成亲是否也是一个骗局?
他看着她,寻找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
也想到了上一次他曾经对她的蛊惑。那时候,他用孟沛的安危作为诱饵,等着她来求他。
她本来已经动容,甚至向他伸出了手,但在他握住前的那一刻,孟沛竟然赶到了。
每一次,这个男人仿佛提前掌握了先机和预判,总是快他一步。
比如现在,孟沛身旁留下的暗卫已将他的护卫齐齐扔了出去,他成了喜堂里面的孤军。
“如果万公子是来喝喜酒的,请向前厅入席。”孟沛走到了万淼面前,他的眼眸漆黑如同看不到底的深渊,“如果万公子别有所求,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的手指轻轻抬起温宣鱼手中的软剑,一个漂亮的剑花,软剑准确无误回到了软鞘之中。
万淼知道今晚他带不走这里任何一个人。
婚礼已接近尾声,大礼已成,现在她已经烙上了另一个人的姓氏。
他本已筹谋在手的东西就在转瞬之间变成了别人的。
万淼忽然很慢很慢轻轻笑了一下。
他转头看了一下场上在场的每一个人,一个一个记住了他们的模样,然后最后看向了孟沛。
按照上一世的那些涌出的记忆,他知道,孟沛会反的,薛竟会反的。
如果他们反了,成王败寇,在他已知道“先机”的情况下,加快推进部署和预防,薛竟必然不可能有机会再踏破长安。一旦这些人失败,他,和他们的命,就像蝼蚁一样,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株连九族,官眷没入教坊司。
根本不必考虑什么暂时的代娶再徐徐图之。只需要想想吧,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人将会被踩在脚下,就像是等死的狗。
而她,到时候应该怎么来求自己呢?
万淼想到这里,缓缓俯身,他捡起了地上的那一片喜袍,细腻柔软的布料在手心,有种水纹一般的光滑,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温宣鱼,然后走了出去。
出了外宅,沉默受伤的护卫都没有说话,垂着头翻身上马,重新带上兜帽,一行人回到了万淼的外宅。
这一处外宅和上一世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在宅子的厢房中,沈瓷此刻正惴惴不安等着一个人。
听见外面的动静,她知道是人回来了。
但侧耳一听,并没有听见温宣鱼的声音,沈瓷定了定神,忙抿了抿唇,让唇色更加红润一些,然后用手为梳小心拨弄一下有些微乱的鬓发。
外面的人来叫她的时候,她想了想温宣鱼难受时的样子,用力瞪了瞪眼睛,让眼圈儿微红,有若隐若现的水意。
推门出去,跟着来人一直走到了前面的大厅,沈瓷立刻嗅到了血腥味,她不敢抬头,更不敢到处张望。
只口中呐呐行礼。
万淼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坐在上面,问她:“玄安说,你只想为我做事,不想要银子。”
沈瓷忙不迭表示忠心,并含泪说着自己在温家的艰难,说着说着真的有些难受,声音真的哽咽起来。
万淼道:“抬起头来。”
沈瓷缓缓抬头,那一双眼睛在烛火中倒是有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
“我会给你一个机会。”他移过目光,从大厅另一侧的偏厅缓缓走出来一个女人。
说是走,其实更像是挪动。
女人非常丰满,几乎近于痴肥,她的身体就像是新编好的蹴球,圆滚滚几乎看出腰身,她穿着上好的阑珊长裙,那鲜活的颜色和精致的纹路让她看起来又像是一个华丽的灯笼。
女人走出来的时候,沈瓷并没有认出来这是谁,直到她开口说了一句话,沈瓷才目瞪口呆重新看向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这……竟然是温宣珠。
这竟是温宣珠?
万淼道:“以后你就在珠贵人身旁照顾她,直到她顺利生产。”
沈瓷咽了口口水,看温宣珠。
……她这是怀孕几个月了?
可她不是去和亲了吗?不是传言在北地乱局中殉国了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又叫珠贵人?沈瓷心里有一百个疑惑,这时候却不敢问出来。
正疑惑中,万淼下一句话直接让她丰满的胸腔热血一涌。
“等胎像稳固,你便随珠贵人一同入宫吧。”
和这样的温宣珠一同进宫,沈瓷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样的角色。就像是善妒的温家大娘子也会在自己怀孕的时候将自己的婢女塞给温仓用来固宠,温宣珠要进宫,要留下皇帝的心,她现在的样子根本入不了皇帝的眼,那能用的……那就只有自己。
而此刻的温宣珠也在打量沈瓷。
她回到长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为了不被看出怀孕的月份,只能强行将自己催胖。到时候再提前催产。民间有语,七活八不活,七个月生下来的孩子好好照顾还是能活下去的。
而为了在这段时间留下皇帝,只能有一个靠得住的女人代她行事。
——这个女人虽然她不喜欢,但没有无法生养,倒不用担心以后会恃宠生娇。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下,沈瓷最先打破了沉默和彼此的嫌恶,笑着上前扶好温宣珠。
~*
红烛堆泪。
这一场酒宴因为万淼的到来,传出了风声,知道的人越来越多,陆陆续续前来道贺的人一再拖延着时间。
最后几位来的客是林享和一众护卫,当日他带着送亲的余下人等一起回了长安,因为安宁公主“殉国”,而他们却侥幸活下来,虽然没有受到处罚,但现在在长安处境也十分尴尬。
孟沛用最后一杯酒送了他们,然后转达了小令的邀请,林享面有所思,最后行了一礼,道若是有此机会,定当珍惜。
孟沛看着他捧出的贺礼,说不上贵重,的确也是费了心思,在吃住都不便宜的长安,这也是极好的交情了。
外面终于安静下来,外面的护卫都自觉空出了位置,只留下暗哨。
孟沛走进了房间,房中两个小丫鬟非常默契将合卺酒上的烛火挑亮,然后齐齐走了出去。一双儿臂粗细的红烛燃了大半,一片耀目的红。
房中的红绸复斗帐中,端端正正坐着他的小娘子。
孟沛走过去,伸出手,取了玉如意,缓缓挑开了红盖头,便看一双波光潋滟含羞带怯的眼眸垂了下去。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来,牵着她的手走到了桌前,用了合卺酒,温宣鱼的脸颊多了一丝红。这酒照顾了她的口味,是偏了甜味的果酒。
他伸出手去,准备抚上那微红的脸。
温宣鱼有些发慌,侧过了头。
他温暖干燥的手托住了她的脸,将她小小的脸完全放在他的手心,然后亲自为她一点一点去掉繁重的发饰,然后再亲自取下了发冠。
整个头忽然好像轻了起来,温宣鱼摇了摇头,感觉脖子发酸,一只温暖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脖子。
今日一天,就如同做贼一般,她总是心中发慌,生怕出了纰漏,生怕出了变故,直到这一刻,她袖袋中还藏着婚书。
这婚书只写了彼此的名字,还差了一个大雍官媒的印鉴。
那只手在脖子上缓缓摩挲,温宣鱼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捏住了脖颈的猫,一面警惕一面却不自觉觉得享受。
他身上都是酒味,混合她的胭脂味,有一种说不出的旖旎,他轻轻替她揉了一会脖子,忽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脖颈,那双手如同烙铁,烫的她细腻的肌肤发怵。
“季泽哥哥……”她说。
他的声音从很近很近的地方传来。
“叫相公。”
这是陌生而又奇异的称呼。她张了张嘴,却觉得有些叫不出口。
而这个时候,细腻的吻已经从她敏锐的耳边风一样缓缓移动到了她的唇角,他如同下蛊一般,让她说出那两个字。
“季……”
他吻上了她,用他的方式教导她柔~软的舌尖怎么发出那称呼应有的声音。
起初只是小小的戏~弄,渐渐他的吻变得炽~热起来,温宣鱼睁大的眼睛一瞬不知所措起来,而他却在这时候轻轻闭上了眼睛,这样沉静的他,就像是冰下的火山。
仿佛春日卷起的惊雷,在早春柔软的嫩叶上涌出了陌生的情愫,他伸手揽住她,将她抱了起来。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他低着头,深深吻着近在咫尺她。她渐渐闭上了眼睛,脸颊如同红衣一样绯红,唇齿之中是连自己也并不曾意识到的低低喟~叹。
彼此的影子被烛火拉长,当她感觉自己被放在了软塌上,他温柔而又生疏为她捡起厚重的嫁衣,在这一刻,忽然如同一桶水浇下,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种熟悉而僵硬的恐惧。
她害怕。
无法控制的害怕。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原本微~烫的身体也重新变得理智,她只感觉到强烈的无法控制的恐惧。那些旧日的,她几乎刻意从所有回忆里删除的部分正在缓缓浮现。
她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不,她知道自己并不应该拒绝,她更不能说,但……她将脸埋进了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几乎是一种无声的恳求。
过了一会,她感觉到他在她背上伸出手去,克制而温柔地缓缓拉上了被子,盖住了她微微裸~露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