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母亲的朝圣1
宋西兰刚过完四十五岁的生日,在结婚二十年的纪念日那天办了离婚手续。本来就不和谐的夫妻关系,因为儿子的牺牲发生了微妙的关系。
怕她有什么想不开的,一直在外地打工的丈夫回家,几月未见的夫妻再见,却无话可说。
其实,他一直在埋怨宋西兰同意器官捐献的事,倘若不是她同意,或许儿子还能留个全尸。但宋西兰也很痛苦,她听儿子生前跟她打电话时提过。当时儿子找到了女朋友,兴奋地打电话过来,不知如何提起了这件事。
“妈妈,如果我牺牲了,我要捐献器官,已经签好协议了。”他好像在微笑。
“儿子,你有什么事吗?”她心头一震。
“没事,妈,我就是觉得,这里不安全,要是我牺牲了,器官捐献了,不算真正的离开吧?可怜那个女孩了。”他声音更咽起来。
所以当他牺牲时,接到电话那一刻,宋西兰只想到了他当初的话,她目然地回答:“我和他的父亲都同意。”电话挂掉,她双腿瘫软,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嘴里不停说着:“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好像这样孩子就会回来。
儿子牺牲后的第三天,她终于在梦里见到了他,从刚出生的婴儿到上学,毕业到参军,她哭着追赶他,一个玻璃把梦境分为两个世界,儿子回过头,像小时候一样笑着看着她:“妈妈,谢谢你。”
宋西兰从梦中醒来,她望着天花板,第一次想起在外地的丈夫,给他打电话,那个声音听起来多么无情:“我工作忙着呢?”可是一瞬,那个无情的男人突然嚎啕大哭:“他没走,对吧?我们的儿子才二十二岁。”
“要不要我去看你?”
“不要,我要回家,这里没有儿子的痕迹。”丈夫擦干眼泪,“我要让我们儿子走得体体面面的。”
儿子的葬礼上,他的女朋友从外地赶来,她一直低着头,直到走到家门口才抬起头:“阿姨,我今晚想住在他的房间。”
宋西兰强忍眼泪,她抱住女孩,女孩趴在肩膀上,轻轻哭着。宋西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葬礼结束那天,女孩带走了儿子关于他俩的日记本,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宋西兰送她到车站,某一刻她像失去了一些东西,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来往的人群。直到被人撞到地上,她才察觉到腿已经酸了,站起来,又无处可去,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儿子在的家才是家。
自那天之后,丈夫在本地找了份工作,绝口不提儿子的事情。可宋西兰发现他总是会半夜偷偷起来看儿子的照片,一看就是半夜。为了麻痹自己,宋西兰强迫自己忙碌,可是一停下来想念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强烈。
夫妻之前的共同语言本来就少,虽然因为儿子的牺牲亲近了一些,但是很快又像十五年前。
直到宋西兰从儿子的战友哪里收到一封信,是受赠者写来的感谢信,里面还有一个八音盒,信上说里面有儿子的心跳。
宋西兰想去看看那个人,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丈夫时,丈夫只是斥责她,然后指责她没有经过自己同意。
宋西兰只是听着,过了许久,她平静得说:“我们离婚吧!”
丈夫很惊讶,但还是同意了,他给了宋西兰三千块钱,自己净身出户。二人协商,分房间。
宋西兰还是把八音盒留给了丈夫,简单收拾,踏上了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