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那还不如不打,免得丢人现眼◎
正对上北宫绿绮漆黑的双眼,牧登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为什么?怎么会?
任他想破脑袋,他都想不出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无,他甚至什么也没看到,对方就唤醒了北宫绿绮?有这样的神通吗?就算有妖族在旁边,还有一只从未见过的灵兽……可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与此同时,北宫绿绮已经在活动筋骨了。她的双手被捆许久,骤然解开,她居然还有些许不习惯。
她一边活动自己的手腕,一边目光沉沉注视向牧登白。
牧登白因为她陌生的眼神倏然一惊,他动了动唇,试图解释自己的行为:“绿绮,我知道你从来不肯服软,我不得已才只好出此下策。先别说这么多了……人族和妖族混在一起也就算了,他们的神通好广大,我们可要齐心协力。”
在北宫绿绮苏醒后,牧登白就明白了。
这些人并不打算轻易放他们离开。
此时他全神贯注紧盯着屋顶上的几人,却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牧登白,我以为你我之间早已经了结了。现在看来,原是未必啊。”
北宫绿绮执起两柄利刃。弯月刀的样式,刀锋淬寒,呈现澄澈的浅蓝,江上的风吹乱她的长发,她唇边的笑渐渐收敛。
锋刃对准的,是牧登白。
牧登白错愕间,其余几个无相宗小弟子已经震怒出声:“北宫绿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有仇报仇罢了,事先声明,先动手的人是牧登白。但如果你们想拦着,我也不会手软的。”
牧登白哭笑不得:“绿绮,我那不是对你动手,我只是想救你离开……”
“那我是不是应该要谢谢你啊?”北宫绿绮语速飞快地打断,语气里满是嘲讽之意,“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经过我答应了吗?你以为你是谁?”
无相宗小弟子们忍无可忍,纷纷凌空而起,剑光刀影袭向北宫绿绮——
“无情无义!”
“口出狂言!”
北宫绿绮仍是立在原地,手中两柄弯月刀一转。
冲天的刀气震动!
身体还在半空中的无相宗小弟子们只感觉一阵猛烈的气浪涌来,霎时间他们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掀飞,挂在栏杆上摇摇欲坠。
“精彩!精彩!”
听起来有些奇怪的鼓掌声忽然响起。
循声望去,才发现鼓掌的是屋顶上那只从未见过的灵兽,她摇着尾巴,举着两只爪子相击,似乎观看得很过瘾。
生怕这场火不够旺盛,司烟“啧”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师弟们能力不行呀,连近身都做不到,就输得落花流水。也不知道师兄怎么样?”
明以湛很配合地道:“想来也是半斤八两。”
司烟:“也是……那还不如不打,免得丢人现眼。还是牧师兄机智。”
牧登白:“……”
他面向北宫绿绮,脸色难看极了。
“绿绮,我不想和你动手。”
“不想动手你刚才怎么还是动了?是瞧不起我?还是你无所谓你的师弟们败给我,反正丢人的又不是你?”
北宫绿绮的激将法成功生效,牧登白沉默着亮出手中的宝剑。
挂在栏杆上迎风飘摇的小师弟们双眼亮晶晶,心情激动。
牧登白是他们最崇敬的大师兄,赢得胜利毋庸置疑。
也不知道北宫绿绮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修为,他们居然连近身也做不到。
不过算了,他们输就输了,但只要等师兄赢过北宫绿绮,北宫绿绮也就得意不起来。师兄也能彻底明白北宫绿绮的无情无义。
另一边,北宫绿绮已经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她速度极快,牧登白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与双柄弯月刀飘散的蓝光,像是一道晶莹的溪流。
危险的预感在脑海里轰然炸开。
牧登白一下子收起相让的念头,握紧手中的剑回击。
弯月刀锐利且来势汹汹。
牧登白的额头上流下汗水,步步紧退。
北宫绿绮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的速度丝毫没有放缓的意思。
“绿绮……”
牧登白试图安抚。
“你的实力只有这样吗?看来你的极限早就到头了。”
相对于他的吃力,北宫绿绮轻轻松松,弯起的唇角看起来很有礼貌。可是……
望着她的双眼,牧登白心里竟然生出一丝退意。
怎么会这样?他在害怕?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牧登白败退得更快了。
他根本无力招架气势汹涌的北宫绿绮。
“哗啦啦!”
江水激荡,一柄宝剑划过半空,沉入江中。
牧登白沉默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难以置信、羞愤、惊惧涌上心头。
“师兄……”
无相宗一众小师弟们也不料是这样的结局,瞪大了双眼,一时无言。
北宫绿绮傲然收回弯月刀,她的身高并不及牧登白,但此时竟有居高临下之感。
“你输了。牧登白,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运气好,会投胎罢了。而我,比你更适合你现在的位置。”
“……”
牧登白喉咙发涩,半晌才问:“你的修为什么时候这样高了?”
“我很早就超过你了,只是你向来自负,毫无所觉。”北宫绿绮看向远方透出一束光的天空,“快要破晓了,你最好早点回去。身为大师兄,怎么能迟到呢?”
牧登白目光扫向屋顶上热闹看得欢的几人,忽然有些不明白他们和北宫绿绮之间的关系。
不过,好像也不是他能操心的。
“就算你现在修为佼佼,只怕掌门也不会因此原谅你。你自己当心吧。”
“哦。”
牧登白一行离开后,司烟才从屋顶上飞下来。
“现在相信我的实力了吗?”北宫绿绮迎风而立,面朝司烟,“你们作壁上观,解开束缚我的绳子,就是想看我的实力吧?”
“现在相信你的实力了。”司烟笑眯眯地道,“人人都说牧登白是无相宗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将来掌门继位者,却不知人外有人,北宫绿绮才是最出色的那一位。”
钟吾忽然道:“这样的修为境界是难得,但还不是无相宗掌门的对手吧?”
“无相宗掌门渡劫失败,实力受损,正是打败的好时机。”北宫绿绮淡淡地道,“我现在的确还不是对手。但如果我能顺利渡劫,就能与掌门一战。”
云梦诧异道:“你已经修为圆满,可以渡劫了?但渡劫可不容易,你有几分把握?”
“五分把握。”
“……这也太冒险了。你怎么不再等一等?若能再修炼几年,渡劫也会平稳顺利些。”
“来不及。如果无相宗掌门这次渡劫成功,境界大涨,我想要追赶上却不知要多少年……所以我才会干扰他渡劫,且我一定要渡劫成功。”
北宫绿绮眼神坚定,没有一点可能失败的犹豫、恐惧。
司烟笑眯眯地道:“你都部署好了吗?如果渡劫成功,一定可以篡位成功?”
北宫绿绮一怔,接着点头:“我有一定的把握。”
“可以,来合作吧。”
时机已到,司烟友好地伸出自己的爪子。
北宫绿绮没想到她忽然这么爽快答应了,有些诧异。但很快,她毫不犹豫伸出手,握住司烟的爪子。
司烟狡黠一笑:“你怎么不问我想要什么?”
“我看人眼光很准。”北宫绿绮微笑,“你们既无恶意,只要需要朋友帮忙的地方,我都义不容辞。”
……
船帆投下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沉默靠在墙上,微微低垂的头,看不清神色。
这里,完全隔绝了另一边的热烈,阴凉且寂静。
忽然,上空飘落一道翩然的身影。
他背着光,如携光明灿烂,一双眸子宛若琉璃,清澈见底。
“老叶,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老叶先是一怔,接着挤出笑容,挠了挠头:“明小友。”
老叶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像这位的,却怎么也叫他看不透。
尽管如此,老叶却总能感受到一种如沐春风的和煦,仿佛可以驱散所有阴影。
明以湛温和问:“方才发生的事,你都看到了吗?”
老叶点点头:“我睡得浅,一听到动静就起来了。牧登白也不是坏孩子,只是他太不了解阿绿了……”
“说来说去,如果不是我,阿绿或许可以活得轻松一些。”
“北宫道友,其实很孝顺您。”
听见明以湛的话,老叶眼睛一亮,心情又高兴又激动:“是啊!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阿绿一直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面对这位温润和煦的青年,老叶不知不觉打开了话匣子。
“我从小就被卖入无相宗,可惜没有修炼资质,劳碌数十年还是一位杂役弟子。我和阿绿她娘,原本是霄壤之别,她娘是无相宗内门弟子……她不嫌弃我,与我结成夫妻,后来有了阿绿。我便让阿绿随母姓。”
“阿绿三岁时,她娘因宗门任务落入敌手而死……我原本打算送阿绿离开无相宗。没想到阴差阳错,无相宗发现阿绿根骨不错,资质甚于她娘,便将她留了下来。”
明以湛温声:“如今人间常有祸乱,若能修炼一身本事,是甚于成为普通人。”
“是啊。”老叶黯然道,“可惜有我这一位爹,阿绿总免不了受人奚落。阿绿一直奋发图强,比其他弟子更加勤奋,为的就是不受奚落,想要帮我摆脱杂役弟子的身份。”
不知不觉,老叶老泪纵横:“如果没有我,阿绿会活得更轻松。”
明以湛摇头,轻声说:“是因为有你,北宫道友才没有那样辛苦。只有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她才能无所顾忌做自己。”
老叶抹了泪,笑:“多谢明小友,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子说这么多。说出来我也好受些了。阿绿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她……我知道小友你神通广大,还望小友多帮帮阿绿。”
“可能够真正帮助北宫道友的,是你……”
明以湛的话语很轻,随风飘来。
老叶渐渐睁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