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院
梧桐市郊外一个乡间大院里,白布披挂,冷冷清清。院子主人的遗相挂在正屋墙上,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葬礼持续了三天,现在剩下些收尾算账的活计,几个儿子连带着儿媳坐在屋里,愁云惨淡地商量着账目。
大儿子家的小林今年刚上小学二年级,本来一年级时稳居第一的他在第二年遇到了对手,新来的转校生张小言一来就在期中考试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仅仅差两分就要超过他。尽管用功读书,刚结束的期末考试还是输给了这个新生,小林一下子失了信心。爸爸怕影响他考试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奶奶去世的消息,今天出了成绩放学后顺路把他接到这,尽量用委婉的方式让他知道最疼他的奶奶已经不在的事情。
此刻大人们都在屋里,小林抱着书包蹲在院子里,“奶奶,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新来的张小言好厉害,我没考过他。”“奶奶,你不是说这次我放假了要带我出去玩的吗,呜呜呜......”,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平时爸爸妈妈忙着上班,小林最开心的时候都是在假期和奶奶一起度过的,“是不是小林没考好,奶奶不喜欢我了,哇呜呜呜......”“我考得也很好了呀,都怪张小言呜呜呜......”小林的哭声惊动了屋里的大人们。“这孩子!唉!小林不哭,小林乖,奶奶只是出去玩了......”
屋里的灵像,奶奶还是一脸慈祥地笑着,可能是入夜变冷的缘故,玻璃框上起了层薄薄的水雾,奶奶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
梧桐市人民医院,徐泽恹恹地躺在病床上,望着玻璃窗外的天空。出身孤儿院的他凭借着不懈努力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家境优渥的女友家也对他十分满意,就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公司例行的体检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击碎了他的生活——癌症!医生告诉他是肝癌,现在发现得早治愈的机会很大。女友一家却对此大为惶恐,原本他就仅是个不错的选择而已,现在成了病秧子,于是确诊的第二天夜里女友不告而别。
前些天徐泽进行了手术,谁承想老天眼里也容不下他,术后复检发现癌细胞竟然已经扩散到大脑,而他的积蓄再也无力支撑后续治疗。
“周姐,怎么办,我好像弄错药了!”病房外一个小护士强忍着哭腔对旁边一个年长护士小声说道。“小佳急着去厕所,让我帮忙换药,说是房里年轻的那个就跑了,谁知道这屋里两个人都这么年轻,我......呜呜呜......”周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底在做挣扎,唉,要是别人我真不敢帮你应着,可这个人本来就打算等死的,要让他毁了这丫头吗。纠结一番,周姐愧疚着下了决心,她抓住小护士的手,“这事你谁也别再告诉,屋里那位本就是要死的,他要是发生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等他一走就好了!记住了吗!”小护士吓了一跳,听完半是害怕半是欣喜地应了下来。
夜里徐泽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明天他就要出院,他打算用剩下的一点存款为孤儿院的孩子们买些零食玩具,算是让自己的生命有始有终,思绪纷飞惆怅难耐。突然一阵剧痛袭来,浑身忍不住痉挛起来,他抬手想按铃喊护士,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喉咙呜呜啊啊地讲不出话,而隔壁床的年轻人睡得正香。
徐泽拼命挣扎无济于事,忽然一阵久违的轻松传来,他一怔,试着坐了起来,扭头一看“徐泽”大张着嘴横在床上俨然已经暴毙。
他苦笑不已原来自己死了,那现在是?他低头看看自己,透明状的身体不停有小光点飞出消逝,可以预见不出一会他就会消散掉。
就在徐泽灵魂飞速消逝之际,他尸体脖子上佩戴的那颗从被遗弃就一直陪伴他的珠子接触到这些灵魂光点,瞬时大放光芒,裹成一团护住了他的灵魂,然后一股巨大的牵引力从珠子里传来,竟活生生把他整个吸了进去。
徐泽意识一滞,再回过神四周是一片空洞的黑暗,一丝声音也听不见,只有自身发出点点光芒,可实在太过渺小,就像旷野里的一只萤火虫,融于这无边黑暗中。徐泽刚迈出一步,整片空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轰得一下徐泽头脑又是一愣,再睁眼突感不适,扭头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
我做梦了?可是......徐泽猛地抓起胸前珠子,原本漆黑无奇的石头珠子此刻变得圆润剔透,但怎么碰都没有反应。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真实的触觉让他松了口气。先出院吧,这鬼地方多住一天可浪费不起。
办好出院手续,徐泽注意到有个小护士一直热心地跟着自己,还帮自己拿了段行李,他心里久违地感到一阵温暖,冲小护士笑了笑,小护士可能是害羞扭过了头。
“师傅,就前面这栋,诶好,停这就行!”
忙完孤儿院的事已经是下午了,徐泽回到自己出租屋楼下,和女友一起的点滴不禁涌入脑海。唉!也幸好她走了吧,不然知道自己恶化到这种程度,又该怎么面对呢。孤儿院的成长环境让徐泽打心底里不愿拖累别人。
楼道口,一个穿着很精致的老太太站在那也不动弹,徐泽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心底柔软再次被触动,于是走上前去想帮帮老人家。
“大妈,您住哪,不方便爬楼吗,我扶您上去吧!”徐泽凑过去,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火味,“这老太太信佛呀!”徐泽一米八五的个子,老太太又佝偻着,根本看不清脸,他弯弯腰才听清老太太在嘀咕什么。
“张小...言...张...小言,第一...,我...孙子...”感情这是个老年痴呆的主,还挺疼自己孙子的,只是自己以前忙着工作,哪里知道这个张小言家住哪。
“大妈,您在这别动,我去居委会给您问一下好吧,在这别乱走啊!”徐泽时日无多,也乐得做些好事,把行李往旁边一放就直奔居委会,“张修言,俺瞅瞅喊,张修言,他家不就住恁家隔壁吗,一家三口哪来滴老太太?”“兴许是孩子奶奶来看孙子的?这不都放假了。”“奥是哈,小伙子你是租的房子?人不孬!平时得好好休息,年纪轻轻看着身子这么虚,少整那些不着调的啊。”徐泽笑容呆住,不好解释急忙回去了,他不想用病症博取同情,或者闹得人尽皆知。
再次回到楼下老太太人已经不见了,也对,家有这种老人肯定照顾的严实,应该已经接回家了。
提起行李回到自己四楼的出租屋,上上下下的楼梯竟也让他感到力不从心,打开房门进屋,女友留下的钥匙放在桌子上,除了空气有些浑浊一切都和住院前一样。物是人非啊!徐泽心中感叹,再坚强如他也会难过,简单收拾了下草草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
深夜,睡梦中的徐泽被一个寒颤惊醒,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去,耳朵却断断续续听到有人低声嘀咕,我感官这么敏锐了吗?徐泽联想到了自己灵魂出窍那一幕,下意识摸了摸珠子,顿时感觉安心不少。又搬来什么怪人,大半夜不睡觉,徐泽懒得多管,暗骂一声就想蒙上被子再睡。可那声音却好像随着楼层的爬升越来越清晰,徐泽不想听也没办法,一股熟悉却又显阴冷的声音变得明了起来。
“张...小...言,张...小...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