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老人是怎么在北源刀兵下活过来的,他又是怎么拖着独臂的老弱身躯走到大兴城的,孩子们都不想知道。
孩子们只想老头能醒过来,再扛过去一次,然后跟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直娘贼…杀千刀的…”老人虚弱地骂出声,竟然真的醒了过来。
“十二爷!”三少年惊喜异常,李富贵小心地握住老人的唯一一只手。
许平安忙再次抬头看向王良,王良却默不作声。
“看到你们,够了。直娘贼…这次…好像真的…不行了。臭富贵儿啊,松手…”老人“骂”了富贵一句,仅剩的一只手一个一个摸过三少年的脸,最后缓缓闭上眼,垂下了手。
“当~当~…”寺庙内忽然传出阵阵厚重安详的钟声。
伴随着呜咽声在空旷的广场黯然飘荡。
……
老人被抬到了永阳里小院。
许平安到佟奶奶处哭求,老人家没多说什么,让他们安心办好后事,莫管其他。
陈潇带着松院的孩子们还有张小虎赶了过来,没多说一句话,只灵前拜了一拜。
宵禁前,几个大人把棺木和其他东西都准备了一下。
屋里,孩子们都披麻戴孝跪着,压抑的哭声隐隐传到院子里,一直持续到深夜。
拓跋英扶着快哭晕的二丫翠儿,赵淑君抱着小金豆去了侧房,其他大人在灵前陪孩子们守着。
许平安拉着赵谷走到院里。
“你说你是组织里的大头目?”
“是。”
“我要加入。你帮我一个忙。”
“好,什么忙?”
“我要杀了宇文成龙,我要亲手杀,不要借别人手。你能帮我安排个机会吗?。”许平安语气异常平静。。
赵谷怔怔望着着双眼通红面无表情的许平安,良久无语。
“听说你上次在来大兴的路上,杀了一个人?”
许平安慢慢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说一旦开始杀起来,会越来越轻松,人命在眼里也会越来越不值钱。你确定要去做?”赵谷认真地问。
许平安咬咬牙,狠狠说道:“确定!”
“好。等我消息。”
回到屋里,赵谷找到王良一阵悄声嘀咕,随后王良站起来往外走。
脚刚跨过门槛,王良回头望望许平安瘦小的背影,神情复杂,似担心似愧疚又似安慰…
陈潇闭目端坐在灵前。
……
一切从简。
天亮后,鲁二倪三雇来些人手,简单治了丧。随后又雇来几辆车,拖着十二爷的棺木和一大帮人,出城去往南山,找了个风水好的地方埋棺立碑。
天将黑,都回到永阳里小院。
再次劝慰杨家村孩童后,陈潇与众人告辞,回了松院。
鲁二倪三也回去了,他俩已经旷了两三天职,明天得去衙门了。
拓跋英也回去了。
赵谷三人在安定桥边找了一家客栈。赵家兄妹此时却呆在小院里没走。
王良是昨晚出去后,到现在不见踪影。
所以,现在小院里只剩下少年儿童们了。
……
“淑君,回去休息吧。二公子,张师兄,你们也辛苦了,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二丫嗓音沙哑,鼻子有些塞,伤了风一样。
张小虎闻言好像有些慌,不由自主转头看向赵谷,果然赵谷也正好看向他,好像也有些慌。
张小虎急急忙忙说道:“呵呵,
不累,一点都不累。那个啥…那个…再晚点也没关系。呵呵,再陪你们一会儿。呵呵,对不?二公子?呵呵。”完全没发觉自己呵呵得有点多。
孩子们都奇怪地看向张小虎。
赵谷一手捂眼扭过了头。我不认识这货!
许平安掐了掐眉头,有些心累。
“你俩得了,想留下吃晚饭就直说,扯什么哩格儿楞?什么时候你们也没这么客气过。唉~就是…苦了咱杨摊主。”
二丫讶然,忍不住笑了,虽然笑得有点苦累。
“瞧我,怎么把这茬忘了?你们等着,这就去,很快的。”杨摊主还是很愿意喂这俩吃货的,转身去往厨房。
张小虎和赵谷被整得尴尬极了,一直在那里干咳掸衣袖衣角,假装说不出话。
赵淑君狠狠瞪了兄长一眼,忙跟向二丫。翠儿捂着嘴,也跟了过去。
赵谷被妹妹瞪得面红耳赤,跟张小虎对了一下眼,心有灵犀,猛然扑向许平安。
卧槽!这么凶狠?许平安早有防备,转身就往屋外跑。
奈何,他二人可是轻功练得飞起来的人,许平安刚跑到门口就被摁住,然后一顿暴捶。
孩子们都没憋住,笑了。
……
晚饭后,张小虎心满意足地飞去了松院。
都累了,早早洗漱准备休息。
赵淑君说今晚要跟二丫挤一个床睡,不去客栈了,然后女孩子们都去了侧厢房。
三虎大愣富贵今晚也不练功了,跟大宝小金早早上了炕。
赵谷让许平安陪他说说话,泡了壶茶,俩人就到院里石桌旁坐着。
马上二月份了,天也没有那么凉了。
……
王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二更时分了。
除赵谷和许平安,大家都睡了,小院里非常安静。
“宇文述、宇文成都、宇文士及、宇文智及等宇文家族骨干都已软禁在宇文宅中。皇帝命侯官拿下宇文成龙,速速押往京城。约一个时辰前,一队侯官已押着宇文成龙出了城。”
“再快他们也要后天傍晚才能赶到京城。我们只有今晚或者明晚这两个晚上有机会。”
“准备好了的话,现在就出发。”
王良声音压得很低,堪堪够二人勉强听清。
许平安站起来,默默背上弓和箭矢。杨三虎的弓箭,许平安偷偷拿的。
夜里昏暗,赵谷和王良看不清他的脸。
“不再想想?”赵谷问道。
许平安缓缓摇头,往大门走去。
王良叹了口气,向赵谷抱了抱拳,也走了出去。
……
已经宵禁,城门紧闭无法通行。
永阳里就靠着城墙,王良带着许平安东躲XZ专挑暗处走,来到一处城墙下,看左右不见巡逻的府兵,手脚并用,噌噌两下就爬上了两三丈高的城墙。然后垂下一根绳索,把许平安拉了上去。
许平安刚爬上城墙,吓了一跳!王良的身后,竟然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兵卒站在那里。
那两个兵卒应该是在守岗,背对着他们,面朝城外,直直地杵在那里。
许平安腿一软,险险一屁股坐在地上。
什么鬼?我是要去杀人的,还没出城就要给抓到牢里了?差点哭出来。
王良食指竖在唇边,示意许平安不要声张,然后自顾自用绳索把许平安往另一边城墙外放了下去,自己再跃下来。
许平安眼都直了!我们是鬼还是他俩是鬼?
从始至终,守岗的兵卒竟然都没给他们哪怕一个眼神。
王良和兵卒好像都把对方当透明人一样,相互看都不看一眼。
“一伙儿的?也是组织里的?”许平安悄声问王良。
王良也不解释,拿出两个黑巾,一个自己蒙上脸,一个递给许平安,示意跟着蒙上。
然后拉着许平安就走。
走了一会儿,走上大路沿着路走,再走约一里地,路边有两个人牵着三匹马,等着他俩。
都黑巾蒙着面,也不说话,相互点个头,翻身上马,就往东疾驰。
……
半圆的月亮冷冷挂在半空,路上空无一人。
许平安和王良共乘一骑。
前段时间在松院,许平安跟杨三虎学着骑过几次马,还以为骑马很容易。
他坐在后面,搂着王良的腰,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好像要离位了。
妈呀!原来骑马是这么痛苦的事儿,怎么还没到啊?
……
正当许平安头昏眼花,实在受不了要吐的时候,马匹停了下来。
又有一个人在路边等着他们,也蒙着面。
“一里地外,林子里,小河边。”还是不多话,只点点头。
都下了马,把马牵到路边林子里拴上,留下一人守着。刚碰头的人领着王良许平安和另一人行进在林间。走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小心,最后王良朝另外两人点了点头,两个人就站定,没有跟来。
王良拉着许平安继续走,等远远能看到河边点起的火堆时,停了下来。
王良抬头看看天,三更天都快过了。
“只有一箭的机会,不管成不成,我们都要离开。明白吗?”看不到王良的神情,但许平安能听出他的声音很严肃。
许平安重重点了点头,握紧了弓。
……
“咕咕~咕咕~…”林子里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
帐篷里,宇文成龙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现在很害怕,惶惶不安。
他不敢相信他爹会叛国,但是又不无怀疑。以他的了解,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爹能把两个儿子都卖了,还有啥不可能的?他此时甚至有些埋怨他自己的爹。
到了京城会怎么样呢?自己会不会跟着死呢?还是看在自己年纪不大,又没有参与的份上,死罪可免?…
不知道是不是太惊惧了,又是一阵尿意憋来。从晚上吃完干粮开始,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他咒骂着爬起身,走出帐篷。
门口有两个侯官守着。其他侯官或帐篷周围,或火堆旁巡视着,总共有约二十人。
“二公子,有什么事吗?”一侯官客气地问道。
虽然是按皇命押送,但侯官们态度和往常一样恭敬。
谁知道宇文家能不能翻身?万一又活过来了呢?
“尿尿!”宇文成龙烦躁地回道。
又来?那个侯官呆了一呆,立马又回过神来,侧身就要领路。
“我来吧。”另一个侯官说道。
然后笑着伸手朝林子方向一请,“公子,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