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秋风飒飒落日圆(3)

第28章 秋风飒飒落日圆(3)

王衡又命人去叫惜蕊来帐中。惜蕊进来,王衡说:“你就在我左右。不用劳师远遁去执行任务。”

惜蕊说:“将军这么向着我,莫非是不信我能把事情办好?”

王衡春风和气地言道:“你别以为中军帐中之事就好办。不过,不好办的事,我不用你去办。你在我身边,只喝喝茶,聊聊天,就可以了。”

惜蕊看着他,笑笑。“除了这两件事,真的没别的事了么?”

王衡也笑笑。“那你笔墨伺候。”

惜蕊回答:“是。”

王衡摊开写檄文的绢帛卷轴,惜蕊为他拿来一管狼毫,又为他磨墨。他不假思索,在绢帛上疾书了一封信。

惜蕊疑惑他在写些什么。原来是给阿史那思摩写的劝降书。大意是,阿史那思摩接受太宗的册封,成为瑶池都督府长官,却背信弃义,叛唐自封为沙钵罗可汗,奴役,劫掠西域各松散结盟的绿洲城邦。若再不改悔,一定招致天怒人怨,不会有好下场。

最后,他代大唐皇帝命令阿史那思摩投降。

惜蕊在他身边,瞥见他写的内容,忍不住问他:“将军,既然阿史那思摩像您写的这样十恶不赦,他岂会投降?这份劝降书,恐怕也是无济于事。说不定会更加激怒他们。”

王衡说:“不尽知用兵之害者,便不能尽知用兵之利。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用兵都是出于不得已。否则,谁愿意看到生灵涂炭,尸横遍野。一将成名万骨枯的骂名,又有几人愿意领受。所以,明知敌人不一定就范,也要有劝降这个步骤。”

惜蕊表情僵硬了一瞬,用笑容掩饰过去,对王衡说:“如果阿史那思摩能像您这样想就好了。”

王衡看她一眼,未言语。片刻,善气迎人地对她说:“这封信我还没想好让谁去送。你想去吗?”

惜蕊有些惊讶,甚至尴尬。“将军,你不是说让我陪伴您左右的么?我怎么会想去见阿史那思摩呢。”

王衡知道惜蕊这个女人不与他交心,但他也不介意。他说:“跟你开玩笑,你就当真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去。我把静枫支走,也是想让她没机会找你的麻烦。”

惜蕊心想,大战在即,还想着为一个小妾解围。好伪君子。

可是表面上却说:“若姐姐终究不容我,我便离开将军,不让您再费事周旋。”

王衡说:“你若不离开我,我绝不会舍你。你若真想离开,我问明原因,会放你走。可是静枫这个理由不行。”

然后,他对帐外高声叫道:“来人!”

卫兵听见,忙进帐听令。王衡说:“派人把周智度将军请来见我。”

卫兵去吩咐人请周将军。不久,周智度来到帐中。王衡让惜蕊先回自己营帐休息,没有他的命令,不要擅自出帐,到处乱转。一来就要开战,形势复杂,二来此地她并不熟悉,就更不能出营,否则让他十分担心。惜蕊只好施礼先行。

周智度问明叫他来的缘由。王衡对他说,想让他去给阿史那兄弟下劝降书,顺便探路,外加探听军情。这些周智度都做得来,他也希望当这个先锋,立下第一功,以鼓舞官兵的士气,便欣然同意。

王衡说:“好,我立刻派人去请程总管下令。”

周智度问:“王副总管,你同意不就可以了么?还需要通过程老将军吗?”

王衡说:“那是自然。程将军是主帅,岂能不告诉他。”

周智度说:“只怕告诉了他,他又要跟那个吴王恪请示。”

王衡说:“军事上的事,吴王恪没能力管太多。”

周智度说:“既然他什么都不懂,有何资格耀武扬威,满嘴喷粪。”

王衡笑笑,说:“周将军言重了。稍安勿躁。”

周智度说:“王将军,我正要告诉你,上午我们在帐中议事过后,你先回自己营帐,我与王方翼,梁建方等人与吴王恪在帐外遇见,他当着我们的面,对你冷嘲热讽,话里话外,说你是皇后的亲信,曾经带家眷入后宫被皇后接见。然后……”

王衡问:“然后怎么样?”

周智度说:“然后,他说你在后宫与皇后单独谈话,皇上和宫女太监都不在左右。”

王衡一皱眉,心想:吴王恪搬弄是非的本事可真不小。这样的话都敢说。皇宫大内,有谁进得去?即便进去,皇后能不避嫌?否则岂不是害了她自己?

王衡于是说:“吴王恪曾同皇上争储,又和长孙无忌过从甚密。长孙无忌与皇后一向不和。皇后派他来,是为削弱长孙无忌的势力。所以吴王恪才会如此刻意污蔑皇后。其实,长孙无忌早就抛弃他了。”

周智度说:“吴王恪居心叵测,小人做派,以后我们还真是要防着他些。”

王衡说:“好。有劳周将军与王方翼将军和梁将军说一下此事,日后我们共同提防,有事及时相告。”

周智度点头:“王副总管,你的为人我们都了解,毕竟一起攻克过吐蕃和吐谷浑。你可千万不能让吴王恪这个小人搅乱我们的军事部署啊。”

王衡说:“有你们几位将军鼎力相助,我一定尽力而为。”

然后王衡对周智度交代了一些细节。他让周智度不要亲自进入阿史那兄弟的城邦送信,因为西突厥的人没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万一进去之后,遇到危险,后悔晚矣。

周智度问他:“那要怎么送呢?”

王衡说:“周将军箭法如神,有百步穿杨的功力,只需用箭将劝降书射入他们城郭或大营之内便可。”

周智度笑说:“好办法。就这么干。”

王衡还把他和张弘义救助灾民时结识的坞堡堡主请来,为周智度做向导。他们又简单聊一会,周智度告辞待命。

王衡亲自去程咬金帐中,请程咬金下令,让静枫和周智度出发。程咬金说:“这些事务,你安排就可以了。”

王衡说:“老将军,您是主帅,下令还需您下,方可将将。”

程咬金点头:“也好。”

于是取令牌,传令下去,命李静枫将军和周智度将军各领人马,即刻出发,执行任务。

王衡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问程咬金:“老将军,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程咬金很奇怪:“哦?你有什么话不能说?只管讲来。”

王衡说:“老将军,吴王恪不会打仗,如果有过多干预战事的情况,还请老将军三思,不要被他摆布。”

程咬金道:“你的意思我懂。可是,吴王恪毕竟是先皇之爱子,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就算皇后换了,同胞还是同胞,我得给他些面子。更何况,他来也是任监督之职。”

王衡说:“皇上并未交代过让吴王恪督军。”

程咬金说:“你就不用担心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可能为他所左右。”

王衡不好再说什么。

程咬金问:“你说的以逸待劳,让阿史那先来进攻我们,万一他不上当,我们不能永远在这耗着啊。”

王衡说:“老将军不必忧虑,他们一定会来。”

程咬金问:“哦?莫非你有妙计?”

王衡说:“以利诱之即可。现在的庭州府,是当初西突厥的浮图城。阿史那思摩不可能不想夺回去。之前未行动,是因为他还没有聚拢起西域那些绿洲城邦的军队。如果骑兵足够,他势必先攻取这里。另外,我还有一样法宝可以诱敌深入。”

程咬金问:“是什么法宝?”

王衡站起来,取下腰间的玄通宝剑。

“就是此剑。”

程咬金问:“这不是玄通宝剑么?”

王衡说:“对。老将军,这把剑阿史那兄弟很放在眼里。我与张弘义赈济被劫掠的灾民时,几个坞堡堡主对我讲了些情况。他们的儿子大多被阿史那贺鲁抓去做人质,所以他们同贺鲁的骑兵有接触。据那些骑兵说,阿史那贺鲁早前听说大唐的命脉被筑在玄通宝剑里。他对玄通宝剑垂涎已久。阿史那贺鲁与他哥哥阿史那思摩还不一样。思摩不及贺鲁阴狠果断。贺鲁使三角叉,胡服骑射,断蛟刺虎,狠辣异常。那些骑兵说,他一直想得到玄通宝剑做防身的利器。如今我来这里,正好带着这把剑。若放出口风,说剑在我身上随身佩戴,不怕引不出他来。”

程咬金点头,“如此最好。”

王衡说:“这样我们就可以以利诱之,以卒待之,出其所必趋,趋其所不意。何愁第一仗打不赢?”

程咬金又点头,“王将军有计谋,难怪李绩大人看重你。”

惜蕊穿着蟠缡纹的勾头高缦战靴,踩在草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手里捧着什么宝贝似的,显得小心翼翼。此处是大营外较远的一个地方,荒草离离,周遭显得空旷而寂静。她看四周无人,便将手中的物件捧到高处,被在一棵胡杨树后面躲藏着的子虚看见,原来她在放飞一只鸽子。子虚皱皱眉头,心想:她放鸽子做什么呢?

此时,在她将鸽子放走的一瞬,仿佛怀揣着某种希望,又一下子被释然了一般,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再那么深不可测,而是充满一种欣慰和安抚的意味。

有人说,即便再聪明伶俐之人,也会有软肋。也许,对鸽子的一份柔情,就是她的软肋。

子虚看见惜蕊收起独处时的放松,又开始环顾四周,便立刻警惕地向树后躲了躲。毋庸置疑,是静枫让子虚盯着惜蕊。子虚只当静枫还是对惜蕊嫉妒。可是既然静枫求她,她肯定要帮师姐。

然而此刻,她觉得惜蕊的举动颇为奇怪。究竟鸽子与惜蕊之间有何渊源?她为何如此怪异,又如此警惕?她干嘛在这草原深处放这种鸟儿?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却说静枫,紫云道人和李淳风一路风尘,三个人骑着三匹高头大马,中间是静枫,紫云居左,李淳风在右,颇有一些威风凛凛的气势。静枫不愧是令皇后武氏都大为赞赏的女将,英气逼人,手持梅花枪,枪尖朝前,金光闪闪,枪口梅花傲雪香奇绝。她头盔上的盔缨显得十分威武,缨乃雉翎做成,里面隐藏着盔枪作为备用的兵器,即可以缓冲,又可以为标识,显示出一员女将独有的风姿。

草原上的季风吹来,在他们耳边呼啸而过,虽不是森寒逼人,但也凛冽到足够令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肉一阵刺痛。劲风夹杂着枯草的味道,提醒他们这里是漫漫无际的漠北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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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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