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诛心之情绕心头(1)

第77章 诛心之情绕心头(1)

王衡管辖的部队,有一部分是庭州府的驻军。当地驻军的一个特点,就是相当一部分人本是突厥人。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突厥人到底可不可靠,未有定数。另外,程咬金一时疏忽,被吴王恪钻了空子,杀死社尔部落的降众,这件事不可能不被阿史那兄弟知悉。他们定会在西突厥和黑突厥各部中间散布唐军杀人不眨眼的谣言,鼓动颇有实力的黑突厥强部与唐军为敌。黑突厥各部人口加在一起,也能组成浩浩荡荡的十万兵团。这么多的骑兵,与唐军比起来,唐军还是略逊一筹。所以,摆在王衡面前的形势仍旧十分严峻。

果不其然。阿史那兄弟互相寻找,不多时日便汇聚到一处,向西进发,越过碎叶城,逃到热海。那个地方,地处偏远,却是西突厥曾经的大本营。此处的游牧部落,都与阿史那兄弟熟悉,有的部落首领甚至是与贺鲁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感情深厚。而且,那里还有突骑施人、弓月人和样磨人的领地。这些部落与乌质勒和隶移涅过从甚密,都支援阿史那兄弟。在这个地方,阿史那贺鲁可以云集数量众多的骑兵兵团。所以,阿史那贺鲁的斗志不但未曾减弱,反而气势倍增。在这样的情况下,王衡如不示弱,无法避开阿史那贺鲁的锋芒。

王衡将程咬金的兵权暂时收回,又安置了吴王恪。程咬金对他说:“贤侄,你虽然用兵厉害,知道轻重,能权衡利弊,从细微处见端倪,可是有一点,我怕底下的将士不服你。”

王衡问:“哦?是哪一点,请老将军明示。”

程咬金说:“你整日里挎着那把玄通宝剑,难免被底下的人认为施妖法。”

王衡想了想,言道:“老将军说得有理。那我不带着它便是。”

王衡于是回到自己房中,把玄通宝剑竖着立在枕头上,看起来十分显眼。静枫见了,对他说:“将军,你一向是带着这把剑的。如今放在这里,人又杂,又不隐蔽,我怕万一......”

王衡说:“不用怕,它能保护好自己。”

静枫听王衡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劝谏。

王衡忙于军务,无暇顾及玄通宝剑。这日,惜蕊蹑手蹑脚,左顾右盼,悄悄地来到王衡下处,在窗外徘徊了一小会儿。然后,又趴着门缝往里瞅。她试探着推推房门,居然打开了。

王衡素日是个谨慎之人,这次却忘记给门上锁。惜蕊心中暗喜,心想,王衡的伤还没痊愈,身体不适,到底影响精力,竟然没锁门。那就怪不得我进去查看。

她进得屋内,看见一张窄床,薄布的床帘,用两根粗陋的麻绳吊在床边的木桩上。床面铺的是草席,床底下放着厚重的铠甲。室内设施简陋,与清贫农户的家当别无二致。惜蕊知道,这是王衡想让自己的饮食起居尽量贴近底层士兵。

她的目标并不是这些劳什子。她只迅速地扫了一下室内,就将目光聚焦于枕头上立着的玄通宝剑。

这把剑看起来就像一把普通的剑,可是古朴的剑鞘还是给人一种凝重肃穆之感。

惜蕊碰过玄通宝剑,知道它的厉害。她这次不敢轻易碰触。

可是,即便不尝试,也不能就这么毫无收获地离开,那样她太不甘心。

她慢慢地伸出一只手,还没接近那把剑,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挡在离剑一尺开外的地方。

这似乎是一个屏障,无形地将她与剑隔绝在两个世界。

她有些生气,甚至想使蛮力来突破那层看不见的壁垒。然而只是徒劳。

试了一会,她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床边,第一次感到如此束手无策。

怎么办?她问自己。

她知道贺鲁想得到那剑。若不是因为玄通宝剑,贺鲁不至于忍气吞声,任由他父亲和哥哥将她送与王衡。至少在她心里,就是这样一种解释。所以,她把怨恨不自觉地撒在玄通宝剑上。可是,她又动不了这剑,心中自然十分憋闷。

她想回家。回到那片茫茫草原深处熟悉的地方,面对她熟悉的人。

她恨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多舛,要来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身边,还要与他同床共枕,忍受如此之多,到最后却连他的剑都动不了。

可是她从未想过的是,这一切其实都是阿史那父子造成的。她浑然不知这一点,是因为贺鲁的父亲也相当于她的父亲,贺鲁又是她青梅竹马的恋人,所以,她欣然地接受他们的委任,脑子里全部都是如何破敌,如何做好这个内应。

她看看玄通宝剑,凌乱之中不自觉地摸了摸床,这床坐上去很不舒服,睡在上面更如同自我惩罚。她突然心里想到王衡。其实王衡的伤只是表面痊愈,却没有真正恢复。她知道,他是为了让人心稳定才故意隐瞒伤情。

她想:王衡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呢?习武之人,有时候会伤元气。一旦元气耗散,日后恐怕会留下病症。王衡之前对她讲过,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秦琼秦叔宝,就是因为参加战斗太频繁,失血过多,导致后来身体一直不好,英年早逝。那王衡以后会不会因为这次受伤没休息好,身体坏掉?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因为王衡是敌人。她想这些是什么意思?对他怜悯了,心疼了吗?

岂能如此。

就在这时,她眼前浮现出一个天竺女人的身影,三十岁左右,泛绿的肤色,**的身姿,体态丰腴,面目慈祥。她认得,这和她在古堡中见到的绿度母雕像简直一模一样。

她顿觉惊骇,从床沿边坐着的姿态瞬间站起,双目睁得几乎成了三白眼。因为绿度母出现得太突然。

绿度母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问:“惜蕊,你是做错什么事了吗?为何如此惊惶?”

她靠墙站定,问:“你是谁?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绿度母说:“亏得你冰雪聪明,竟然不知我是谁。我已经出现多次,我就是玄通宝剑的另一个化身。”

她惊讶地问:“你......是玄通宝剑?”

绿度母说:“是的。我与我主人朝夕相处,经历很多事。他所作的一切,我都历历在目。”

她说:“你主人就是王将军吧?那你来吓唬我干嘛?我是王将军的爱妾,你,你若对我不利,你主人可不会饶你。”

绿度母说:“小夫人,我为什么要对你不利呢?你又没想偷走我,又没想威胁我主人的安全。”

她抬起头,不禁惊骇。然后,勉强镇定下来,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对王将军不利?而且,我连剑身都碰不到,又怎么会偷剑?”

绿度母说:“我不管其他,我只记住我该记住的。我只听从我的内心。”

惜蕊觉得自己仿佛融入绿度母的记忆。她看到一个用大红色绸布、大红喜字,许多支粗圆的红烛装饰起来的房间。仔细一想,这不是她与王衡洞房花烛夜的那间屋子吗?一切都似曾相识,一切都如此熟悉,她不由得继续沿着眼前的影像向屋内慢慢踱去。只见床笫之间,坐着一个戴大红盖头的女子。

没错,那正是她自己。

她越看越害怕,却有一丝流连在其中,让她分辨不清是欢喜还是厌恶。过了一会,她看见一个男子走过来,掀起她的盖头。他身穿大红色喜袍,未曾戴文官的官帽,而是佩有抹额,头顶梳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大辫子。

她是多么讨厌自己与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过夜。可是没办法,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尽管这计划在王衡眼里可能很荒唐,但只要他一天不识破,或者即便识破了也仍然由于爱她而不愿意承认,那她就有机会赢。为了赢而不惜一切代价,是阿史那家族从小到大灌输给她的信条。

在没见到他之前,她也曾幻想过他的样子,是像一般的武将那样身材魁梧,满面胡须的一个人。

可是她被掀起盖头的一刻,第一次见到他,才发现原来他是一个面相儒雅的人,并非爆炸刚髯猛张飞那般的粗鲁汉子。他看上去很亲切,很随和。他看出她有一点紧张、迟疑和顾虑,所以就尽量安慰她。

还没见过面就娶过来,新娘子害怕也属正常。作为男人,他不像女人那样腼腆。快些熟络起来的任务自然需要他来完成。

他询问了她的名字,虽然是明知故问,但却是她第一次亲口告诉他自己的姓名,他却不晓得惜蕊的名字对她而言其实是假的。

他对她说,家里的一切都有人为她安排妥当,她不需要操任何心,也不要有任何顾虑和担忧。来到这里,就像在她自己家中一样。他还亲手给她戴上为新娘置办好的首饰,试一试合不合适,询问她是否喜欢。然后,又领她在屋内转了一圈,把府上园中的亭台楼阁、碧池莲藕、小园香径等一一指给她看。这还不算,他又拉着她的手,领她看柜子上摆放停当的一箱白银锭子,一小匣金元宝,一个大一些的妆奁,还有一小盒碧玉打造的项链、手镯和耳环。这都是他为她准备好的礼物。不是因为爱慕她的容貌,却是为履行对李道彦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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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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