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鏖战不休

上述钱塘口战役，跟许多烽火连天的神剧相比，跟许多惊天动地的历史战役相比，或许真得微不足道，两国参战人数，不过三、四千，或许你会嗤之以鼻。甚至在汗牛充栋的史册中，也找寻不到有关这场战役的记录，只有寥寥数语，似曾相识的暗战、平叛，隐没在被暖风熏得游人醉的和平岁月当中。

不过总之，此战之后，近百年来，直到南宋末年，再也没有金人、胡虏经由海上，从江口反窜偷袭，与他们的马步军前后夹击，迅速攻破都城。而这次战役中，牺牲的都不过是一个个“无名英雄”。

早些年，南京城被攻破后，宋高宗坐镇临安府，却被金兵偷袭，怆措逃亡海上，最后从温州等地弃船登陆，流亡闽越。当时偷袭的金兵，连同前方先遣部队，也不过数千人。后来，尾随追杀的金国水兵，战船不过数只，人数不过千人。再纵深到内陆腹地，追杀的金国赶死小分队，有时不过上百人、数十人。

陈三娘私底下，就常与陈二娘、小菊扼腕长叹，怨恨不减地回忆当年的“大逃亡”。而今才有释怀，原来当年金兵就是趁着大海潮，神不知鬼不觉地泊上钱塘江内岸，潜伏在临安城附近，一等到前方金军兵临城下，就现身突袭，攻破城防。

可这一次被宋兵识破诡计，抓了个正着，大败而归。惊疑难定、狼狈不堪的完颜洪烈，在海上与同僚们商讨、总结本次战役。曾经参与那次“大偷袭”、“大追击”的舰队长，说道：“王爷深入腹地，刺探宋国新建都城临安府，以及周边地貌、布防，真乃虎胆英雄！”

又说道：“这次本想将计就计，里应外合，奇袭宋都，可没料想，会遇到如此有序、坚决地抵抗，还中了他们的反埋伏。与以往宋人只有区区几万、阵前不怕死的将士；而后方芸芸众生、官兵纸醉金迷，一窝烂稀泥的状况，大不相同。”

一位参军叹道：“也怪这罗刹江大海潮，来得莫名其妙，打乱步署，要不可以一举偷袭成功，以最小的代价，捣毁宋国新都城，捣毁拟建的水师码头，使那赵构老儿永远不敢迁都临安。还有那擒纵器，实在可惜！本来可以一举三得。”额尔，又啘惜道：“刚才听说，赵构老儿也混杂在内，只是突降暴雨，才临时取消勘察水师码头的行程。”

完颜洪烈自是不语。沉默良久，说道：“功亏一篑。眼下，宋军大部队集结在前线，以为要挟我方，签订和约。为此，后方国防空虚……”一行金国将士，也都扼腕长叹。

完颜洪烈转身，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暗自思忖：此次和谈，不知情况如何。眼下金国与周边各族，结下的仇恨越来越深，不是一年两载的事。就像眼前这支舰队，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不趁着南宋新赵氏集团根基还没有完全稳固之时，倾举国之力覆灭它，从今以后，谈何容易！

这赵构皇帝，虽说不喜战事，看似软弱，但是治国经略、拢络人心，倒还是很有一套。说是宋朝官民，纸醉金迷、贪图享乐、无多战意。可是随着金国地盘的扩张，特别是占领了汴梁、江淮一带之后，我大金朝的官民，也多有贪图享乐、爱慕虚荣、不思进取的腐朽思潮。哪有祖上一辈，以偏居极寒，区区一隅之地，而能全族士民，同呵一气，勇猛征战，打下这超过祖先领地不下十数倍的大好河山！欲望享乐、食、色、性，难道真是人性中最为真实、最难根治的一面？

难道那个无手无足无眼的人，死不诲改的谶言是真得？这些天恶梦不断，有关金国女真族人的运数，会是真得？

船舱外一位伤痕累累的獠牙铜面人，单膝下跪着。一位副将小心翼翼禀告道：“乞禀王爷，小王爷的尸身，在几位大金勇士千里奔袭，拼死护送下，正安放在舱外。”

完颜洪烈泪眼纵横，忍住心痛。水路兼并，金国小王爷的尸身虽做处理，但也腐烂，面目全非。完颜洪烈轻轻盖上儿子的面纱。转身扶起伤痕累累的獠牙铜面人，说道：“早就下令，不要抢运小王爷的尸身，和其他将士一样对待，就地掩埋或者火化。”

问道：“掩目将军等人呢？”

答道：“已战死。三人一组两个小分队，只剩下我一人，实在愧对王爷！”言罢，转身就纵向大海。

完颜洪烈身边幸存的一位武林异士，挥出长鞭，把他卷住，拖回甲板。此人大叫道：“掩目将军交待，有辱使命，护主不力，是活是死，都要把小王爷送回到王爷身边。完成这最后的使命，我们就当自行了断，不得苟活在世。”

此人拔出匕首，想再次自杀。完颜洪烈上前，一把打掉匕首，抱着这位金国小战士，失声痛哭：“如果不嫌弃，我俩就认作父子吧。”

“千万不要，让我刚失去了一个儿子，又要失去你这样一位尽忠尽职的金国好儿子！”船上所有将士见状，无不感动地泪红眼眶。

完颜洪烈命人把小王爷抬回到小船中，摆放干柴、油布，亲自举着火把，点燃。在波涛汹涌中，送他上路，即是火葬，也是海葬。

完颜银术自觉有愧，下跪说道：“请王爷分派我几位高手，暗杀回去。一来报仇，二来找回罪魁祸首的擒纵器。”

完颜洪烈转身拭泪，说道：“将军快快请起。不必。不必了！”

参军奏道：“王爷早有安排。银术将军自管安心养伤。等伤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