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佛种东移
长安城,朱雀大街。
时值正午,西街口突然出现了一位大腹便便的客商,只见他轻摇折扇,晃晃悠悠,向着街东的醉霄楼慢慢走去,那里正是一副“落日胡姬楼上饮,风吹箫管满楼闻”的光景。
客商进来也不说话,直奔楼顶而去,还没等掌柜骆忠跟上脚步,楼上那群飞扬跋扈的公子哥儿已经乖乖的下了楼。
这可奇了,掌柜的正一头雾水,领头的公子哥发了话:“赶紧上去收拾,把店里所有的好酒好菜尽数重新上满,记住了,是上满,帐都记在我头上。”
说完竟径直走了,其他的公子哥紧紧跟上,等骆忠反应过来,楼上紧接着传来一句粗壮的嗓音:“还不赶紧照办。”
刚才说话的公子可是本地万年县令的嫡长子,既然他发了话,骆忠也不敢多问,立时安排前堂后厨一阵忙活,不多时,楼顶的十几桌都摆满了新上的酒菜。
“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等我消受完了,掌柜的再过来,我有话要问。”
骆忠一肚子摸不着头脑,但总归是有些见识的,答应一声便带着众堂倌下了楼。
没一会,不敢走远的骆忠又被唤了上去,刚打开门,眼珠子就掉了一地,满屋的酒水菜肴,竟是点滴不剩了。
“掌柜的,那座金光闪闪的奇怪宝塔是个什么来历?怎么不似我中土形制?我看此地颇多庙宇,香火可旺?”客商没有理会骆忠惊掉下巴的样子,边摩挲着滚瓜溜圆的肚皮,边问道。
骆忠闻言赶忙收拢神色,一边赔笑,一边答道:“客官是第一次来长安吧,那是大慈恩寺的雁塔,可是出名的很呢。”
“大慈恩寺?雁塔?上次吾来,却还没有,你且细说一说。”
“这么说的话,客官得有十多年没来过长安了吧。说起这大慈恩寺,乃是当朝天子尚未登基之时,奏请太宗陛下,为母亲长孙皇后荐福而兴建的,从头到尾只用了半年的左右时间。这寺庙重楼复殿,云阁洞房,共有十余个庭院,一千八百九十七间房舍。寺庙建成不久,太宗陛下便恭请玄奘大师主持翻经院的工作,还为大师举行了盛大的入寺升座仪式。
再说这雁塔,那是咱们的玄奘法师为了存放和供奉自西天佛祖那里取来的经书舍利的,也是当今圣上宫内募集筹资兴建的,那时候,周围的百姓除了加倍敬献香火,还都去帮着做工,我亲眼看见玄奘法师亲负砖石呢。
至于那形制,确实与咱们中土不同,据说乃是佛祖颁赐图样,仿那雷音寺中宝塔所成,塔中层层皆有舍利,据说共有一万多枚,实在是祥瑞至极。”
“玄奘法师如今还在寺中吗?”
“客官来的不巧,法师已于今年二月初五圆寂了。”骆忠面露戚容,哀声回道。
“确实不巧。照你说如今长安佛教盛行,僧徒数以万计,信众更是无数,那大唐境内也都是如此吗?”
“这个小人却不清楚,但听各地来的客官言说,其他地方即使不如长安这般,但也不会相差多少了,毕竟连当今圣上都推崇备至,言必称佛理,大唐子民自然是上行下效呀。”
“好了,那你下去吧。”
等到骆忠退去,这胖胖的客商方站起身,来到酒楼围栏处,望向那阔寺宝塔,口中喃喃自语道:“道祖令我在天界隐这一九之数,方可来收取净坛供奉,原来是要我等金蝉西归的意思啊,只没想到我们这道根深种的东土,竟让西方教钻出这般大的空子来,
看来这西游一路上我是太过小瞧了你金蝉呀!”
“你佛祖要面子,非逼天庭给你西方教三个大圣级屈尊降辈当护卫才给经书,前两个玉帝好一阵忽悠才搞定,轮到我们封疆大圣,哪个是好拿捏的,想借那狗屁气运的事敲打我等就范,简直是笑话。原本老子也跟其他哥几个一样,随你敲打又能如何。可我们北极之地人族不兴,香火不盛,那点军饷供奉哪里够使,老子忍辱负重,演了这出调戏嫦娥、错投猪胎、一路消极的大戏,到如今总算是没有白费,正是成佛非我愿,净坛才稀罕。哈哈哈,老子我来替兄弟们收租子咯。”
客商放声大笑,竟不下楼,一个隐身就不见了踪影。直等到宵禁时分,骆忠才敢上来问询,结果哪还有什么人在。
却说天蓬一路隐身到了大慈恩寺,此地正如那骆忠所说,人潮如织,往来如梭,香客们皆是面带虔诚之色,大有不敢高声语、恐惊西天佛的阵势。
“若论开疆拓土,金蝉之功,冠首诸佛啊。”天蓬心下感叹,给他这便宜师傅来了个大加封赏。
略略停顿,天蓬径直来到雁塔地宫,显化出净坛使者的法相,却没有掌管供奉的众佛丁前来相迎,正自诧异不解,地宫正中摆放的宝函却打开了,露出一节佛骨舍利,其上慢慢出现了金蝉子的虚影。
“阿弥陀佛,天蓬道友,别来无恙否?”虚影合什颔首,面上古井不波。
“啊哈,金蝉,你不是已经佛前归位了吗?呃,这是你留的一丝佛念吧。”
“正是如此,专候道友前来。上次一别,如今已是十九年过去,除却白龙之外,屈尊你们三位助我成此功德,金蝉不管其他,还是要谢上一谢的。”
“如何谢我?”
“正是这香火供奉,十九年西方教一文未取,尽在此处。”金蝉指着宝函内舍利旁的佛袋说道。
“看来佛祖是早就知道我的意图咯。”
“圣人俯视我等,一览无余,道友不必介怀。我佛在东土虽称西方教,但我佛之西尚有西域,那里百无禁忌,不敬天理。佛祖曾有推演,千余年后,大雷音寺恐有被其覆灭之虞,故而才命金蝉前来,历十世方成这西天取经,实现我西方教留佛种于东土的宏愿。”
“西方再往西?你能告知佛祖真意,实出我意料之外。可为何汝等不直接晓谕道祖,大家可以商量着来嘛。现在弄的如此这般复杂,又是何苦?”
“天蓬道友,如你身为佛祖,面对你们天界当下的时局,若要速成此事,是找玉帝快还是道祖快些?”
“是了,县官不如现管,天蓬明白了。你留下佛念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佛祖素知天蓬与道祖交好,个中情由还望转告。西方教无意争夺道宗气运,只为异地预留火种,以防不测。如果贵教愿往西域传经布道,佛祖必会扫庭以待,恭迎道使。”
“佛祖托我转告,是担心西方教自己找上道祖,玉帝会从中作梗,不给你们办事了吧?”
“正是此意。虽说此局各方互相算计,但不也是皆大欢喜,各有所得吗?”
“既然咱们尚有师徒之名,此次转告自然可以。至于以后,佛道两家的事,我可不做传话使者。”
“阿弥陀佛!这是自然。天蓬意在净坛,金蝉业已深知。佛祖还要我提醒天蓬,极北之地尚有极北,天河尽头还有大海,那两处与你毗邻,可请道祖早做推算,以做防范。”
“天蓬知道了!多谢多谢!”
“我佛慈悲,中土各处佛前供奉,天蓬可以随意而取,金蝉已嘱众弟子若遇其他天庭众神讨要,亦不可拒绝,只需禀明净坛使者,由他定夺。”
“你倒甩的干净!天庭窝里斗的事你们倒摸的清楚,放心吧,出现这事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如此金蝉就走了。倘若有朝一日天庭不容于你,别忘了大雷音寺还有净坛使者的尊位给你留着呢。”
天蓬一愣神的功夫,金蝉的虚影已经消失不见。
“最后这句倒是还有些师徒情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