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当然是人
我家住在走廊尽头，出门往右，就是阴沉沉的楼道。
而那两部电梯，一个在407和409之间，一个在408与410之间。
公寓里的气氛极其压抑，身处其中，犹如坠入泥沼。
咚！咚咚！
我垂着脑袋，尽量让视线往两侧延伸，避免与414的房门接触。
“您好，我是413的住户。”
周围安静得过分，我的呼吸逐渐急促。同时，大脑在飞速运转。
或许是管理员不在家，亦或者是哪里有什么问题，总之是无人应答。
“我家的地板、家具以及灯泡都不能用，请尽快帮我修好，谢谢。”
说完，我铆足劲儿一脚踹在门板上。砰！
沉闷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廊灯微微一闪，便又恢复正常。
这一脚主要是探探公寓的底线，直觉告诉我，门后面绝对有人。
吱……呀。
“尊敬的住户您好，方才我在处理公务，没有听到敲门声，很是抱歉。”
我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向说话人。
他年龄不大，和我差不多，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
一身深蓝色的制服松松垮垮，看着很别扭，像是偷来的衣服。
令我深感不妙的是，管理员穿有一双大红色的布鞋。
无论是款式，还是红的程度，都与413鞋架上的毫无差别！
八字眉、吊梢眼，皮肤暗沉有痘坑，嘴唇干裂，满脸稀疏的胡茬。
这位仁兄的形象不太整洁，但好在符合守则中对管理员的描述。
我稍微错开身子，不动声色地打量起414内部的情况。
“这么黑，连灯都不开，他说自己刚才在工作谁信啊？”
室内乌漆嘛黑的，几乎搜集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见我半晌不语，管理员好像有所察觉。他往前迈步，挡住我的视线。
“请问您怎么称呼？”
“李强。”
“哦，李先生啊。您先回家耐心等待，我拿点工具立马过去。”
“我还有点别的事情，你等会儿直接来吧。”
我后退几步，没有转身，而是倒背着去开413的门。
这个管理人员看似正儿八经的，实则处处透露着诡异。
因此，我不敢将自己的后背交给那样的人。
“李先生，我真诚地告诫您，请不要在家中无人的情况下开着门。”
他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冷冷地说道。
“怎么？你不是人？”
我收起从兜里拿出来的钥匙，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
“您真是一位幽默的先生呢。”
管理员嘴角再次上扬，一副高兴开怀的样子。
我警惕地贴着门板，他的状态不对，说是在笑，实际上有种怪异感。
正常人一笑，眼睛会变窄、变细、眯起来，而他却努力瞪大眼睛。
与此同时，藏在我胸口布袋里的银针开始变凉。
他和守则所描绘的管理员形象有较大出入，我要小心点才行。
既然纸上说，可以让他进家门修缮受损物品。
那就代表着，每层的管理人员对住户，至少持有百分之九十的友善。
现实与守则的冲突，让我不禁猜想，他是不是真正的管理员？
情况不妙，我开始转移话题。“话说，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工作人员即可。”他收起笑容，语调阴柔地回答道。
我左手摸向心脏的位置，拉开口袋拉链，当着他面，抽出大仙的银针。
“你看你，这样说可是生分啦！告诉我你的名字，咱们日后多熟悉熟悉。”
本来不想招惹他的，然而我需要早点确定他的真实身份。
如果对方是假货，那我就去寻求其他楼层管理员的帮助。
最起码先把413的东西修好，而且必须想办法把拴在厨房门上的铁链弄断，厨房是安全屋中的安全屋，对我来说极其重要。
“姜尚，您叫我小姜就行。”
“好名字，大气！真的大气！那你小名叫啥，是不是叫子牙？”
“我可比不过姜太公，人家是封神的，我连孤魂都算不得。”
“你不是孤魂……是什么？”
听闻我的话语，姜尚如被定住一般，表情僵硬，目光呆滞。
“小姜，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滋啦……
头顶的廊灯急促地闪烁，凝滞的气氛愈加危险，“我，我当然是人！”
姜尚右手拍向门框，大梦初醒似的说道。
“跟你开个玩笑，别介意哈。”我的肌肉紧绷，声音颤抖，“和你聊天很开心。那个，你明天再来修东西吧，今天有点晚了。”
廊灯恢复正常，姜尚点头称是，然后直接关上414的房门不再理我。
“呼。”
在他陷入沉思的时间里，我正全神贯注的看他身后的地板。
一缕冒着热气的鲜血，从414的客厅，缓缓地流向走廊。
屋中有死人！还是刚死没多久的那种。
因此，我怀疑他是假管理员。而真管理员早被他杀死，仍在客厅里了。
事情比预想的糟糕许多，我推开房门，回到阴冷的家中。
和姜尚交流过程中，有许多细节值得令人深思。
尤其是当我问“你不是孤魂是什么？”时，他那茫然的表情。
我推测，对方失去了一段很关键的记忆。
他想不起自己从何而来，往何而去，也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
悦来公寓的情况，并非是阴阳界中间点之一那么简单。
某个人或某个势力在幕后操纵着此地的一切，包括住户和管理人员。
“滋啦……滋啦……”
电流声将我从沉思中唤醒，我下意识地望向电视机，却惊讶地发现，一些家具变得斑驳不堪，深褐色的地板坑坑洼洼。
“这才几分钟的功夫……不行，要赶快找到其它楼层的管理员！”
我务必要维持住413的稳定，这既是我生存的希望，也是救命的稻草。
“姜尚有可能会藏在门口守株待兔，着急归着急，但不能莽撞。”
掀开猫眼盖子，猫眼散发着幽幽的白光，这光来自廊灯。
忽然，白光暗了一下，又亮起来。
“肯定有人！”
我立马蹲下，趴到门框处往外看。
长长的门缝约有一厘米宽，我刚看过去，就有张人脸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