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八
第8章
审讯室内进入僵持状态。
梅娟不再说话,邱少扬也没有再开口。
两个人对视,谁也没有挪开视线。
挪开视线,就意味着在这场较量中就处于下风。
邱少扬可以感觉到,梅娟还有表达欲,她想说点什么,把藏在她心里的事情都说出来。
他只需要等梅娟松口,自己讲出来。
他也相信,梅娟不会让她等太久。
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明堂也没有打断邱少扬的思路。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梅娟也逐渐开始焦灼。
邱少扬始终气定神闲。
邱少扬手腕的手表指针一直在走,他故意将表露出来,面朝梅娟。
也是在给梅娟暗示,注意时间。
两分十七秒的沉默。
梅娟以一个笑声打破。
这是一个代表妥协的笑。
梅娟调整了一下姿势:“很多年前我就知道有这个地窖,一直知道。”
“这个地窖是用来做什么的?”邱少扬问道。
梅娟:“存放杂物,一些用不上的东西,基本都会放在地窖里。”
邱少扬:“具体指什么。”
梅娟:“什么都放,小孩子们淘汰的东西,可以说拿来当杂物间在使用。”
如果只是这样,邱少扬觉得梅娟没必要不开口:“应该还有其他的用途吧。”
梅娟再度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这个笑,可不是因为开心,很古怪,“偷情。”
“谁和谁偷情?”邱少扬问。
梅娟:“不如你猜猜。”
邱少扬仔细地回忆了所有的事情,从梅娟对荣域的态度,以及她说的那句‘汪苗苗勾引别人的老公’。
邱少扬之前想不明白汪苗苗到底勾引了谁的老公。
整件事结合起来看,邱少扬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是你和荣域。”
梅娟有些惊讶于邱少扬竟然能够猜出来。
看她的反应,邱少扬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猜对了。
这个结果确实是让人意外。
“梅悦是知道了你和荣域偷情的事情?你和荣域还有一个私生子。”
梅娟笑:“是,也不全是,我和荣域才是早早地就相爱,本来我们才是一对,就在我们准备和两家人说的时候,荣家的生意出了问题。”
邱少扬补上了她的话:“荣家为了拯救生意,选择和梅家联姻,而梅家当时也为了能够将生意做大做强,答应了荣家的联姻计划。”
梅娟点头:“对。”
邱少扬:“你们之间的关系,梅家没有人知道?”
梅娟摇头:“没有,我们那个年代谈恋爱,不会像你们现在这么开放。”
“你不是嫁了人?”
梅娟冷笑:“确实是嫁了人,梅家给我找的,我和对方结婚之后,对方屡次家暴我,后来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找了梅家,梅家想了办法帮衬,随后担心对方报复,梅家便让我回梅悦家里,帮他照顾孩子。”
“起初我确实没有想过要和荣域死灰复燃,只是想把他当做我的姐夫。”
邱少扬问:“那你们后来又是如何搞到一起的?”
梅娟说道:“梅悦的母亲病重需要去首都治病,梅悦跟着去了,顺便扩展一下北方的生意。家里便交给我照顾,梅悦不在,荣域太寂寞,背着梅悦在外面开始找别的女人,我也和梅悦说过,不过梅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梅悦当时也在首都和她的初恋搞在了一起。荣域也知道了,所以就想起了我。”
“一直有意无意地试探我,说问我要不要再嫁,会给我找门不错的亲事,我拒绝了。每个男人心里都有曾经得不到的初恋,我大概就是荣域一直想要但是又没有拥有过的那个初恋,所以他有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调戏我,加上我那门亲事,本身也就是为了帮助梅家,也算是被梅家害了,于是就和荣域重新好上了。”
“梅悦走了大概两年的时间,我就是在这两年的时间里,给荣域生了个儿子,一直养在了外面。”
邱少扬觉得很不可思议:“你怀孕期间就一直在荣家,荣家就没有人发现吗?”
梅娟回想起那时候,说道:“当时我找人扮演了我的男朋友,他们都以为孩子是那个男人的,而那个男人意外去世,就更加坐实了这个猜想。”
“所以那个地窖,是你们用来偷情的?”
梅娟点头,又摇头:“不全是,是我们最开始用来偷情的,后来他都是趁着孩子睡了直接来我房间里。反正梅悦也不在。”
邱少扬:“你在荣家这么多年,就没有人察觉过吗?”
梅娟说道:“没有,荣域身边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那倒是,灯下黑。”邱少扬大胆推测:“那你为什么要借汪苗苗的手害荣域呢?”
梅娟想起这个,发出冷笑:“荣域和梅悦离婚,也不全是因为梅悦发现荣域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是梅悦本身也想离婚,集团目前的状况,也不适合继续经营,已经到了非要拆分的地步,荣域想替荣家多挣一点儿利益,梅悦也想为梅家多抢一点,加上荣域知道了荣薇薇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荣飞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两人就此协议离婚,公司的财产平分,我以为荣域和梅悦离婚了,会和我结婚,毕竟我在他身边已经三十年了。”
“但是你没有想到,转头他就和汪苗苗结婚。”邱少扬接住话往下说:“所以你对他们两个人都不满。”
“凭什么?”梅娟指着自己的心口,问道:“那我算什么,这么多年,我算什么,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和我结婚。他也早就失去了生育能力,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汪苗苗结婚。”
“就只是因为汪苗苗年轻漂亮,能够满足他的虚荣心。”梅娟苦笑:“那我这些年为他生儿育女,我算什么?”
邱少扬也不知道此时回答什么。
不管梅娟和荣域是不是彼此的初恋,在梅悦和荣域的婚姻存续期间,她和荣域在一起,她介入别人的婚姻是事实。
邱少扬:“那你投毒用的秋水仙碱,是从哪里来的?”
梅娟:“买的。”
明堂问出了此次进审讯室的第一句话:“现在市面上根本不售卖,你是从哪里买的?而且还是那么大的剂量。”
百分百是有人进行提纯了,才会有那么高的含毒量。
梅娟:“网上买的。”
邱少扬问:“那个网站。”
梅娟又不说话了。
邱少扬想起他们之前查过梅娟的资料,梅娟的儿子梅俊明是在一家制药集团工作。
“我记得你儿子是在制药集团工作的,对吗?”
梅娟一听就立刻说道:“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邱少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我只是问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梅娟:“毒药和他没有关系。”
“我要是没有记错,你是高中毕业。”邱少扬道:“而且你在校成绩并不是很好,那么我想请问你,知道秋水仙碱是什么吗?”
梅娟没有回答。
邱少扬道:“知道致死量是多少吗?知道潜伏期是多久吗?”
梅娟:“我知道它有毒就可以。”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陈颜佳送进来一份资料。
明堂看完之后转手给了邱少扬。
梅娟儿子所在的制药集团,正好就有生产秋水仙碱片,这个药用来治痛风的效果很好。
邱少扬道:“看来,需要找您的儿子来我们局里聊一聊了。”
邱少扬将手里这份从桌上推给梅娟。
资料上面有关秋水仙碱的部分,可以被标注了出来。
“我儿子不知情。”梅娟道:“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邱少扬:“那你的秋水仙碱是从哪里来的,既然你不让我请他来局里,那你总要讲清楚来源。”
梅娟半天也没有说出真实的来源。
邱少扬便知道,梅俊明肯定脱不了干系。
“把你那天下毒的全过程,具体给我们再讲一遍。”
梅娟道:“当天早上我帮着汪苗苗一起做曲奇,她把黄油加入面粉里,随后加入蛋液,要打发均匀的时候去了一趟厕所,我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将准备好的秋水仙碱加在了盆里,混合好。”
邱少扬抓住重点:“你是说,你加在了混合物里,还没有放入烤箱之前是吗?”
梅娟点头:“是。”
秋水仙碱怕热,高温就会完全失去作用,沸水就可以完全去除。
烤箱的温度远超沸水,那么进过烤箱的秋水仙碱就肯定会失效。
邱少扬:“拿出来以后,你还加过吗?”
梅娟摇头:“没有。我都已经加过了,为什么还要再加?”
她不理解。
而邱少扬看她的反应,她应该也是真的不知道秋水仙碱遇高温会失效。
结束审讯,直接让人去请梅俊明回市局配合调查。
他们刚出审讯室,兰宁他们带着已经在医院治疗结束的汪苗苗回到市局。
汪苗苗被送进审讯室,觉得很气愤:“我明明是受害者,你们把我关进审讯室做什么,放我出去,我要投诉你们。”
陆长风带着燕子维走进审讯室。
汪苗苗气愤捶桌:“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陆长风:“只是有点儿事情,想请你配合调查。”
“我犯法了吗?你们把我抓进审讯室做什么!”
陆长风道:“我们也没有说你犯法,你的手铐并没有给你铐上,我们只是想和你聊聊。”
汪苗苗:“还有什么好聊的,梅娟就是想弄死我,这些都是事实。”
“梅娟想要害你,确实是事实,这点我们警方十分信任你,梅娟对自己的罪行也供认不讳。”陆长风说道:“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梅娟是想借着你的手杀死荣域?”
汪苗苗:“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
她道:“那不然她为什么要在我给荣域做的曲奇里面下毒呢?荣域对我很好,我做的饼干,他多少都会吃一点,给足我面子。这件事梅娟很清楚,所以她肯定是料准了荣域一定会吃我做的饼干,这么明显地针对,荣域吃了我做得饼干出事,追责肯定第一个就我,这不是借刀杀人,这是什么?”
陆长风点点头:“分析得很有道理,那么你是如何确定,曲奇里面有毒,而不是饭菜里面有毒的?”
汪苗苗说道:“那天早上我做曲奇,中途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看见梅娟慌慌张张地往张张地往我做好的曲奇里面加了东西,那她不是想害荣域,她想干什么!”
陆长风道:“那你怎么就能肯定,她往里面加的东西,就一定有毒呢?”
“我那时候也没有确定。”汪苗苗道:“我只是觉得不对劲。”
陆长风:“你不会是忘了几个小时之前,我们在地窖里找到你,你说的话吧,当时你见到我同事第一句就说曲奇有毒,你是怎么就能确定,曲奇有毒的?”
汪苗苗有些厌烦:“我不是都解释过了吗?我看到她往里面加东西了,而且我的狗就是吃了曲奇才出事的!”
“对,没错。”陆长风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但是,你带狗去医院检查,医生只是说你的狗吃坏了东西,并没有说你的狗是中毒,你是如何肯定曲奇有毒的?”
“我的狗就是吃了曲奇才吃坏肚子的。”
陆长风道:“吃坏肚子和中毒,这是两码事。在你没有百分百通过检测途径知道曲奇内含毒的情况下,你是如何肯定地说出来的?”
汪苗苗:“我是合理地怀疑。”
陆长风配合地点头:“只是怀疑,那你如何肯定地说出,她在曲奇里下毒,就是为了毒害荣域。这里面的逻辑关系,可不对。”
汪苗苗不能理解:“有什么不对的?我看到她往我做的曲奇里面加了东西,我合理地怀疑她想对我下毒,当我尝出曲奇味道不对,我就对她产生了怀疑,随后我就没有吃曲奇了,接着就是我的狗吃了曲奇拉肚子,送去医院医生说他吃坏了肚子,所以我合理怀疑她在曲奇里面下毒,然后质问她,随后准备拿着曲奇出门找检测机构,证实我的猜测,被她打晕了捆在地窖里。”
“逻辑关系十分清晰,合情合理地怀疑,哪里不对?”
陆长风:“你自己也说了,你还没有找机构帮你检测曲奇是否具有毒性,也就是说你并不能够证明曲奇有毒。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想,并未证实,那你信誓旦旦地说她是想借你的手杀荣域,可时至现在我们都还没有告诉过你曲奇内含有毒素。”
“你的逻辑链确实很清晰,问题就恰恰出在了你的逻辑链太过于清晰上面,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出在了哪里吗?”
汪苗苗不理解:“我有什么问题。”
陆长风道:“你在从结果推过程。我们刑侦中有一种方法叫做顺逆推法,就是所有的证据链,无论是顺推还是逆推,最终会形成一个闭环。你的这一套逻辑,只能够证明梅娟想要害你,但是并不能证明她想要借你的手害荣域,你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情急之下说出了她想借你的手害死荣域为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让我们相信,问题就是出在了曲奇里面。”
“但是,我前面也和你说过了,至今我们都还没有告诉过你,在荣域的体内含有毒素,那么你所说的梅娟想借你的手杀荣域,根本不成立。除非,你事先就知道曲奇有毒。”
汪苗苗为陆长风鼓起了掌:“不愧是重案大队,编故事的能力都是一流。”
“厉害,十分厉害。”
陆长风一点儿没有因为汪苗苗的嘲讽而受到影响,“你知道你最大的疏忽是什么吗?”
汪苗苗:“我没有任何疏忽,你别想往我头上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千算万算,但你算漏了一件事。”陆长风道:“梅娟往曲奇里面加的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而是秋水仙碱,秋水仙碱遇高温就会失去毒素。新鲜黄花里面就含有秋水仙碱,如果遇到高温不会失效,那每年都不知道要毒死多少人。这就意味着,梅娟即使给你们准备了一碗秋水仙碱冲的水,放进烤箱出来也是完全失效,毒不死任何人。但她不知道这点,所以傻傻地认为曲奇上面含有的秋水仙碱,就是自己加进去的那些。”
汪苗苗:“她也可能二次添加。”
陆长风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没有必要。这就像明知道送给对方一颗炸弹,足以将对方炸死,然后又送了一颗炸弹给对方。”
“她有可能怕我们死不透。”
陆长风:“那她完全可以加在你们所有吃的东西里面,保证你们死得透透的。但她没有这么做,知道为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
“秋水仙碱,味道苦,只能加在味苦的东西里面。只有你做的巧克力曲奇,味道苦。”陆长风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说道:“给她秋水仙碱的人,没有告诉她,不可以加在热的东西里面,会失去毒性,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点。”
“所以?”
陆长风:“她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进行了二次添加,在她认定就是自己添加的秋水仙碱有毒时,她没有必要对此做隐瞒。”
汪苗苗:“所以你觉得,是我添加的,嫁祸给她?”
“我们确实在曲奇上面检测出来秋水仙碱,但不是她加进去的那一批,也就意味着,还有人加过。”
陆长风看着汪苗苗说道:“家里只有你们三个人,看见梅娟加东西的只有你,荣域不可能自己毒自己。而我们的同事,查到了你的就诊记录,上周你在医院检测出来自己怀孕八周。”
“荣域已经丧失生育能力,那么请问你的孩子生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