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屠狗犹拼弦下命,将军偏惜镜中头
大比的初赛随着夜sè渐浓落下帷幕。看样子,沈、叶二人的心情都不是太好。所以并没有说“此次大比涌现了不少奇材,是一次团结的大比,胜利的大比,开拓进取的大比”之类的套话,也没有预祝复赛圆满举行。只是默默的对视了一眼,朝台下摆摆手:“散了,各回各家吧。”
对此,云帝陛下显得十分不满意。闭幕式本应由他主持,可是今儿却连和帝国俊彦们寒酸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他很失落。忍不住哼了一声,对叶、沈二人越的不满。都像他们这个搞法,不尊重领导,至尊威严扫地,今后还怎么驾御臣下?
可是沈重阳却一点也不想和他客套了,轻飘飘纵身跃下高台,拱手一礼之后,便沉声道:“陛下,我先回家了。有事儿明天朝会说。要骂人明天午宴时骂。”
他不是开玩笑,语气也分外凝重。云帝一愣,正yù呵斥,却听叶西灵道:“陛下今儿劳累一天。早点去淑妃宫里休息吧。南书房就别去了,我得再去温温‘山上’的记载。”
前来观战的众位虽已散的稀稀落落,但还有十多位位高权重的,想留下和云帝叙礼后再走。但是突然听到云帝不顾体面的指着叶沈二人破口大骂“亏你们还知道我是陛下?不给面子就算了,连老子睡那个妃子也要你们cao心?淑妃?淑妃是你二姨吗?”一句后,皆面面相觑,顿时作鸟兽散了。
叶西灵不气不恼,说话一如平时的稳重,淡淡道:“淑妃既不是我二姨,也不是沈侯大姑,正因为她谁也不是,才让陛下去她那里歇息。”
云帝气的差点骂娘。他已经好多年没有翻过淑妃的牌儿了。淑妃是宫里唯一一个不是皇室联姻的妃子。她的出身很低下:一介民女。家世也很清白:三代贫农。当年云帝外出狩猎,很狗血的看见淑妃在河里洗澡,又很狗血一时冲动,便临幸了她,带回了宫中。后来惊讶的现,这淑妃居然是个缺心眼。说话愣,做事笨,还是个xìng冷淡。试问:一个正常的大姑娘怎么会大白天的在河里洗澡,见个陌生男人来还赤条条傻呵呵的冲着人笑的?
更离谱的是,那条河又不是子母河,但淑妃居然就怀孕了,还生了一个皇子。云帝极其无奈,只好认了这冲动的惩罚。从此,淑妃二字便成了宫中的禁忌话题。
此刻听叶西灵毫不避讳的旧事重提,云帝怎能不气?这时,沈重阳终于开口打圆场了:“陛下莫激动。事情紧急,叶太傅也是口不择言。若实在不想去,陛下也可以连夜赶去东郊,拜谒先帝陵寝。”
不找傻老婆就得去陪死老爹?云帝嘀咕了一声:“山上事,终究是我家务事。要你们瞎cao心?我当皇帝的都不急,你们急什么?”然而,在使用了一句双关语泄完之后,他还是无奈的遣散侍卫,独自策马东去了。临走时甩下一句:“寡人谒陵去也。明天我要听到准确的结论!”
云帝去后,沈重阳长舒了一口气,也不再同叶西灵罗嗦,便匆匆赶回府去。刚进府门,他就唤过平时极少出面的暗侍卫,道:“把沈飞和萱萱叫到书房。”
那名当值的暗侍卫正是当rì奉命去请阿呆的那个。他得令之后,身形一隐,便消失在浓浓夜sè中。再出现时,已到了沈飞的居所。
沈飞正舒服的半躺在一架软藤椅上。便让两名美貌小侍女给他揉肩捏背,便愤愤不平的胡咧咧:“骗子!这个大骗子!养不教父之过,我为祖父默哀!想我祖父当年是何等的正直严肃?家规虽严,却从不儿戏。真个是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再看看他儿子,堕落成什么样了?啊?连自己亲儿子都骗,还有没有一点体统......”
那两名侍女虽然得宠,却哪里敢插话?儿子抱怨老子,那是天经地义,但是做下人的又如何敢对侯爷嚼舌头?不过毕竟是沈飞宠姬,听到激愤处,便不免手头加力,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二少爷了。沈飞却毫不领情,痛哼了一声:“哎哟,轻点。厉家那小兔崽子下手真狠。肩膀和额头被他银枪擦了下,疼。要不,用你们身上最软的部位试试?”
指令下达的不明确,两名侍女的理解也各不相同。一位年龄稍大点的迟疑了一下,脸上羞的飞红一片,缓缓解开衣襟,除去抹胸,便俯身朝沈飞肩膀蹭去;年纪较小的羞涩的吐出一瓣粉舌,轻轻吻向沈飞额头。沈飞正yù舒服的哼哼,却蓦然感到一阵冰冷肃杀的气息袭来。
暗侍卫面无表情的看着沈飞,整个人毫无生气,一身黑衣更添煞气。虽未见过,但沈飞是知道父亲身边有这么几号人的。但他心中正恼火自己的胜利果实被父亲剥夺,所以言语也毫不客气:“也是常年在侯府混的人,不懂先敲门?”
暗侍卫冷冰冰的回道:“我不混侯府。只混侯爷书房。从不需要敲门。”
“我只走密道。”
沈飞虽然是主子,但他平时其实很随和。所以下人们都不怕他。就连马夫包皮皮也敢偶尔或明或暗的讽刺他两句“就二公子那点本事,也就在dìdū各府的公子哥跟前出出风头。真对上叶太傅,他照样怂”之类的话。他听了也并不真个生气,但他最难以忍受的,便是暗侍卫这种不咸不淡的刺头儿。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所以不用敲门是吧?想不到走密道也能走出优越感?”
暗侍卫道:“侯爷要见你。马上。”
沈飞正yù骂“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之类的话,却看到暗侍卫将森寒的目光瞄向了身后那两名早被他杀气慑的哆哆嗦嗦的侍女,并且还缓缓抽出了一柄漆黑如墨玉的狭长尖刀。连忙喝到:“你干什么!还想和我动手不成?”
暗侍卫口上道:“你是侯爷的儿子,背地里说说侯爷坏话也就罢了。但她们却听不得。”手中墨刀斜撩,斩向侍女喉管。
沈飞大急,顾不着其他,随手从案上抄过一盏烛台,出手便是阿呆所传剑式,直取暗侍卫双目要害。暗侍卫瞧出厉害,暗自心惊,于电光火石之间算出凭自己长刀断然挡不住,索xìng弃刀,并指作剑,比划了两招虚式——正是当rì阿呆演示给他看,作为传信之礼的那招。暗侍卫虽未悟透,此刻依样使来,居然颇有奇效。式定风止,他的双指于间不容之际将沈飞打来的烛台架在了眉心半寸处。
灯影飘忽,烛台上银烛犹未熄灭。一点蜡泪飞溅,点在暗侍卫的额头。
烛泪滚烫,却无法使暗侍卫动容,他冷道:“苏先生传你的?既有苏先生的情面,今rì便饶她们不死。若敢向外透露半字,杀无赦。”
暗侍卫平rì极少说话,一口气说这么多,似乎很不习惯,都是一字一顿,语调冷硬。惊得那二侍女花容失sè。年纪稍大那个更是一怔,捂在胸前的抹胸飘然落下,露出大片白皙光滑的嫩肤。
沈飞素来极怜惜这两名乖巧可人的侍女,便催促道:“快走吧,莫让我爹等急了。”待出了门,才yīn声怪气的朝暗侍卫隐去身形的地方嘲讽道:“还号称冥卫呢,什么烂素质。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了!”
在鬼鬼祟祟、胆战心惊的来到侯爷书房前的时候,沈飞现那扇总是紧闭的厚重大铁门没关严,似乎是特意给自己留的门。不禁心中一暖,心道:“父亲还是父亲,虽然不诚信,毕竟没忘记这铁门儿子打不开。”正yù进去,透过门缝却传来侯爷与人谈话的声音。
沈飞耳目极佳,能从撩水声中辨出正洗澡的姑娘是不是处女,要偷听侯爷肆无忌惮的谈话声自然不难。他甚至能听出侯爷在说某一句话时是如何扬了扬招牌式的卧蚕眉。
“什么?这逆子居然说我是骗子?还要到祠堂里哭太爷去?无法无天了!老子骗儿子,一家人的事儿,能叫骗吗?”武安侯义愤填膺。
“不仅如此,在提到侯爷时,二公子甚至还抱着两位袒胸露rǔ的侍女。”听这道声音,居然是刚才那个冷如幽魂的暗侍卫。在侯爷面前,他似乎如一个被人欺负了、正向长辈告状的小媳妇一般,语气极端幽怨。如果不是记得这声音,沈飞简直无法把他同刚才的冷血侍卫联系到一起。
“所以,如果侯爷执意要让属下兄弟几个去保护二公子的话,属下只得抗命了。”
侯爷无法想象自己那宝贝儿子刚才给了暗侍卫多大的惊喜。暗侍卫都是侯爷心腹中的心腹,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冥卫”。他们索命于阳世,练兵于泉台,只忠于侯爷一人。自冥卫组建以来,连失败的任务都没有过一次,侯爷万万想不到,冥卫的统领乔基竟然会当面说出“抗命”这个词。他需要一个解释。
不等侯爷问,乔基便继续道:“属下兄弟几个忠于侯爷,绝不仅仅是为了报答侯爷自刀山血海之中将我们救出来的缘故。而是因为,侯爷您是我们的灵魂。没有了灵魂,我们将是行尸走肉。”
沈重阳道:“那以后就把沈飞当作你们的灵魂吧。”
乔基的声音也陡然大了起来:“不可能!我们跟随侯爷身边,甘心常年不见天rì。我们不在乎腐烂的身体,却无法接受肮脏的灵魂!”
“而且,就算侯爷强行把我们交给二公子,他也会每天鄙夷我们的。侯爷您不知道,刚才,就在刚才二公子居然说我‘**了’。我跟随侯爷已十几年了,什么样的绝sè没见识过?就凭二公子身边那两个庸脂俗粉,也配让我......那个?上次陪侯爷一起泡温泉,侯爷还亲口夸属下‘**奇伟’呢。属下这是天赋异禀,怎么就是**了?可见二公子心术不正,看什么都**!”
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犹自不解恨。侯爷却听到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身为冥卫,不但出手要稳、准、狠、快、绝。心态更重要。你这软肋,别人说一次你怒一次。所以你不如老六。本侯早就奉劝你,让你自斩一刀,你还不肯。”说到最后,侯爷越的神秘兮兮,也声音都变小了,似乎是附耳低劝:“小乔啊,看在你这许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告诉你个秘密。上次听苏先生无意中说到一门奇功,叫什么《葵花阳龙袖桃典》,有无量威能,恰适合自斩的人修炼。改rì为你讨来!”
这时,书房的角落里又浮现出一道黑影。他的打扮和乔基一般无二,身上的血煞之气却更浓。青铜兽角灯将小小书房照的透亮,却唯独照亮不了这名冥卫空洞的瞳孔。
“老六回来了?萱萱呢?”沈重阳淡淡问道,随手从铁案下的暗格中取出一瓶老酿,甩给老刘。
老六也并着急答话,取下瓶塞,先大口饮了一气。酒香弥散,透门而出,连站在数丈外的沈飞都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顿觉全身毛孔舒张。正yù诽谤侯爷“到底谁是你儿子”时,却听老六意犹未尽的道:“侯爷好生小气。碧城佳酿虽好,又怎及得上我兄弟几个劳苦功高?一次只给半斤,连润喉都不够。对了,听乔老大说,侯爷上次亲自赶往莽莽群山猎回的那头白鹿,肉脯还存几十斤吧?来只后腿尝尝!”
冥卫虽冷,仿佛一只只索命鬼,但在侯爷面前,像是还阳了一般。不但煞气全无,一个个还得寸进尺。就连沈飞,在侯爷面前也不敢如此放肆。什么叫“碧城佳酿一次只给半斤”?问问云帝陛下,又喝过几两?自萱萱从门中归来,带回几坛之后,沈重阳为了显摆,曾带了一小瓶入宫。云帝尝后失魂落魄,暗地里索要不成,居然明着向武安侯府连下十二道谕旨,要求上贡。至于那头白鹿做成的肉脯,那是人人都能吃的东西么?
当沈飞听到“来只后腿”之后,几yù吐血。只想破口大骂:“后腿早被萱萱偷去喂阿呆了,老子想喝碗肋骨炖的汤都得等老子的老子的高兴!”
一阵狼吞虎咽声,听得老六边啃边支支吾吾的道:“大小姐请不来。正和苏先生在赏月。苏先生骂我不懂事。差点打我。”
侯爷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却等来这么一句屁话。不由气的吹胡子瞪眼,问道:“窝囊废!是萱萱要打你,还是苏先生要打?”
老刘咬到了舌头,哼了两声后道:“看样子是准备男女双打。”
侯爷道:“办事不力,罚你去跟随沈飞半年。”
老六“呸”的一声将未下咽的肉干吐出,沉默了片刻,道:“酒还有三两,肉还剩半斤,侯爷还是问问其他兄弟吧。我再去请请大小姐。”
乔基趁着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酒瓶肉干全都塞进怀里,道:“同去,同去。”说着便和老六一起潜行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