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节
“卖掉货,拿回钱,就算是还了田大官人的恩情。再说,师弟既然跟了王官人,我眼前也不能看着他被人暗害。至于田大官人那里,燕青自然是知晓怎么处理。”燕青有礼有节地回王诩道。
这番话说得礼数周到,而且言语中婉拒之意已明,王诩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燕青心知肚明王诩的想法,但奈何自己逍遥性子贯了,见其面有失落之色,便笑着道,“王官人请放心,既然燕青已经做出了选择,便会将此事做得圆满。”燕青还有没说出的话,便是为了山诚,他宁肯背负江湖人的唾骂和耻笑。
当年那种相依为命的情谊他不愿和别人提及,师兄弟彼此知道便已经足够了。
“多谢师兄。”山诚看着燕青,眼中已经是当年那个在风雨里呵护着他们,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们自己挨饿的大师兄的身影。
王诩将两女在家中安顿好之后,好说歹说才把赵璎珞送了回去,随即便在家中召集了山诚、燕青等一众人。
据燕青所言,张升智目的在皇位,若是以前听了这话,王诩不过只是一笑了之,但是眼前发生了这么多事,王诩不得不提高警觉。
“明天一早,德祥带上几个人先去找到驸马王诜,让他务必安排你们在端王身边,保护他的周全。”王诩最最担心当然就是赵佶,如今赵煦可能不日将殡天,赵佶登基不容半点闪失。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张升智能跑。清风观可跑不了。咱们就从清风观下手,捣掉这个窝点。即便逼不出张升智来,也不能让他的计划得逞。”王诩虽然不知道张升智的详细计划部署,但是料定清风观既然是摩尼教聚集的地方,必然会和这次计划有关,就从清风观下手。
“族长,从观里传来的信息来看,清风观是有头有脸的大道观,而且信众很多,其中不乏权贵之人。而且明日就是清风观的显圣大典。咱们这点人,恐怕拿清风观没有办法吧。”德祥不免有些担心。
“显圣大典?”王诩奇问道。
德祥随即便将探子探得的之前清风观举行的显圣大典原原本本地说了一次,虽然不知道其中的把戏,但是描述得确实十分详细。
“神书天降…浴火重生…”王诩也算是在前世见过三教九流的各种人物,同时也知道其中的不少把戏,但是一时间却没看出其中的道道来。
“王官人,我想我有办法。”燕青胸有成竹地对王诩道,随即看了山诚一眼,山诚也笑了出来。“公子,咱们以前在江湖上耍把式卖艺,也用过一些手段。再说,那次我救耶律莫里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些清风观的门道。”
说着,燕青和山诚便将两人分析的其中的门道一一地想王诩说了出来。
“到时候,咱们就能当众揭穿他们的骗局!”德祥重重地说道。
没想到王诩却一摆手道。“不,不能完全毁掉清风观。留下它更有价值。”
王诩转头对匡尚道,“咱们还需的借助一下报纸。到时候占据了清风观,消息一出将其坐实,张升智只有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
“占据?怎么占据?”德祥不解地问道,这也是在场众人的心头疑问。
“妖道还需妖道治。”王诩缓缓地道出七个字,心头顿时蹦出一个名字,林灵素。
伸手不见五指的黢黑夜里,被黑云遮挡得时明时暗的月光闪过,映照出几个黑影,在清风观的高墙边一闪而过。
腊月初三,正是清风观一月一次的纯阳显圣大法会,上万的信众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共同见证这个屡看不厌的“神迹”。
“纯阳子倒还真骗了不少的人。”王诩一边说着一边迈下马车。
马华紧跟着也走了下来,在王诩身边低声道,“公子可小声些,免得被人听见了。”
王诩笑笑点点头,随即默然不语,负手跟着人群朝着清风观而去。
这次,王诩和马华刻意装扮了一下,以免被人认出来,两人随着人流一路迈上高高的石阶,朝着观门而去,走上石阶之后,人流的速度明显减慢下来。待王诩二人走近,这才发现,原来道观门口放着一个显圣箱,旁边站着两个小道童守护着,进入道观的人或多或少地都要扔些铜钱进去。
这还真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王诩心头暗讽着,也顺手扔了十个铜钱进去,随即进了道观。
这番,清风观亦是搭起了高台,不过较之上次有有过之而无不及,周围俱是各色各样的装扮的人,有贩夫走卒,有白衣书生,更有婆子商贾,所有的人都极力地想要往前靠,想要看清看过一次又一次的“显圣”。
“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王诩缩在了后面,对身边的马华问道,由于周遭的人一个劲儿地朝前挤,所以周围的人也还不太多。
“都准备妥当了。”
“夏淮找来的人呢?”王诩追问道。
“也都就位了。”马华继续回答。
“那咱们就好好看看这出纯阳显圣。”王诩优哉游哉地说道,饶有兴味地将目光投上了高台。
“铛”一声,铜锣响起,高台上窜出几个手持拂尘、长剑、法器的道童,从左右侧梯上鱼贯而出,口中念念有词地念诵着道咒,在台上来来回回地转着圈。
台下一众人俱都伸长了脖子,朝着台上望去。
“噗!”一阵白雾腾起,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呼,雾散云收,纯阳子一派仙风道骨地出现在了高台之上。陷目微闭,长须飘逸。干薄的嘴唇不停蠕动,似在念着什么号令。
台下不少资深信众也低头垂目跟着附和起来。口中朗朗有词,念着王诩和马华听不懂的词。
“纯阳显圣!三清助我!涅槃重生!”纯阳子高呼号令,拂尘猛然一挥,一个盘腿便坐在了原地,周围道童高声诵经,飞快地绕着纯阳子奔走。
“摄!”纯阳子左手捏印,以印指天,高呵一声,周围道童纷纷从来时的路上退了下去。
就在道童们离开高台的一刹那。高台上猛然燃气了熊熊大火,火焰滔天,红光满照,气势骇人。
“纯阳显圣!纯阳显圣!纯阳显圣!……”一阵阵唱诵此起彼伏地在台下响起,更有甚者激动地跪伏了下来,磕头猛拜。
“应该是时候了吧…”王诩隔着霍光,只能看到纯阳子时隐时现的影子,嘴上默默地念了一句。
忽然,一声短促的惊呼从台上传来。却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很快就淹没在了如潮的唱诵声中。
一个时辰的时间,熊熊的大火缓缓地熄灭,高台上又猛然传来一声高喝。“神书天降!太上附体!摄!”
台下信众继续跟着附和唱喏,“神书天降!神书天降!……”却丝毫没有发现台上传来的声音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神书来了!神书来了!”也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先喊出了一声,随后所有的人都朝着天上望去。硝烟弥漫中,隐约只见空中一纸红绸天书缓缓而降。落在了高台之上。
高台上的道人伸手一抓,稳稳地将天书抓在了手里。继而缓缓起身,当着众人的面展开天书,摇头晃脑地念叨,“弟子纯阳,承蒙先师厚爱,指点迷津,今日得道,终成正果,羽化飞仙……但恐下界苍生有疾,特请通真达灵太上仙人附体,以度苍生!”
一句句抑扬顿挫,起伏有致的话语缓缓传来,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烟尘散尽,露出一个截然不同于前的道人,半脸如常半脸如鬼,须发飘飘,两眼深沉,一副得道上仙的模样丝毫不输纯阳子,此人正是——林灵素!
台下一众信徒顿时愣在了当场,完全不知所措,就连清风观的道士道童也俱都怔住,傻傻地看着台上的林灵素的独角戏,心中都有浮起了无数诧异,这又是哪一出,根本不是原来的戏码。
就在万籁俱静,一片鸦雀无声之时,突然台下几个方向不约而同地传来了唱和之声,“仙人附体!以度苍生!仙人附体!以度苍生!……”
这几声唱和犹如领哨,头脑一片空白的信徒随即跟着大喊起来,“仙人附体!以度苍生!”八个字铺天盖地,声震屋瓦。而随着一句句的唱和,信徒们头脑逐渐清醒,越喊越觉醒味儿过来,天书不就是这么说的嘛。
信徒们个个精神抖擞,喊声不歇,似乎想要把见证了神迹的兴奋劲儿全部喊出来。
就在此时,德祥安插在道士中间的探子们也跟着起哄起来,引得许多不知内情的道士和道童纷纷尾随附和,心中反而更加笃定了清风观的神异。
几个深知内情的道士交换了一个眼色,即刻朝着台下跑去,他们不知道,等着他们的不是纯阳子,而是一柄柄钢刀。
王诩在台下看着掌控在手的一切一一实现,即刻对马华道,“咱们该去会会那羽化飞升了的纯阳子了。”
“那这里怎么办?”马华看着激动万分的信众,反而有些担心场面控制不了。
“歪门邪道林灵素比谁都玩儿得溜,先生不必担心,使点手段就能控制住这些信徒,再说还有德祥的人帮忙,没问题。”说着,王诩就溜到了人群后面,悄然地朝着高台后的上清殿而去,马华也紧跟着王诩而去。
上清殿,偏殿中南房中。
“人都在这儿了?”王诩一边问着,一边坐了下来,双手拍拍藤椅的扶手,看着被捆成粽子的几个人。
“知道内情的全都在这里了,没有一个漏掉的。”山诚自信满满地说道,他料定台上的一幕出现之后,知情的道士定然会到台下的暗阁中去看个究竟,这样一来。顺手就一网打尽。
王诩一眼扫过五个人,便朝纯阳子问道。“你们摩尼教所谓的尊者张升智已经死了,其余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你该怎么办?”
待王诩问完,燕青一把扯去塞在纯阳子嘴里的布团。纯阳子有些惶恐地看着王诩,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人,还揭开了自己的底细。
王诩好整以暇地翘起了二郎腿,悠然地看着纯阳子,直到纯阳子眼神闪过一丝畏惧,这才开口道,“想来你刚才在台下也听到了,如今清风观已经不属于你了。你还有什么?张升智都死了。还抱着摩尼教不放,就是执迷不悟。”
纯阳子眼神左闪右躲,当然知道自己这个揽财的显圣大会不仅送了经营多年的清风观,而且还暴露了身份,但是心头依旧在犹豫着,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在诈自己还是说的真话,而且自己参与的事要是说出去,那就是杀头大罪。
纯阳子的疑虑没有逃过王诩的眼睛,王诩也知道摩尼教干的什么买卖。当然能揣度到纯阳子心头的犹疑,“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王诩把摩尼教通信用的竹管摸了出来,亮给纯阳子看。
纯阳子定眼一看。顿时慌了神。王诩抓住机会,猛然凑到纯阳子身前,拎住纯阳子的衣襟狠狠道。“改朝换代,窃取江山岂是你们这些妖邪匪类能痴心妄想的。”说完。王诩一甩手把纯阳子扔在了地上,冷冷道。“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实话实说,能不能活命,全在你自己。”
纯阳子本就是贪生怕死,好财好色之徒,求生之心一起,一股脑地把所有的东西都告诉了王诩。
王诩越听越骇然,没想到清风观竟然是摩尼教在京城布下的最大一颗棋子,也是能够直接把刀捅向北宋王朝心脏的地方。
“你说的那些东西呢?”王诩喝问道。
“在…在后面的暗阁里。”纯阳子看着王诩的表情越来越冷峻,心头一阵阵地发凉,哆哆嗦嗦地指了指身后。
“山诚你带他去拿,小心他耍花招。”王诩吩咐山诚,山诚立刻便将纯阳子带去了后面北房中。
不过一会的功夫,山诚押着纯阳子就回到了屋里,王诩接过捆绑得密不透风的包袱,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果然如纯阳子所说,而且还有那人的笔记。
看完之后,王诩将包裹照旧包好,纯阳子立刻就跪了下来,连连哀求道,“大官人饶命啊!大官人饶命啊!”
王诩转身对德祥悄声道,“把纯阳子弄到青月楼的一个暗阁里,好生看管,以后用得上。”
“是”德祥令命后,立刻用布团塞住纯阳子,带上几个人便将其抬了出去。
待纯阳子被弄走之后,马华立刻就问道,“咱们夺了清风观,张升智会不会还有什么后手?”
王诩笑着道,“清风观是张升智最核心的部分,若是没见到那包东西,我还真是会担心,现在那东西已经在我手里了,料他张升智也就翻腾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王诩虽是嘴上这样说着,但是心头还是一阵阵地没来由的担心,总感觉似乎还有什么事要发生,在宽敞的南房内走了几步,忽然问马华道,“神宗共有几子?”
马华料想王诩此问应当是和刚才看到的包袱有关,而且心中隐隐猜到了王诩的要做的事,这件事让自己历事不惊的心忍不住掀起了阵阵的波澜,当年在杭州那个简陋小院里的对话似乎就要成为了现实。
马华心头想着,立刻说道,“神宗共有十四子,前五子俱都早殇,第六子便是当今圣上。七子赵价和八子赵倜也俱都早殇,九子赵佖封申王,便是除去当今圣上,最为年长的一个。十子赵伟早殇,十一子便是如今的端王赵佶。”说着马华刻意停了停,看了一眼王诩,又继续道,“十二子赵俣,封莘王;十三子赵似,封简王;十四子赵偲,封睦王,此三王中仅有睦王赵偲未满十六。”顿了顿,马华又想起什么,补充道,“简王赵似有眼疾。”
王诩听完,暗自忖度,赵煦无后。如今更是病重无法临朝,将来的帝王只能从这几人中产生。除了未满十六岁的睦王赵偲和有眼疾的简王赵似,剩下就只有申王赵佖、莘王赵俣和端王赵佶了。
历史究竟会不会是原来的面貌。王诩心头涌上一阵阵的不安,掂量着手头的包袱,心头越发地沉重,若是赵煦驾崩,立继任之君,便全是太后和宰执们的事,他王诩插不上一句话。
朝堂上说不上话,就在朝堂下折腾吧,无论如何赵佶一定要当上皇帝!王诩狠狠一捏手中的包袱。心中笃定。
王诩让林灵素接手了清风观之后,便开始掘清风观的底,他要力图将所有和摩尼教有染的人全部清理出来,经过连夜的审讯,纯阳子抗不过燕青和山诚两人的手段,终于将他知道的所有和清风观有染的摩尼教徒全部招供了出来。
让王诩没有想到的是,其中竟有一个重要的香客也是摩尼教的人。并且是摩尼教中的一员护法,虽然摩尼教竭力控制底下的人相互串联,但是纯阳子和那个重要的香客却是偶然相识。知道了彼此身份后,最终两人狼狈为奸,借清风观大肆敛财。
“汪铭传!竟然是他!”让王诩没想到的是,此人即是开封府右厢勾当公事——汪铭传。王诩不会忘记当年初来汴京时被彭逢和章持一众人冤枉的案子便是经此人的手。没想到此人竟然会是摩尼教的人。
“看来摩尼教的手还伸得真长啊。”王诩敲打着桌子。汪铭传的出现让他以外,但是看过了那个包袱,汪铭传也就不算个什么角色了。
“公子。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山诚和燕青站在一旁问道。
“张升智受伤,清风观被我们端掉。下一个目标当然就是巴家了。”王诩站起身来,在前厅里走了几步。盘算着拿下把家,联合雷家,自己就成了京城最大的商贾势力,加上蹴鞠馆和马球社拉拢起来的权贵,要想帮助赵佶做点什么,应该不是难事。
“公子,我们是要等着赌约的期限到吗?”山诚问道。
王诩忽然停住了脚步,摇头道,“既然巴家和摩尼教有染,那么就不需要按照正常的赌约来了,无论如何巴家都是必败的。”说着,王诩转身对燕青道,“小乙兄,你卖给张升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人皮面具!”燕青毫不隐瞒。
王诩眼色一厉,冷笑道,“这群人还真是胆大包天,贼心可诛。”
“山诚,小乙兄你二人立刻带人赶往巴府,清风观和张升智的事捂不了多久,不能让巴家人走脱了。”王诩吩咐完,沉声又补了一句:“摩尼教的人,一个都不能跑掉。”
燕青和山诚立刻带着人赶到了巴家,而一直等着张升智消息的巴骏岭、巴丛善和巴丛德父子三人没有等到张升智,却等来了王诩。
从王诩口中得知了清风观和张升智消息的巴家父子面如死灰,勾结摩尼教无需多问已经是大罪了,还落到了死对头王诩的手上。
“王官人,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巴家的一切也可悉数奉上,但是只求你放过老父的性命,其余的一切一概由我承担。”巴丛善向王诩求告道。
“王官人!王官人!求求你放过我!这些都是我爹和我哥做额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巴丛德跪到王诩跟前,舔着脸哀求。
“没出息的东西!我巴骏岭罔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巴骏岭气急败坏地踹巴丛德,却被巴丛德巧妙地避开了。
不想巴丛德从地上站起来,躲开巴骏岭冷笑道,“爹,这本来就是你自作自受!那张升智除了麻烦,还能带给你什么?还拿钱贡着!有这些钱不如给我,吃了喝了找姐儿乐呵了,我还感激你!”
“混账东西!”巴峻岭气急攻心,正要再踹,忽然一个趔趄,站立不住,昏倒在了地上。
“爹!”巴丛善立刻就扑了上去,而巴丛德却是站在一旁看着。
“山诚,把巴老爷扶下去休息吧。”王诩说完,便着人扶走了巴峻岭,对着一脸担心的巴丛善道,“巴官人放心,王某人不会让巴老爷出事的。”
巴丛善立刻会意过来王诩话中的意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央求道。“王官人,求你行行好。千万别把我爹交给官府,我爹年事已高,再受不得充军发配之罪。”
巴丛善的举动让王诩动容,王诩扶起巴丛善道,“你爹和你,还有你兄弟,我都可以不交给官府。”
巴丛善立刻抬起头来,满怀希望地看着王诩。
“不过,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王诩并没有把话说透,他要接管巴家在京城的一切。
巴丛善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愿意把巴家的一切交付王官人,只求王官人君子一言。”
“说话算话!”王诩笑着点点头,算是兵不血刃地接过了巴家的财产,若是真的报官,那么巴家就会被官府以勾结邪教为名查抄了家产,他王诩一文都落不到好。
“王官人,那我呢?”巴丛德见脱罪有望。赶紧溜了过来。
“当然不会为难。”王诩笑着对巴丛德说道,继而转身对巴丛善,“不过还有个条件。”
巴丛善既然得了王诩的准话,也就放心下来。不怕王诩有什么其它的条件,“王官人请讲。”
“你父子三人必须尽快离开京城。”王诩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巴丛善苦笑着点头,“此事不劳王官人挂心。巴家在京城既然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里。”
“那就好。现在就请巴官人清点一下产业,也便于王某接收。”王诩不想被巴家的事拖得太久。他想要巴家人尽快离开京城,没了清风观,没了巴家,就算张升智还活着,能依靠的力量也会大大减少。
巴丛善僵了僵,这才点点头,开始清点家业。
“还有一样东西,希望巴官人切莫忘记了。”王诩记得燕青送来的东西应该还在巴家,那东西不能让它流落出去了。
“是…”巴丛善刚想问,看见燕青在一旁,忽然就明白过来,点点头道,“我会一并交给王官人的,请王官人放心。”
王诩留下了几个人处理巴家的事务,准备全面接管巴家的产业,而对于巴家究竟还知道多少东西,王诩自然是要准备挖出来的,而从巴丛善和巴峻岭二人处下手,肯定会费一番功夫,现在王诩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只能对巴丛德下手了。
待巴丛善离开之后,王诩便笑着对巴丛德道,“巴官人,请坐。”这蕃话倒是说得似乎已经完全接管了这个家,而巴丛德俨然已经是客人了。
巴丛德心想,王诩既已经准备放过自己,也该不会再为难了,于是便谄笑着坐到王诩身边道,“王官人,有何吩咐?”
王诩品了一口茶,慢慢悠悠地翘着二郎腿,“巴官人锦衣玉食惯了,如今却马上就要一贫如洗,而且得罪了父兄,想必今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吧。”
饶是巴丛德心思愚钝,也知道王诩这是在讥讽他,脸上一阵青红,“这…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
“有办法!”王诩定眼看着巴丛德道。
“王官人这是何意?”
王诩故作和善地笑道,“我和你父兄的恩怨归他们,和你并无冤仇,你说是不是?”
巴丛德一听,倒还真就觉得是这么回事,听出了王诩话中的含义,连忙点头道,“是是是,王官人所言极是!极是!”
见到巴丛德这副模样,王诩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我愿意和巴官人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告诉我巴家还有什么秘密,钱我有的是,只要你愿意。”王诩抛出了极为诱人的诱饵,仔细观察这巴丛德的神色。
巴丛德挠着脑袋,自家父兄参与的事很少告诉自己,但眼看着这肥肉就在嘴边不能白白让它溜掉,苦思冥想,利益驱使之下,还真想起一件事来,“对了!王官人我还真知道一件事。”
“哦?!说来听听。”
“嘿嘿”巴丛德油滑地一笑,“这个嘛…”
“开口,要多少。”
“五万贯!”巴丛德狮子大开口,直接说了个数。
王诩哈哈一笑道,“你还真敢要。”
巴丛德拍着胸脯道。“保证值当!”
王诩立刻点头答应了巴丛德,巴丛德便将那日听来的事悉数告诉了王诩。
王诩听着。眼神由疑惑逐渐变为了凌厉,“鬼火藤!”
听完了巴丛德的话。王诩立刻留下了燕青和几个人处理巴家的事务,眼下摩尼教在明面上的势力已经被彻底清除,而藏在底下的更加让王诩心惊胆寒,他必须尽快动手。
月黑风高,宅深人静。
深宅大院的最深处隐隐有一点亮光从一个房间传来。
“盈盈,多亏了你,要不然。”
“不要说话,好好休息。”汪盈盈柔情似水地阻止了眼前的男人,呵护体贴地给他上药。
此房中的一男一女正是负伤逃脱的张升智和其深爱的汪盈盈。
“盈盈。外面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惊动了官府没有?”饶是重伤在身,张升智依旧放心不下自己的皇图霸业。
“哼”妖艳的女子故作生气地冷哼一声,将手中药碗放下,不悦道,“你都伤成这样子了,还想着谋夺天下。”
“你…”汪盈盈俏脸扭到一边,眼中分明有着泪水。
张升智看得心痛不已,强忍着剧痛,撑起身来。抚着女子的柔肩,“盈盈,这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啊。”说着张升智眼中的柔情顿时化成愤恨,“天杀的王诩。坏我好事。不过,就算没了巴家,我的计划一样能够施行。”
“我听说。清风观前些天出了个活神仙,纯阳先师传位给他了。”汪盈盈多多少少地知道一些张升智的底牌。便将清风观之事说了出来。
“什么!?”张升智脸上一僵,好半天没有缓过劲来。“清风观怎么会被察觉到的。”
汪盈盈见男人皱眉不语,继而道,“我看这件事官府迟早是会知道的,所以…”
“不!”张升智忽然嘴角翘起一抹冷笑,“莫说开封府找不到我,就算找到了我,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难道开封府中还有我们的人?”汪盈盈忽然开口问道。
张升智得意地一笑,却避开了女人的问题,“直到拿到圣火令召集到了京城所有我们的人,我才知道爹原来在京城有这么庞大的部署。”说着,张升智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哼!”女人冷冷地甩开了张升智的手,半作娇嗔道,“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什么都不告诉我,万一….那圣火令又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女子嗔怪了两句,反倒自己雨带梨花啜泣起来,“算了,说来说去,你还是只把我当外人,你是高高在上的副掌教,我是底下的教徒而已。”
“盈盈!盈盈!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张升智赶紧表明心迹,哄了几句,却不见女人脸色半点好转,一咬牙道,“我告诉你,圣火令藏在哪里。”
汪盈盈眼睛一亮,“真的?你可莫要哄我。”
张升智得意地一笑,将女人揽入怀中,咬着女人耳朵,将圣火令藏所告诉了女人。
“盈盈,我现在告诉你了,你总该相信我了吧。如今端王赵佶已经在我们的算计之中了,已经不足为惧。你是申王赵佖宠爱的人,只要我伤势好了,即便没有人皮面具,咱们以大法加以控制,亦能起到非凡的效果。”张升智说着,兴奋的神色中犹自有些不甘,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人赵佖享用了那么多年,他是不会让赵佖好过的。
汪盈盈眼珠一转,即刻问道,“还有莘王赵俣亦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若是被他当了皇帝,咱们该怎么办。”
听汪盈盈说道此处,张升智狠狠地咬牙道,“本来是有办法的,但现如今清风观被捣,咱们只有赌一次了。所以,盈盈你一定要千方百计地拴住赵佖的心,咱们的一切都压在他身上了。”
汪盈盈悲悲戚戚地道,“就算赵佖宠我有加,可是一旦其登基上位,未必会看得上我这个民间女子,到时候见不到他,没法施展大法,我们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吗。”
张升智哈哈一笑道,“当年章献太后刘娥乃是有夫之妇。贫贱之女,不一样能深受赵恒所喜。最后不仅母仪天下,还有机会效仿武媚之事。可惜其无胆无识,白白错过了当女皇帝的机会。所以盈盈,你不比刘娥差,甚至比她好上千倍百倍,只要牢牢控制住赵佖,助他登基,到时候……”
“到时候盈盈就能再效章献太后之事了,我说得对不对,升智。”
忽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张升智美滋滋的自言自语。猛然扭头一看,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而此刻,怀中温柔款款的女子轻巧地抽身而去,小鸟依人般站到了来人身旁。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张升智话还没说完,看到汪盈盈深情款款地望着自己大哥张升礼,心中立刻晓然过来。
“哼!”张升礼冷冷一哼,“你盗走了圣火令。随意调动汴京势力,导致了我教在京城中的势力暴露乃至被除,毁坏了爹的全盘计划,还有脸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盈盈!原来你早就和我大哥勾搭在一起了!”张升智面对汪盈盈的背叛。怒极攻心,旧伤发作,胸闷气喘。
汪盈盈轻蔑地一笑。“不是你教我要做刘娥那样的女人吗,所以都只能怪你自己。可赖不得盈盈哦。”
“贱货!”张升智刚一骂完,忽然胸口剧痛。常年行走江湖的历练告诉他,这是中剧毒的征兆,张升智睁大了眼睛,惊怒地看着汪盈盈,“你给我上的什么药?!”
汪盈盈娇娇一笑,“当然是能让你做神仙的药啰,神仙可比皇帝自在,盈盈对你好不好?”
“贱…”张升智拼着最后一口力气想要挣扎起来,没想到刚一站自,脚下发虚,两眼一黑,一个踉跄栽倒,怒目圆睁不甘心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和心爱的女人,撒手西去。
“礼郎,眼下我们该怎么办。”汪盈盈一见旧人死,立刻向新人投去了怀抱。
张升礼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尸体,心中感念毕竟是自家兄弟,虽然爹下了必杀令,但是张升礼依旧有些于心不忍。
张升礼抽回被汪盈盈抱住的手臂,蹲在张升智的尸体旁,为他闭上了眼睛,“圣火令在哪。”
汪盈盈亦是很识趣,不敢在张升礼面前卖乖,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张升礼藏匿圣火令的地方。
“如今京城的势力已经基本暴露了,赵煦病重可能即将驾崩。”张升礼站起身来,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礼郎,教主的意思是什么?”汪盈盈问道。
“这一次京城的势力提前被二弟暴露,没有经过周密的策划我们胜算不大,不过这些人也不能白白牺牲。”
汪盈盈走到张升礼身边,依偎道,“礼郎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张升礼看了眼前的妖媚女人一眼,“你要继续控制赵佖,二弟说得没错,我们最大的宝只能压在赵佖身上了。至于端王赵佶已经是入瓮之鳖了,无需费太大心神。”
张升礼想了想,“所以,目前只剩莘王赵俣了…究竟清风观藏着什么用来对付赵俣的东西。”
张升礼想了许久,也是猜不透,只是恨自己的兄弟太过鲁莽。
“要不然咱们用圣火令召集京城中所有势力,让后…”
“不行!”汪盈盈还没说完,就被张升礼否决了,“爹说过,万事必须留有后路,况且这次并不是毕其功于一役,我们的很多势力都没有发动起来,若是贸然失去了京城中一切暗布的线,重新培养将又会是几个十年。”
汪盈盈想了想,深觉得姜还是老的辣,教主老谋深算,不到最后关头,怎么都不肯亮出所有实力。
“不要多想了,就这样吧,莘王赵俣那边我会派人监视,你只用好好服侍赵佖,一定要让他对你死心塌地,其余的你就不用插手了。”张升礼并不希望这样有心计的女人太过拥有权力,他讨厌太聪明的女人,尤其是自作聪明。
张升礼刚一说完,汪盈盈就一把抱住张升礼,声音中说不出的妩媚,“礼郎,今夜就让盈盈好生服侍礼郎。”
让汪盈盈没想到的是,张升礼拉开了汪盈盈的手,冷声道,“我不可在此久留,须得尽快取得圣火令以免夜长梦多。”
汪盈盈不死心,还想挽留张升礼,却听帐升礼回绝道,“你还是把精力留着好好服侍赵佖吧。”说完,也不理汪盈盈,径直抱起张升智的尸体,便离开了房间。
汪盈盈阴冷地看着张升礼离开的背影,恨道,“总有一天会让你跪在我的脚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