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会咬人的猫
江意素来很懂得分寸,谨防主上有何话要和小倌单独说,他特意站在了稍远些的位置,既能够盯住周围的情况,又能避免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可即便如此,马车里剧烈的动静依然传到了他这里——咚咚哐哐,好似要将马车干脆拆了似的激烈。他忍不住侧目看向那边,只见车轮上的横架随着动静声而微微起伏,被压得够呛。
他正想着是否该再离远一些,就看见北堂列急匆匆地走过来,压低了声音问:“主上呢?把人扛哪里去了……”
江意眉头紧蹙,朝马车那边使了个眼色。
还未等北堂列说出下一句,只听得马车里传来声闷闷的怒骂:“……你太无耻了!……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老子绝不反抗……”
这般言语配合上马车起伏的动静,很难让人不忘私隐里想。
“啊这……”“主上自有主上的打算,我等不听为妙。”江意如此说着,转头便往更远处走了,只留下北堂列若有所思地看着马车所在之处。他走了两步又回头,拖着北堂列的胳膊一并离开:“听墙脚非君子所为。”
“你是君子我又没想当君子……别拽,别拽我……”
然后北堂列便被拽走了。
——
外边的人是何光景,宗锦一无所知;他在赫连恒的刀下弱气无力,只剩下眼睛里还燃着熊熊怒火。
原本赫连恒不过是他茫茫多的对手中,一个势头最强的而已。他是讨厌赫连恒,可在讨厌之中又有那么一丝丝欣赏——尉迟岚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无论是占据绝佳地理位置的皇甫家,还是上方一直虎视眈眈的司马家,在他这里都跟地里的大白菜没什么区别,构不成威胁。哪怕是如今仍稳坐天都城的皇室千代一族,尉迟岚都从没未当回事。
唯有赫连恒,在众多敌手里,唯有赫连恒能算得上与他势均力敌。
但现在,他恨赫连恒恨得牙痒。
因为他借尸还魂的头一晚,就被赫连恒强〇了。这奇耻大辱,他就是投胎转世喝了孟婆汤,恐怕都忘不了。
而他这些耍狠的话也好,凶恶的眼神也罢,赫连恒统统不在意。
即便宗锦已经停止了反抗,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赫连恒也未打算留手,仍是手提匕首,朝他喉管势头凌厉地捅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宗锦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匕首带着风袭来,在他耳边留下凌厉的破空声;可想象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倒是他侧颈上有什么东西滑过。
匕首再度扎穿了鹅羽的软垫,“噔”地扎进木头里,便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宗锦缓缓睁开眼,赫连恒可恨的嘴脸已近在咫尺。他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道:“老子都未躲,你还扎不准么?”
温热的血从侧颈细小的破口里流出来,在他颈间留下一抹耀目的红,渗进了他的衣领里。
赫连恒看着血迹,很快目光便落在了宗锦的眉宇间,淡淡道:“不怕死?”
“有什么好怕的。”宗锦硬生生扯起嘴角,狼狈地笑起来,“天下谁人不会死?不过也就是个死而已。”
——他又不是没死过。
——保不齐他这次再死了,再换具身体重来一遍借尸还魂呢?
男人松开了匕首,像是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似的,突然掐住了他的下巴:“你和尉迟岚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与你何干?”宗锦喘着气道。
“你说你是尉迟家的人,说洛辰欢和你有杀父之仇……你父亲是谁?”
“与你何干?”
赫连恒的手顿时收紧了,指劲儿毫无收敛,掐得宗锦脸颊凹陷,忍不住上手去掰那几根指头。
可宗锦的力气在赫连恒面前,不过蜉蝣撼树。
“你莫不是想说尉迟岚是你父亲,而他是遭洛辰欢之手遇害?”男人身体压得愈发低,头发垂下来落在宗锦胸口,“尉迟岚不过二十六,不可能有你这个年岁的孩子。”
“……”
“说话。”
“松开,”宗锦吃力地挤出几个字来,“你不松开……我怎么说……”
男人当真松开了点。
他手才松,宗锦便咳嗽起来,咳得脸上充血泛红,一双眼睛噙着泪,却凶恶如豺狼虎豹地直直盯着他,一刻不离。
并非只是因宗锦和北堂列说的那些话,就让男人有此疑问。而是因为……太像了,实在是像。和尉迟岚曾在两军对峙时遥望过一眼的北堂列都觉得像,更不必说他——他曾和尉迟岚交手,打得不分胜负。
宗锦捂着喉咙咳嗽了半晌,又摸到侧颈上的血,将手挪到自己眼前看了看。
“反正我就是和洛辰欢有仇,”小倌说得极轻,诱使男人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去听他的话,“也是他杀了尉迟岚。”
“证据?”
“没有证据,”宗锦说,“你爱信不信……!”
小倌话音未落,突然发了难。他沾着血的手忽然勾住男人的脖颈,这一下像是牟上了全身的力气;他没能把男人直接拽下来,倒是借着力绷紧了腰,上身倏然抬起来,贴上了赫连恒的胸口。
这行径来得太快太突兀,下一瞬宗锦便张开了他的嘴,隔着衣料一口咬在赫连恒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