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带赌气,也没有特殊含义,仿佛再正常不过,搁在以前甚至让她觉得,完全符合他散漫的性子。
但这会儿,就像是兜头而来的一盆凉水,从天而降,灌入她心坎儿,冷得她手脚发麻。
汪林莞红着眼眶怔然盯着脚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倒是温时看看呆住的小姑娘,抬脚对着苏潮的小腿踢了一脚,简直要无语到离谱,“你有病?这小孩儿才刚出院,你他妈的说的什么玩意儿?”
苏潮黑眸微敛,指间的烟燃尽犹然不觉,直到余烬烫手,微茫的刺痛感自指尖传来,他才慢悠悠回神。
雪花簌簌落下,耳边是温时慌了神地安抚声:“你别跟他计较,他那人从前就狗的不行,这不是在挪威待久了,人都变得麻木了。”
“要不是认识他这么久,我都以为这狗东西是不是受过什么情伤。”
一句“情伤”令汪林莞溃散的心神渐渐回笼。
受过。
情伤。
而且,温时口中的“在挪威待久了”是什么意思?
苏潮哥哥为什么要在这里……待久了呢?
视线不由自主落在苏潮脸上,瞧见他眉目间那抹遮掩不住的戾气,她心头一跳,忽然发现了盲点。
他在生气吗?
他说,如果他们分手或者她不告而别。
他不会恨她,也不会讨厌她。
因为不在意,所以就不再关注。
但——
他现在明明就在生气。
连温时那么迟钝的人都发现了他情绪不好。
所以,其实他……
并没有完全不在意,是吗?
这个细微的发现,让她心跳不由加速。
来不及细想这种奇怪的感觉意味着什么。
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懒散至极的态度下,声线却哑得没边,“真不能走了?”
她重新垂下小脑袋,低声说,“……嗯。”
怕他又说什么,她很绿茶地添了句,“但,没关系的,我可以试——”
那个“试”字还没说出口,兜头而来的一件风衣遮住视线的同时,她的手腕蓦地被扣着,拽起。
她僵了下,脚下一空,被他揽着细腰腾空抱起。
黑色风衣阻碍了视线,淡淡的烟草味儿充斥在鼻息间,她被迫依偎在他胸口。
汪林莞心跳陡然漏跳一拍,紧紧攥着他的衬衫,有些懵。
她想抬眸看看他此刻的表情,后脑勺被他掌着,强行摁在胸口处,很重,仿佛要将她揉进他心底深处。
“老实点儿。”他哑声警告。
闻言,怀里的小姑娘真就乖得跟只兔子似的,不敢动了。
“操。”
苏潮又沉又哑的声音,徐徐灌入耳中,带着无可奈何,“老子真是服了。”
她埋首在他怀里,心跳如雷间,唇角小小地翘起。
……
回程路上,汪林莞端坐在车后座,悄悄打量着副驾驶上的苏潮。
他好像很忙,从上车开始,电话就不断。
两年时间,他变了很多,比起以前没心没肺的纨绔二世祖,现在隐约有了点霸总的沉敛气质。
或者说,他这人其实一直都很强势,只不过是惯常的吊儿郎当,又生了双带笑的眼睛,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她对他很不好。
情绪缺失前,做了很多伤人而不自知的事儿。
但即使如此,他一直在容忍自己的小孩儿脾气,一次又一次把她从深渊拖回来。
现在,依旧是他主动朝她前进。
鼻间微微泛着酸意,眼里也渐渐涌起热意,她下意识眨眨眼,一滴晶莹自眼眶砸落在手背。
怔了一秒后,她茫然看向手背上那颗晶莹漾开,滑落。
大约是压抑了太久,释放的开口一旦打开,所有的情绪争先恐后涌出。
怕被看出端倪儿,汪林莞迅速擦干眼泪,索性往后座一歪,将苍白的小脸埋在苏潮的风衣里。
得把他追回来。
然后,狠狠地对他好。
但——
她现在不确定他到底只是因为兄弟的情分才容忍她。
还是对她有那么点余情。
如果他有了女朋友呢?
她做不到厚着脸皮破坏人家感情的事儿。
即使没有女朋友,如果他不再喜欢她了,她还像个烦人精一样粘着人家,不会很讨人嫌吗?
揪紧他的风衣,汪林莞用力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可能才大哭了一场,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她从风衣里探出小脑袋,发现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
雪越下越大,秋冬的挪威,黑夜来得早,刚在路上还亮着微光,这会儿天气完全暗了下去。
汪林莞挣扎着从后座爬起,往车窗看去,见苏潮吊儿郎当咬着烟,正低头跟一个小姑娘说着什么。
天寒地冻,他只穿了件白衬衫,黑西裤,黑白拼接的板鞋搭配着,减弱了那种很正的商务感,多了几分时尚。
她很少见他穿白色,跟别说是这种特商务的白衬衫,硬生生地给他痞气的气质里,点缀了几分性感的禁欲。
盯着男人优越的身材瞧得出神,车窗忽然被敲了敲。
她骤然醒神,一脸懵地望着他。
苏潮曲起指节轻叩了下车窗,鸦黑的睫毛低垂,没看她,咬着烟散漫提醒,“到了,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