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阿波克斯防御战(八)

第三十三章 阿波克斯防御战(八)

涅拉一把扯下蒙在眼上的亚麻布条。她的眼边镌刻着一排排错综复杂难以辨识的文字,但它们的确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涅拉睁开了眼,她的双眼的瞳孔浮现起两堆环形的楔形文字。

在她扯下右眼的布条时,涅拉用低沉的声音念道:

「此为——希俄斯之历目。」

涅拉又扯下左眼的布条,念叨着:

「此为——蓝眼。」

而涅拉又取下右手手腕上的一块布条。

「此为——暴风雨」

涅拉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战场,又立即把眼闭上,仅仅是这一眼,她那两只承载着史诗的眼睛就已经变得血红。

在看清战场之后,涅拉斜拄着手杖,随后她身影一闪,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身到先头的一名士兵身前,在那名士兵未曾反应过来时一杖将其刺穿。

随后她没有将手杖,转手一推,将那柄长杖一推,那柄长杖便贯穿了那名士兵的尸体。涅拉向前一步从士兵的身后取出长杖,随后翻转手杖将一名士兵当即打碎,又借着溢散的血雾,刺死了另外两人。

最后一名士兵,随即将手中的巨剑朝着涅拉扔过来,涅拉身影一闪躲过了飞来的巨剑,而那名士兵从腰拔出起一把匕首,一脚将涅拉踢飞到桥的栅栏之上,随后他踩住涅拉的胸膛,一刀精准地向涅拉的咽喉刺去。

倒在地上的涅拉一掌连同盔甲拍断了那名士兵的脚,那名士兵痛苦地无法继续站立,跪在一旁的地面上。

涅拉随后抽身站起,捡起长杖刺穿他的咽喉。

「你是个很有潜能的士兵,但仅仅为自己的战友争取时间就付出了生命,将自己的意义定格于此,真的值得么?」

她向远处的战线望去。

战线上的炮弹再次装填完毕,又有一批士兵冲上前来。

「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进行这种牺牲巨大的冲锋,究竟有什么意义,贵军的领导者,你的目的真的是为了守护这座城市么?」

她手握住长杖的末端,当手杖抡圆,一个下砸打在了一名士兵的头部,将他当场打死,随后她扔出长杖,如上一波一样如法炮制地杀死了所有攻来的禁卫军。

就在这时,禁卫军的大炮开始开火。

炮弹接二连三地从涅拉身旁掠过。她急忙回头回援伯明翰。

伯明翰竭尽全力扬剑拦劈那些冲自己而来的铅弹。

但他的动作逐渐迟缓下来,最终在劈开一枚炮弹之后,他的手臂被强大的冲击力折断,如枯枝般垂下了,再也无法抬起。

而一枚炮弹正呼啸着朝他而来。

伯明翰闭上眼睛,他已经想象着自己被轰鸣的炮弹打碎化为碎屑与灰尘的模样,他已经准备好接受再一次的死亡。

「长梦」涅拉解开了脖子上的绷带。

一阵轰鸣声之后,那枚炮弹正面击中了伯明翰所在的位置,接着禁卫军又向那里发射了所有已经装填好的炮弹。

然后烟尘稍逝,伯明翰没有被消灭,依旧跪俯在原地。

在伯明翰的正前方,涅拉拄着杖站立着,她破碎的黑色长袍上满是铅尘。她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随即她又被一发正面炮弹击中。巨大的冲击甚至将她震到伯明翰的侧后方。

匍匐在地涅拉颤抖地爬了起来。

「这是史诗——长梦。」涅拉说道。「将肉体寄托于长梦,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但亦无法伤害别人。但梦根本上是现实的映射,虽不会受害,但感受到的痛苦,却不会如梦般虚幻。」

接着涅拉提醒伯明翰说道:「「长梦」一旦发动,我就无法使用别的史诗,如果有人趁此机会取你性命,我会应接不暇的。总之,先与那些士兵再拉远一些距离吧。」

涅拉靠近伯明翰,她扯下左脚脚踝上的亚麻布条。

「此为——黑船。」

随着一阵黑色的光芒,伯明翰和涅拉消失在原地,转而出现在断裂大桥的南段,与禁卫军之间的距离又拉远了数百米,这段距离让火炮的威胁稍有降低。

但接着涅拉的眼睛由血丝变为赤红,并且开始流血。

涅拉开始有些无法忍受疼痛,捂着眼在原地微微颤抖。

伯明翰不免为涅拉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现世的人啊,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您的意志。我会带你离开这里,让黄昏史诗存续下去。所以,请与我一同,抗争命运吧。伯明翰卿」

伯明翰为此震悚,在他封闭的头盔里,那被神渊侵蚀的面庞为涅拉的行径而动容,并且他感到自己开始燃烧起来。那是在六百年前的阿波克斯所无法感受到的,对于抗争与存续的渴望。

而此时的特约尔,正因眼前的一切而沉默着。他们无法攻下并杀死伯明翰,并且士兵们在接二连三地牺牲。

「特约尔军团长,我们已经伤亡过半了。」

「这样么……」

「而且,那个敌人的援军用未知的能力将伯明翰带到了更远的地方,我们失去了火力压制,再也无法于近距离精准地用火炮射击伯明翰了。」

士兵低沉地向特约尔报告这个残酷的现实。

听到这样的汇报,他一时陷入了僵局,甚至在内心一度陷入了矛盾,到底要不要继续进攻。这时,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叫来崔斯塔皇女的护剑官,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这场战争失败了,皇女殿下是否能回到皇宫?」

护剑官听到这个问题,半天才意识到特约尔到底在问什么。

「如果战争失败了,金丝雀只能回到笼中。」护剑官这样回答道。

这句话,正是特约尔想要的答案。

「金丝雀决不能回到为她铸造的笼中,因为她并不是为笼子和展瓶诞生的禽鸟或是花植。依夫老先生,请原谅我,为了拯救这一切,我要将皇女殿下从那繁饰的花圃中彻底解放出来。」

「那你如何要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护剑官摇了摇头。

「……」特约尔没有说话,现在的他已经无法作出任何决断了

「说实话,老先生,我现在没有任何方法在不依靠更强大的力量情况下战胜敌人,正如像我们一样的这些人无法以自身的能力将自己从困境中挽救一样。」

「特约尔长官,崔斯塔殿下要见你。」

听到命令时,特约尔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浮动。随即又归于平静。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马上带着所有的部下起身走上了前线。

艾略特这时有些左右为难,她有种想要现在就离开这个战场的冲动。因为无论如何,这个战场的一切都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了。

诚实点来讲,艾略特并不想在这里丢掉自己的性命。

毕竟她当初来到这里的目的,仅仅只是让帝***队来阻截伯明翰而已,从理性角度而言,她已经做得够多了。

艾略特有些踌躇,开始对着四周的人东张西望起来。

这时候特约尔突然扭头看了她一眼,这让艾略特顿时觉得浑身发凉。艾略特只得忐忑地先跟着士兵去往崔斯塔的身边。

崔斯塔依旧坐在原地恢复伤势,破败的战场上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崔斯塔只能坐在几块碎裂的石板之上。

身为皇女的她没有摆任何架子,只是垂着头闭目养神。

「殿下……」特约尔上前拜见。「您的伤势如何了。」

「不太妙。」崔斯塔依旧闭着眼。「但士兵的情况估计会比我更糟。他们没有强大的力量,却不得已为现在的我而送出生命。」

「这并不是殿下的过错,而是战势紧迫。」

「那么,你有办法去击败敌人么?你能杀死伯明翰么?」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反问住了特约尔,他无法拿出答案,因为他不能拿出那个答案——再次让皇女参战。

「士兵还会继续牺牲么?」

「很遗憾殿下,如果继续下去,这是必然的结果。」

「那牺牲会带来胜利么?」

「据我判断,并不能。」特约尔低沉地说道。

但崔斯塔却笑了,笑得很无奈:「没想到被称为「毒士」的特约尔军团长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啊。」

「殿下……」

「我并不是怪罪于你,既然你无法拿出解决现状的方法,那唯一的出路,应该就在我身上吧。」

崔斯塔面不改色地说道,特约尔的神情却开始不安起来。

那正是特约尔所能想到的最后方法——让皇女再次出手。

「这也是你唯一能想出的最终解决方案。不是么?」

特约尔点了点头。

「但我们不能那样做,禁卫军的职责是护卫皇女殿下,而不是为了胜利而将皇室的生命作为战争的筹码。」

「并不是的,特约尔,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博弈中的筹码,也是天平上的砝码。放在以前,所有驱使我作出行动的根本动力,实际上都出于王朝本身的目的。但现在我只想遵从自己的决定,去守护这个国家,并且为此不枉送性命。」

没人看得到现在特约尔的表情,也没人知道此刻的他是怎么想的。

崔斯塔睁开了眼,她的眼神现在静如清波。

她决然地说道:

「这场战役的最高指挥权,由我来接管。」

特约尔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当他看见崔斯塔那肃杀的眼神之后,他只是咬着牙向崔斯塔敬了个礼: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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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渊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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