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
沈敛从“天字号”房出来,嘴角便勾起了一丝代表胜利的弧度。
看秦客的样子就知道,只要找人再拱一把火,千雀楼十有八九是没地跑了。至于这个拱火人,那就非秦客那个宝贝侄子莫属.......
沈敛正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刚要下楼,便听见下方吵吵嚷嚷的。还没看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就见一披着月红帔帛的女子一边回头,一边仓皇地往上跑,好巧不巧又是一头撞在他身上。
“怎么又是......”
沈敛指着她,“你”字还未说出口,有人就从后面抓住了苏晚晚的头发,一把把她拉开了。
“啊——郎君饶命,郎君饶命!”
苏晚晚被一个身穿织金袍的男子摁在墙上,挣扎无果,只能拼命解释道:“郎君哥哥,奴家......奴家只是伴琵琶的女乐,是不接客的......奴家不接客......”
但男人哪管这些,扔了她手中碍事的琵琶,照样扯了她的衣裳,又反手给她一巴掌。
“一个青楼婊子装什么大家闺秀,我管你什么乐女妓女,要是再这么不识趣,一会儿有你好受!”
一旁的鸨母见状也赶忙来劝,但明显也忌惮此人身份,不敢说狠话,更不敢把人打出去,劝了不管用也只能由着他去。
沈敛在旁边挑着眉看了一会儿,眼看苏晚晚要被那人在大堂法办,趁着今天心情不错,他决定难得要做件好事。
只见沈敛气定神闲地穿过乱哄哄的人群,走到男人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这位官人,人家小娘子都说了,她不是接客的,你又何必勉强呢?”
男人正在兴头上,突然冒出这么个不识相的人自然恼火不过,恶狠狠地扭头骂道:“哪来的黄毛小子,给你爷爷一边待着去!”
但沈敛的手还是执拗地搭在他肩上,瞥了眼他腰间令牌,说道:“你且过来,我有话要替州司大人传给你。”
男人再次扭头看了看他,眼神有些迷离,犹豫一会儿后,松开了苏晚晚。
“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自然是真话。我倒还在州司府上见过......参军大人,您不记得了?”
沈敛带着男人来到了一张高足桌前。
“还请大人附耳过来。”
男人喝多了酒,竟一时信了沈敛的鬼话。
当他把头微微往前凑的时候,沈敛毫无征兆地抓住了他的发髻,用力往下撞去。
咚!一下。
伴随一声震天的惨叫,鲜血便滴落下来。
咚!又一下。
男人的鼻梁骨彻底碎成了渣。
咚!第三下。
只见有什么东西飞溅出来,落在沈敛脚边,细看才知道原来是一团碎肉。
三声响完,周围的人才蓦然反应过来,有的看客见势头不对,丢下怀中美人就要跑,还有五六个在吃酒的男人砸了酒碗,呼啦一下围过来。
“我看谁敢动?”沈敛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但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笑脸,他把那参军的脑袋提了起来,面向众人展示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孔,好像在展示什么得意的玩具,“不过要是有人真想活动活动,不妨一会儿来世子府,一起喝茶呀?”
原本那些人眼看着动起手了,但到听到“世子府”三字,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变了变,一时没了主意。
沈敛当着他们的面,松开了那倒霉蛋,一脚把人踹倒在地,还十分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手。
“各位是这位官人的朋友吧?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实在不好意思。”
倒在地上的人嘶吼着捂着脸,剧痛之下已经丧失了理智,冲上来要与沈敛搏命,但却被手下人抱住了腰身,一步都上前不得,只能破口大骂道:“我恁你娘的畜生!都放开!都放开老子!老子杀了这小畜生!”
沈敛走大约离他拳头一尺远的地方,戏谑说道:“参军大人最好想清楚了再骂,别动不动往长辈上靠!夫人她老人家脾气不好,别叫她听见了。”
“老子——呜呜呜呜......”
男人刚想说话,他手下的几个人都怕他祸从口出,连忙捂了他的嘴。
沈敛怕被他的血沫子溅到,退远了几步暗自皱了皱眉,对他们说:“你们参军大人是耍酒疯来了,要是几位不想喝茶的话,带他有多远滚多远吧?不要扰了人家生意!”
那几人正不知怎么收场呢,听了这话连酒钱都没结,就忙不迭架着男人溜走了。
送走了这几个瘟神,沈敛回过头来,看到苏晚晚还蹲坐在墙角,赤裸的肩膀一抽一抽,哭地上气不接下气。
“你跟我过来。”沈敛扶额说道,“琵琶拿上。”
苏晚晚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然后扶着墙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众目睽睽下,沈敛带着苏晚晚,入了一个用山水屏风遮挡的隔间。
“贱奴谢殿下相救,大恩大德永世不忘!”苏晚晚跪倒在地上,行了大礼。
但沈敛瞥了一眼她,却说:“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苏晚晚低头看到自己半露的胸脯,顿时脸上飞红一片,连忙用帔帛将身子遮了起来。
“你叫......”
“贱奴苏晚晚,晚霞的晚。”
“哦......”沈敛又指了指她紧紧抱在怀里的琵琶,说道,“上回见你,你还是灶房的丫头吧?怎么这么快成乐人了?”
“是妈妈怜惜我,教我学的这些。”苏晚晚红着脸,低着头,轻声说道。
“那不如现在给我弹一曲吧?”
“这......奴家这才学了几日,怕,怕是弹得不好,污了殿下的耳朵......”
苏晚晚支支吾吾地说。
“你弹地不好我又不会打你,你怕什么?”
沈敛说着就坐了下来,摆出了一幅准备听曲的架势。
苏晚晚没办法,只能将刚学的曲子弹给他听,中间由于太过紧张还断了好几回。一曲弹完后,她额间已布满汗珠,不知是累地,还是怕地。
不过沈敛倒没怎么把曲子放在心上,只是和她说:“此曲之后,谁人都知道本世子属意你,不会再有人敢找你麻烦了。”
苏晚晚死死抓着琵琶,刚刚收起的眼泪又决堤似的往下掉。
“你怎么又哭了?这么喜欢哭,你是眼泪做的吗?”
苏晚晚一边抹着泪,一边在泪水掉落的间隙里,又忍不住悄悄望向沈敛:“殿下是这世上第一个护着奴家的人。我娘她在世的时候也不曾管过奴家的死活......殿下,殿下为什么对奴家这样好?”
为什么?
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双眉浓如飞墨,杏眼蓄着秋水,这样的眉眼总是有些熟悉。见一次,便想护她一次。
沈敛刻意避开了苏晚晚的目光,嘴角扬起一笑,这个笑容与他平时挂在脸上的笑完全不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无意识的动作。看起来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
“大概是因为你穿红衣格外好看吧?”
他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