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葬逝者初见黑树林
清水寨,依三面绝壁守一狭隘口,筑高木墙为寨门,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昔日,村民本本居住山外,毕竟牧羊放马,与这种深山险地,出入多有不便。
但自唐安史之乱起,吐蕃、回鹘、党项、契丹和女真等各族纷纷将兵马踏到此处,导致此地原有牧民大多北上大漠,归属回鹘,只有少数留居此地。倒是一些汉人在此建了几个村落,沿着商路四周,做些小生意,虽经常有兵马之乱,但他们大多都以钱银收买,获得安身。
汉人的确是适合定居的,毕竟不是游牧民族,古话说:安身才得以立命。汉人的眼里,只要安居一处,自然是会想尽办法留居。
因为汉人的定居习性,与各路人马周旋起来,也是十分圆滑。于是,这里几百年战乱,汉人所居的城镇是所伤极少,而一些天南地北的牧民,也损失惨重。
他们的金银极少,但牛羊马匹甚多,一有军队打来,第一件事便是抢夺牲畜做军资,马贼也是每个月来一次,抢足一个月的粮食扬长而去。
如此,这里的牧民痛苦不已,颠沛流离。但后来救了不少汉人,这些汉人行商途中被马贼抢杀,大多再无家可归,便选择留下。
颠沛流离久了,便有人献策,依山建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寨,以获得安居之所,如此,清水寨便在此山中建起。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清水寨方圆不过三十一二丈,但依着悬崖搭建的木质楼阁有七八层,一层就有房间数十个。每间屋子皆是由绝壁开凿而出,而用坚木筑起游廊相连,每一层游廊尽头链接木梯子,直到地面。这些木头都由药水浸泡,遇火也不会燃。
至于牲畜,则是由第一层的隔空层围栏而来,这些牲畜栏里,地面开出许多小洞,这些小洞通到地下,地下则是用石头架空的一层排水层。用树木掏空做成水槽,引流水不停冲洗围栏地面,这些牲畜所拉的粪便便会冲到地下,无需人工清理。每户的粪便废水也是用空木做水管引到地下,而后随地下的排水沟引到一处人工开凿的粪水池,这粪水池是由石质松脆的石灰岩和一些小石头建成,粪水慢慢渗下去,到粪水池下面架空的一条水沟,正好将粪便和杂物又过滤到,过滤出的水引入溪流,随溪流留走。
旷艳红刚入寨门,不由心中惊叹:“真是巧夺天工,设计这种城寨的人一定不是凡人。”
正想和寨中人打听,但寨子的人听到长者喃喃几声。好似都没兴致交流,旷艳红心想,这些牧民的待客之道像是不像大宋的。吃了些食物,早早在长者安排的三楼的一间屋子里,打坐调息之后就歇息了。
第二日清晨,一阵阵“咚咚咚”的声响将旷艳红从梦中叫醒。
起身出门,只见一女子立在一楼院中央,她手中拿着一面铜锣,一边敲着一边吆喝:“各位老少爷们,昨日收敛的尸体已经处理好,该起床把他们埋掉了!”
听得他们说要把尸体埋葬,旷艳红不由心生伤感,想起三年前被马贼拦杀,自家上百口性命不知葬在了何处?
“姑娘,你醒了?”身后一个老妇人,慈祥看着她,说道:“听闻牛头山的马贼,已经被你杀的差不多了?”
旷艳红点头。
老妇人眼神一闪,好似欲言又止,愣了一下,只哦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奶奶!”旷艳红叫住老妇人,问道:“你们在这寨子中生活了多久?”
老妇人想了想,说道:“四年多了!”
旷艳红心中一喜,他们一家就是在这附近不到二十里的地方遭遇马贼,家人的尸身,会不会也被他们收敛起来呢?当即就问:“三年前有一商队百十号人被马贼抢杀,请问……尸身也是你们收敛的吗?”
老妇人想了想,说道:“这些年,大大小小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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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伙马贼所杀的人少有七八百,大部分都是我们所敛收尸体的,但总有我们不知的。不过,这些年这帮马贼好似专门挑大商队动手,一年也就抢个一两回,三年前好似做了两次,一次在春天,一次……貌似就在这季节,两次都死了上百人,尸体都被我们葬下了。”
旷艳红又是一喜,因为下月就是家人的三年祭日,那后者应当就是自己的家人没错了,便问:“不知……这些尸体你们都……葬在哪儿啊?”
老妇人说道:“北边十里有个黑树林,我们就把这些尸体葬到那儿。”
“女侠!”说话间,一个年少汉子抱着一个布袋子上楼来说道:“村长说今日你要上路,特地叫我备了许些肉干饮水!”说罢,把布袋子递给旷艳红。
“多谢大哥,小女子本该回绝,但一路奔波下,干粮确实有些…………”说着,接过布袋子,抱拳谢道:“那就谢谢了。”
“姑娘是否上午就要走?”少年面无表情,但问这问题时眼露犹疑之色,不敢直视旷艳红。
“小哥,你是否有话要说?”旷艳红也觉得哪里不对,自昨日入寨子以来,大多人好似看她的眼神都颇为奇怪。
“没……没有......”少年说道。
少年转身要去,旷艳红急忙叫住:“小哥,听闻你们要去黑树林埋葬昨日惨死的人,不知你们何时出发?”
说话间,几十精装男子已经汇合于寨中,抬眼望着三楼长廊中的旷艳红。
“姑娘,我该下去与他们汇合了,我们该出发了!”
“等等!我想跟你们一起去,拜祭一下亡灵,不知可否?”
“如此?”少年面露难色,挠头道:“这我……去询问一下村长。”
“嗯嗯,那我与你一起下去见村长。”
下了楼,旷艳红不由心中一颤,只见寨子院坪之中,数十汉子形色各异,只有少数是本地牧民装扮,有不少契丹人装扮,也有不少汉人模样。这些人中,有少许人断了手臂,有少许面上有刀疤,
,还有少许人甚至没有耳朵鼻子。他们大多衣衫简陋,但却都带着几分凝重气息。
旷艳红跟着那少年向前走,走出不远,便见那少年停下脚步,指着昨日那长者,转身对旷艳红道:"姑娘,这就是我们的木村长!”
长者微微笑着:“旷姑娘,你杀了马贼,此等大恩,我们本该好好相报,但……但……”他眼神本带期待,但说着,又变无奈,道:“但……我们要去下葬这百十号人,这一去小得大半日,所以……”
“我知道,所以小女子想即刻出行。但小女子有一故人,三年前于一商队之中从事,路径此地时被马贼所杀,小女子心想其尸首也许也被你们收敛,便想随你们一同前往黑树林,拜祭亡灵。不知村长可否……容小女子与你们一同前去。”
“既是如此,那我们也就不便拒绝了。”长者一声令下,只见一个汉子在旁边的一根房柱上敲打三下,便听得轰隆隆之声应耳而来。
定要看,只见寨门正对的房阁下的石壁上,竟开出一道丈余宽高的洞口来,一条深邃的大道深入石壁中,深邃幽暗。
只见这些汉子们由洞口入内,许久之后,听得里面轰轰作响。不一会儿,只见两个大汉为一组推一驾木车,木车之上则摆着三四具尸体。木车连绵不断,怕有二三十辆,每辆车上的尸体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破了的衣裳都已经缝好了。
骑上枣红马随着他们入了草原,车队连绵半里,一路往西北而去。一路上,一声声鹰嘶不绝,它们盘旋在车队头上,好似等着他们留下尸体,给它们充做早餐。
走了许久,前方草原之上出现一抹暗绿,那是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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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立的树林。旷艳红不由惊奇,早年多次与父亲家兄来往西域,竟从未见过。
这树林颇为奇怪,四周都是万里无云,唯独一片灰云笼罩于树林之上,林子里不时涌出浓白雾气,不仅将整个树林漫住,更是枭枭往上飘腾,接上了那片灰云。
走到林前,只见这林子树木皆有四五丈高,树木之间阴雾弥漫,看去显得深昏幽暗。
“大叔,奇怪了,小女子也曾随故人多次来往此地,为何从未见过这树林?”
村长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司南来,说道:“这树林颇为奇妙,相隔超过一里,便无法见到这树林。而且这树林会使人无意改变方向绕过它,所以,一般人怎么也找不到这树林。唯有顺着司南所指,方能找到它。”
“司南不是朝南而指?可我们明明是往北而来,司南如何会……?!”
“哈哈哈!”村长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方圆一里之内,司南并不会指向南方,而是指向这林子!”
村长一挥手,只见众汉子将车子推进了林子,几步后就消失于浓郁之间。
旷艳红正要跟进去,村长却拦住了她,说道:“不可,不可!这雾气是瘴气,你若进入,必死无疑!”
“可他们怎么——?”
村长笑道:“他们临行前吃了一种草药,所以才能于这瘴气之中来去自如!而且,这林中灌木丛生,眼见之情景瞬息万变,一般人入内,就如入了迷宫一般,走不出来。”说着,村长从袖中拿出三支长香,以火折点燃,递给旷艳红,继续道:“姑娘要祭奠,由此处祭奠即可!”
不一会儿,不知何处传响起阵阵马蹄。村长不由一愣,说道:“遭了,听声音来处,好似马贼老巢方向,莫不是马贼余孽已经请了吐蕃蛮人前来攻寨子?”
“村长!马贼来了?”几个汉子急急冲出树林,脸上颇有担忧之色。
旷艳红不由心中疑问,自己已将大部分马贼杀了,也将领头的两个恶贼杀了,小股余孽怎敢贸然而为?
“吐蕃人?”旷艳红不由问:“此地自古不是由甘凉……?”
村长摇头叹息,道:“大宋初年。此处归归义军节度使管理,可惜节度使曹顺无力周旋于各方势力,甘凉大部都为夏国李元昊所夺,那时恰好吐蕃内乱平息,吐蕃蛮子便又由山中杀了出来,于夏国和归义军的战争中夺得此地。但吐蕃人又惊于夏国党项人的勇猛,所以,尽管此地在吐蕃版图内,但其实是无人管的地方。”
“小小的马贼怎么能请得动吐蕃军队?”
村长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马氏兄弟是吐蕃驻扎在吐谷浑的统兵的将军……叫什么……拉鲁……什么的,是结拜兄弟。”
“堂堂将军,竟然同马贼结交?”
“官匪勾结,向来如此了!吐蕃人本就是好勇野蛮,兵马到处,无不抢掠。现在马氏兄弟相交,抢掠之事由賊做,抢来的东西分一大半给拉鲁,这拉鲁不动兵马就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
“村长,我看我们赶紧回村吧!这吐蕃人要是直奔寨子而去……”汉子们都焦急走出树林,望向寨子。一个汉子说道:“是啊,要是吐蕃人攻寨,只有老弱妇孺留在那儿,岂不是……哎,想起上回……吐蕃人攻寨子,可是损失惨重啊!”
“哎!我们并未骑马,怎快的过那些骑马的吐蕃人呢?”
旷艳红似乎明白了,为何他们待自己很是奇怪,只是因为自己杀了马贼,寨子必然会遭报复,他们不想告知危险,所以心中犹豫。
“村长。小女子前去查看,若是吐蕃人,自当抵御一番,为你们回寨争取时间!”旷艳红心想,这祸事本因自己而起,自当尽力。一声口哨,跃上仰首红马,斜剑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