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踏入雪国
时间，2003年12月中下旬。
地点，俄罗斯科拉半岛，摩尔曼斯克州境内一片荒无人烟的苔原之地。
一个大胡子男人背着一个军绿色双肩包，正在气喘吁吁的狂奔。他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向身后望去。可是在他身后，除了茫茫夜色，剩下的只有瑟瑟风声。
刚刚下过一场并不算大的暴风雪，摩尔曼斯克州州立广播电台此刻正在播报今后四十八小时的天气情况——“各位听众下午好！莫斯科时间下午13点17分。预计未来四十八小时，摩尔曼斯克州仍然有可能发生暴风雪，气温持续偏低，部分地区温度将低于摄氏零下二十五度。希望居民尽量减少出门，做好防寒工作……”
然而，大胡子男人并没有时间去听天气预报，他此刻神情紧张、仓皇惊恐，仿佛死神将近，仿佛身后无尽的黑夜会吞噬掉他。
“哦天呐！救命啊！救……救救我！”
大胡子男人声音颤抖，一路狂奔。突然，在他前方不远处，一栋高大的建筑映入眼帘。
看到建筑，大胡子男人先是一惊，而后似是认出了这栋建筑。
“天……天呐！！太好了！太好了！”
男子停住步子，仰头看着夜色中的建筑。他的大胡子被厚厚的白雪覆盖，根本看不到已经冻僵的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只停留了不到一秒钟，男子再次迈开步子，向着建筑奔跑而去。
那是一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俄式建筑，外墙呈淡黄色，共六层。在这片被风雪覆盖的不毛之地上，它就像一块阴冷的墓碑，孤零零屹立在那里，任凭风雪蹂躏而岿然不动。
男子迈着沉重的步子踏进这栋建筑。似乎对这里有一定的了解，并没有使用任何照明设备，他便顺利找到了楼梯台阶，之后爬了上去。
来到二楼，男子立刻卸下肩上的双肩包，而后从背包里摸出了一把手枪。
“镇定！镇定！可以，一定可以！”
哆哆嗦嗦的打开手枪的保险，男子握着手枪站在墙角，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大约过了三分钟，一楼大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听声音，好像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可是这脚步声异常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好像铁锤落地一般，发出“咚咚”的巨大声响。
来了！
男子心口猛然一紧，握着手枪的双手禁不住捏的更紧。
脚步声很坚定，并没有拐弯，而是直径向着楼梯走了过来。
“咚……咚……咚……”
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会发出如此沉重而令人胆寒的脚步声。
就在这个时候，建筑物外黑压压的夜空中，飘飘忽忽，竟然泛起了层层绿光。男子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是极光！
只看了一眼，他立刻收回了视线。
该死的！我应该集中注意力盯着楼梯道，而不是其他地方！！
他在心中谴责自己。
就在他收回视线的一刹那，楼梯道的墙面上，一个硕大的黑影如同魔鬼的利爪一般乍现。
男子知道那是极光的光亮照射在追赶他的那个怪物身上，然后映在墙面上的影子。可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影子！
男子难以按耐心中的恐惧，握着手枪的双手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它已经蹬上楼梯，来到了拐弯处。
天呐！他就要看到我了！我……我不能坐以待毙！
举起手枪，男子全身颤抖。甚至在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流下了惊恐的眼泪。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男子将自己短暂的一生都献给了他认为最伟大的科学事业。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所谓的上帝，更不相信伟大的人类是出自某个无所不能的神明之手。不仅如此，他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魔鬼、地狱还有所谓的万恶之神撒旦。这些东西，在他的眼里简直就是挑梁小丑。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选择踏上这片冰雪覆盖的荒蛮之地，以证明一切问题都是科学可以解释的。
可是眼下，魔鬼正在向他步步逼近。
“别……别过来！我我我……我会开枪的！”
那是一对如同利爪一样的东西，从怪物的头顶两侧向上延伸。巨大、恐怖、张牙舞爪。还有怪物的眼睛，如同两颗巨大的宝石，即便在黑夜里也闪烁着诡异的光亮。
男子看到了那个怪物的同时，右手食指已经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巨响，子弹飞溅而出，打中上方的铁窗框上，迸发出一束火光。
男子再次扣动扳机，子弹再次偏离目标，打在了怪物的脚下，将冰冻的水泥地炸裂开来，破碎的水泥块儿四处散落。
“该死的！”
男子一边骂一边向后退了两步。
怪物在昏暗的楼梯道里步步向前，丝毫没有对男子手中的手枪感到畏惧。
看到怪物已经近在咫尺，男子越发慌乱，颤抖的双腿无处立足。
“该死！该死！”
侧头看了一眼旁边延伸而上的楼梯，男子慌忙抬步向上奔跑。
大约三分钟之后，男子瘫坐在了顶楼走廊尽头的铁窗下。
完蛋了！难道要从窗户跳下去，可是那样会死的更痛苦……
这么想着，他缓缓举起手枪。
只不过这次，枪头对准的并不是那个步步逼近，身材高大，头上生出利爪的怪物，而是他自己的太阳穴。
“我……我我我可以死，但我是为了信念！并不屈服！”
泪水淌过脸颊，浸入男子浓密的大胡子。他左手支撑身体，右手颤抖着紧握手枪，冰冷的枪口就顶在他的太阳穴上。
北极圈里的极夜漫长而又冰冷，那种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很容易让人情绪失控，甚至难以抑制的让人去联想到一切与死亡、恐怖、绝望有关的念头。
而这些念头，足以诱惑着将任何人送上毁灭的深渊。
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从建筑物的铁窗内飞出。声音划破夜空，很快又被寒风吹散，仿佛这死寂的长夜里，从未发生过什么。
时间来到十二年后，2015年1月上旬的某个黄昏。
地点，莫斯科德莫杰多沃国际机场外的机场高速上，一辆奔驰威霆七座商务车正在以接近一百公里的速度疾驰而去，此行目的地——战刀酒吧。
车上的除了坐在后排的两张亚洲面孔外，在他们前排还坐着两名身材魁梧，西装革履的俄罗斯男子。
车子使出机场高速后，前排一名俄罗斯男子缓缓转过身，对着后排的这对男女用纯正的俄罗斯口音说：
“先生小姐，我们直接由机场高速转入绕城线路，最多一个小时就可以达到目的地。哦对了，我叫谢多因维奇。”
男子说完伸出右手。
看到对方友好的伸出手来，坐在后排的中国男子立刻伸手迎了上去。
“非常感谢能来接我们，我叫高海洋，这位是我朋友，杜明天。”
“不用客气，老板已经给我说明了情况，你们是中国来的，是金银哥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
“谢谢。”
几句寒暄之后，车厢内再次恢复了安静。但是坐在后排的杜明天这会儿，内心充满了忐忑。拨开散落在脸颊前的几根头发，杜明天转头看向车窗外。
从叶城出发，辗转首都机场，之后经历七个小时的直飞，最终到达俄罗斯首都莫斯科。这将近八千公里的长途跋涉，她并不是为了享受这里的雪国风情。在她心里，一张难以磨灭的面孔，多少年来始终挥之不去。
确切的说，从十五岁那年开始，杜明天便催促着自己快快踏上这片土地，快快开始这段旅程。
她要亲自去寻找那个和自己有着密切关系的人。那个人自从十二年前的某个上午之后，便渺无音讯。好像是人间蒸发，又好像突然从这颗星球上消失了。
可是杜明天不信，她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毫无征兆的凭空消失。除非他死了！可是老话说得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约四十八分钟之后，车子在市区外一条热闹的街道上停了下来。跟随着接机的谢多因维奇穿过小巷，一行几人走进了一间正在营业的酒吧。
此刻，莫斯科时间，傍晚七点零三分。
酒吧里烟雾缭绕，聒噪得音乐声盖过了所有其他声响。数不清的年轻人手举酒杯，跟随着音乐声扭动着腰肢。
穿过酒吧，高海洋和杜明天登上二楼。在一扇木质的绿漆大门前，谢多因维奇示意他们稍作等待，之后独自推来一条门缝，侧身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绿漆大门打开，谢多因维奇露出了半张脸。
“进来吧。”
跟在高海洋身后，杜明天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让她没想到的，屋内的办公桌上堂而皇之放着一把黑漆漆的长枪。杜明天对枪械的认识，完全停留在网络图片这个阶段。不过眼前这把长枪，她虽然是第一次见，可她猜得到它的名字。
这难道就是……ak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