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市井新变化(上)
开元初,皇帝倡导节俭,禁锦绣、珠宝,禁厚葬。绢帛坊、店大受影响,而洛三彩瓷器应运而生,成为最受欢迎的冥器。时移世易,近些年风调雨水,四海升平,大唐之富裕超世人想象,从皇帝到百官,再到两京市民,生活习性大转变,有俭约向富贵过度之势。因节俭立下的规矩,逐渐被世人淡忘,消失多年的华美服饰,悄然现世。相关巧匠家族,沉沦多年,终于盼来大显身手的盛世大唐。
十几年来,晓月社花费海量财货,收拢、奉养一批锦绣巧儿匠;皇帝变,市场变,终于带来超额回报。培养手艺人不易,而培育一个市场更不容易;突然爆发的锦绣行情,也只有如晓月社一般,储备有巧匠的作坊、店铺,才有机会、能力赚取超额利润。几年之后,新一批巧匠出师,市场的利润已经大幅回落。皇帝家、公卿家不会因工匠而受限,市井传闻,侍奉杨太真服饰的巧儿匠,多达三百人。
当节俭禁令不复存在时,孙圪垱的洛三彩瓷器遭到毁灭性打击,富贵人家的冥器改回金银珠宝等贵重物品,不再使用三彩。邙塬瓷窑改变策略,先是将顶级品当普通品售卖,市场还是继续萎缩;为了抢占不多的市场,一二再、再而三降价保量,直至彻底关闭瓷窑。
陶家大匠不是商贾,也没有什么先见之明,仅仅为了陶瓷世家的荣耀,没有沉浸于洛三彩带来的荣耀,而是将精力转移到白瓷。邙山烧不出顶级白瓷,陶家大匠走遍洛阳周围的山山水水,寻找合适的地方,重开新窑。孙圪垱信任陶家,在不同的地域,前后开出四新瓷窑,唯有巩县窑烧出顶级白瓷,其它几座全部废弃。前后十几年,烧钱无数,终于在洛三彩消亡之际,给邙塬瓷器店带来新收益。算下来,白瓷总收益不到鼎盛时期的一半。对于商贾而言,这都是正常现象,潮起潮落而已;只要人还在,总会有属于自己的时代再次降临。
南北市的变化悄然而起,日新月异;数年之后,整个洛阳城变得更加繁华,更加瑰丽。走在大街上,每个人都看得出,从乞丐开始,各阶层的吃穿用度都大为改善。能进洛阳做乞丐的人,绝对不会是普罗大众;穷乡僻壤的大户人家,有没有资格与其相提并论,很值得怀疑。
南北市的差异没有缩小,反而继续扩大。南市卖奢侈品给权贵人家,以价格、豪奢取胜;北市卖普通货,以数量取胜;对于商贾来讲,赚钱都不会少。对于路人来讲,身份差异如鸿沟,大胆的商贾,敢于使用绢帛做衣服;胆子稍小的,外穿布衣,内穿绢帛。大部分本分的商贾还是以布衣为主,不敢碰触那些禁忌。
官府强推恶钱、好钱等价之后,商贾开始凌乱,不知道货物该怎么定价。两市商行进入紧急状态,召集会员商议对策;结论还是要随行就市,不能完全遵照官府的要求,否则交易无法达成。在商行的强力护持下,物价随恶钱的流通量而提高。
最早涉足恶钱买卖的是苦力、乞丐,按一定比价兑换恶钱给普通人。严打恶钱之时,官府一定会抓人,及时阻断交易;商贾发现,这次不同以往,官府竟然视恶钱交易而不见。高额利润诱惑之下,大胆的商贾也尝试介入。如大槐树下所预料,本分的商贾不会涉足,却能够截留收拢到的好钱,以优惠的价格买到大宗货物。
大槐树下发现,好钱的流向有二,一小部分流入私贩之手,通过特殊渠道流出洛阳城;大部分好钱落入权贵代理人之手,经由官方渠道流出。没有这两条门路,敢碰恶钱生意的商贾,一定会被有心人举报;而官府一定将其抓捕,以儆效尤。晓月社关联商贾,还是依照既定方略,以屯集货物为主。实际上,剔除恶钱买卖的渠道费用,囤货的收益不会太低;前提条件,要有足够多的本钱。
老头子们发现,随着恶钱泛滥,各家店铺的交易量明显增加。继续深入打探才发现,洛阳城内无论贫富、贵贱,家家发财;既然发了大财,肯定要将一部分钱花出去,不然,赚钱干什么?这种赚钱法与种地、卖手艺赚钱完全不同,来的容易,花出去也不会心疼。
洛阳城繁华之际,财赋公卿严管港口,晓月社的出口生意趋于萎缩。对于中外贸易,朝堂之上始终分为两派,一派希望全部由朝廷把持;另一派则认为,不该与民争利。这种争议长期存在,角力之下的结果,官商为主力,民间商贾为辅。这也是晓月社发展海商船队、陆地商队的缘故;朝廷不可能组建商队走商山川、大海,赚那些辛苦钱。
朝廷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比例,商贾能够占据多少份额,全看财赋公卿喜好。为了提高整体利润,控制价格,财赋公卿严控货物出口量,受损的不会是朝廷,只能是商贾,而海商队的贸易额也随总量减少。大商贾不惧变化,少一些货物少一些利润而已;小船队落入无利可图的窘境,只能退出休息;日子过不下去,怎么办?
皇帝富有四海,权威也要止于海岸;进入茫茫大海,皇帝的话也不管用。大海自有规矩,以武力说话;从某种意义上讲,每支商船队都是海盗。这种情况下,唐初小打小闹的走私船,再也无法生存,要么退出,要么组合成实力船队。
难以为继的小船队相约东海某海岛,商量对策。人多力量大,胆量也大;诸首领想不出好办法,决定给官府一些教训,让官吏感觉到痛,感觉到得不偿失,才会放松管制。众人推举某船队首领吴令光为首领,集资招募敢死先登,组成海盗船队,上岸劫掠。众人歃血为盟,保证善待战死、被捕兄弟的家眷。
吴令光等多为括州人(温州地区),所以选括州以北的台、明二州作为骚扰对象。沿海一带的官兵很少,福州经略军仅一人,而括州、台州、明州根本没有配置镇军。吴令光带人上岸后,没有遭遇实力相当的对手,大肆劫掠。本地官吏毫无对策,只能躲在小城里,急报朝廷。海盗队的目的不是劫掠而是找茬,所以放开胆子,多次上岸,再大摇大摆地带着战利品乘船而去。
天宝三年(七四四),命河南尹裴敦复将兵讨之。夏四月,裴敦复帅广州屯门军,破吴令光,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