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莫问前程吉凶,只言路途唯艰

第7章 莫问前程吉凶,只言路途唯艰

十年前,封日地还未被称作封日地之时,其名为,困龙林。

“十年前是尊前客,月白风清。忧患凋零,老去光阴速可惊。

鬓华虽改心无改,试把金觥。旧曲重听,犹似当年醉里声。”

困龙林深处最中央之地,树林茂密,灌草丛生,不异于百里内任何一地,全然没有十年后寸草不生的荒凉之感。

此时更是有不下百余头形态各异的修兽聚集在此,聆听那日晷之下传出的沧桑诗词,其中几头岁久年深、修为最高的修兽,更是在有颜色各异的光晕浮现于体表,好似有所感悟。

忽然之间,日晷之上,奇光乍现,异彩纷呈,周遭修兽纷纷惊颤醒来,已然有了智慧的它们眼露惊惧,四散奔逃开来,但却是井然有序一般。

“速离困龙林,否则将有性命之忧,此林,有重兵前来,更有我那有缘人将至。尔等受我传道之修兽,日后见到我那有缘人,不求有助于他,但也莫要加害。在此,先行谢过。”日晷之下,那吟诗之声再次传出。

只是,不知那四散之修兽是否将此声所言听进去。

十年后,封日地,日晷旁,有一少年身影正盘膝端坐于此,其名,方寸。

方寸怀抱虫蛀长棍,一身褴褛破衣,满头的油腻、满脸的污垢,与他昨夜梦中的自己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肩膀处,有一只不过小指大小的蜗牛粘立于其上,两长两短四根触角缓慢却让人诡异的肆意蠕动着,尤其是那一对较长的触角上,有一道很是随意的目光在方寸的脸上扫视着,就像是,长辈看着晚辈一样。

除了这一人、一棍、一蜗牛外,就只剩下那没有计时刻度的日晷了。

不过,那蜗牛的忽然将那一对长触角直立冲天,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在蜗牛身侧便是方寸的脸,几乎是在蜗牛触角竖起的同时,方寸脸上的绒毛也是忽然间立了起来。

方寸也似有所感一般,下意识的看向日晷正东南角朝向的封日地林中,那里,因为树冠遮阳,而一片昏暗,尤其是在烈阳之下看向昏暗处只会显得黢黑异常,仿佛看见了阴间小道。

但方寸眼中闪电般滑过一丝如刀锋寒光般的锐利光芒,便看见正有一道比林中昏暗颜色更加深沉的黑色人影正缓缓走来,看样子,似乎还在活动着肩膀手臂以及脖颈。

“陀罗……”

方寸呼唤了一声,肩上蜗牛竟好像是能够听懂人言一般,露在外面的身体缩回了壳内,然后从方寸的肩头滚落。

但是,哪怕以方寸此时盘膝坐于地面的姿态,其肩膀到地面的高度也不是一只蜗牛那脆弱的壳能够随意滚落的,就算不会摔的粉碎,也必定会落地而裂。

而方寸的这只蜗牛,却是在落地的瞬间,竟然发出了犹如石子砸落在地的声音,实在令人惊奇的紧。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却远远要更揪人心。

只见得方寸环抱于胸前的双手自然放下,全然不顾怀中那根虫驻长棍往地上落去,与此同时,他双腿微曲、上身前倾,口中深深吸气,这一口气,恍若吸走了天地,霎时间,好似时空顿缓!

只见他右手单手探去,眼神戏谑中带着冷意的直勾勾盯着林中人影,看也不看竟是将那虫蛀长棍棍顶稳稳握于手中,紧接着,其不知是触碰了这棍上的机关还是如何,只是手指微动,其棍顶两寸位置竟是为之旋转半圈有余,一道冷光顿时乍现!

几乎是瞬间,

方寸身形猛的向前冲去,犹如迅雷一般踏出七步,一柄足有五尺八寸长(注1)的长刀出现,方寸顺势将其朝前一甩,于半空中划过几道冷冽弧线,最后稳稳插进方寸身前五丈之地下,犹如孤傲硬骨之人一般挺立于这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那林中人影终于走出林中阴影,赫然便是那安克宇!

他好似已然知晓方寸在此等待,并且会做出如此举动一般,脸上浮起一抹早知如此的笑意,安克宇刚迈出林子便停下了脚步,此时,他距离日晷前七步距离的方寸,足有整百丈距。

安克宇嘴唇微动,其声竟是传道了方寸的耳边:“谢师礼?”

方寸知晓,这是极武者特有的传声之术,名为传音功,作为安克宇唯一的传人,他也会,但此时此刻,正如安克宇所言之意,他方寸,正是要办谢师礼!

何为谢师礼?据说徒弟学有所成,若是想出名,可打其他名派,亦可打自己的师父,与后者交手,便被唤作谢师礼。而师父挨了打,回请客,庆祝徒弟超过了自己。

而方寸拔刀出鞘,丢向前方,不论他是否真有打谢师礼的念头,按极武者的规矩,这已同宣战无异!

只不过……

一抹寒光瞬时横于脖颈!

右手持刀站于一侧的安克宇看向被刀架住了咽喉的方寸,眼神之中满是恨铁不成钢:“凡武十年,乃是极武者的基础,你只不过刚刚入门罢了,这谢师礼,再等等。更何况你还要养气三年,以此疗养你的心肺之病,莫要忘了。”

随即,安克宇朝前迈步而去,周中长刀顺势一抹!

方寸顿时浑身一软,面朝大地直直扑跌而去!

“刀鞘何在?!”安克沉声低喝,宇右手持刀直指前方,竟丝毫未颤。

七步外,日晷旁,地上的刀鞘好似有灵般竟是缓缓浮空,在其上,那原本落在地上不知滚到哪里去的蜗牛正好整以暇、悠闲自得的粘立于此。

而后,刀鞘“轰”的一声消失在原处,时空扭动,好似气浪翻滚,刀鞘再次出现之时,已然藏刀于其內。

刀鞘之上,蜗牛好似蔫了一般,两对触角低垂着。

收刀入鞘之后,安克宇反手将合而为虫蛀长棍的长刀扛在肩上,便是站在原地,面色淡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

抑或是混沌……

难受……

又或是压抑……

十年凡武途里经历的一幕幕在脑海之中如同小溪淌过般缓缓流逝,忽然间,小溪回流,画面倒转,最后出现在自己脑海之中的,是母亲泪流满面的面庞,以及……她身上被鲜血浸染的白衣!

方寸猛然睁开了眼睛,喉咙里发不出半点的声音,只是如同哑巴一样“嗯啊”着。

他,依然趴在地上,身旁插着那长有六尺的虫蛀长棍,棍顶之上,蜗牛已经缩回了壳里,仅仅依靠其分泌出来的黏液定在其上。

安克宇早已不在,想必是回到了日晷之下。

方寸面色落寞,缓缓勉强撑起身体,呆坐在地上。

忽然间,一个破布裹成的包袱不知从何处被丢在了方寸的面前,在包袱打结的地方,绑缚有一封叠好的信纸。

他抽出信封,打开包袱,里面有一本并未标注书名的线装本,封面之上写有一行字:“此本已被吾封印,何时养气有成,何时才可翻开观之。”

一瓶以红泥做封的玉瓶,一个与安克宇模样有些相似的布偶。

除了这三样,再别无他物。

方寸无言,将信纸打开来看,上面只有两行诗句:“莫问前程吉凶,只言路途唯艰。”

方寸抬起头,眼神之中满是不甘、愤怒,甚至是冷冽!

他将包袱重新绑缚,塞进怀里,随后借着插在地面之中的虫蛀长棍有些踉跄的站起,手中信封向后一甩,便撑着长棍,脚步踉跄着走向了林子,最后消失在了林中的昏暗之中。

此刻,忽然清风吹过,好似一只大手温柔的拂过大地,拨动着大树的枝叶,将那即将落地的信纸再次吹拂飘荡而起,好似天,也要看看这信的内容。

身后,日晷处,安克宇倚靠在晷针之上,面露欣慰笑意的看着方寸走进林中,而后,看向那张被方寸扔向了天际的信封。

“古言志有云:‘纪元历两千三百一十四纪余十万五千六百年,春,安克宇假借持有天道史书预知将来,得知其徒方寸将以谢师之礼行出师之举,原记载安克宇为强其信心而假败也,而方寸将于纪元历两千三百一十四纪余十万五千六百零三年,在荼垒帝国边陲千轮镇玄监之中因一战者逃兵,而被通天炮杀至尸骨无存。现天机泄露,天道震怒,天道化身柳一身亦然,不日将降下人形天罚,以求归正弥补,使得方寸于三年后如原记载所死。’”

念罢古言志之中记载,安克宇眼露不屑之意,口中呢喃:“臭小子,这谢师礼,老子可还等着呐,别死了啊。”

封日地百万里之外,千轮镇。

此刻在千轮镇南区,千金街中,某条昏暗巷子里。

有一内着黑银链甲,外穿黑色劲装,头戴破烂斗笠,腰间横跨一把两尺短刀的年轻男人正站在巷子口处,沉默着看着巷子里,正有两人不断的推搡着一位老妪。

那两人推搡之时,口中更是污言秽语连绵不绝。

老妪早已经泣不成声,脚下虚浮,全身颤抖,显然是已经全身无力,好似随时就要倒下,但是在其就要倒下之时,那推搡的两人之手便会及时出现,触及老妪身体之时,一道道灵力打出,好似温水煮青蛙一般以此来维持老妪不倒。

巷口处,那年轻人面色随之逐渐难看起来:【竟如此折磨一位老太……既如此……】

年轻人只觉得心中怒火丛生,体内暗藏的那股力量更是随之涌动,一抹浑浊之色,顿时笼盖其双眼:“二位当以剐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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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土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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