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喋血剑

()江南烟雨楼门前的山坡上忽然尘埃滚滚，遮蔽了树林和山石。只听见从尘埃中隐隐传来马蹄声和呐喊声,由远及近，声势颇壮。待马蹄卷起的尘埃落定，方见最前面一排是几十个骑着清一sè白马的黑衣武士，第二排又是几十个骑着清一sè黑马的白衣武士，各自手持钢刀，背挂劲弓，腰胯箭筒。后面跟上的是一帮步行的紫衣武士，人人面戴银具，手中不是钢刀就是铁剑。

烟雨楼中人闻声纷纷赶出来聚集在门口，看见站在最前面，盯着对方的阵势一动不动。这时张楚然等人也赶到现场，张楚然从人缝中窥视到对方的马阵不由大吃一惊，这样工整威严的阵势，若是江湖上哪个门派来烟雨楼探亲探子便罢，若是来滋事挑衅，烟雨楼可未必是其对手。

站在最前面的看见开始喊话了：“来者何人！？”

对方阵中无人应答，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忽听得阵后传来一阵怪异的狂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楚然初闻此笑不禁毛骨悚然，身边的李如月却反而松了口气。张楚然问道：“这么奇怪的笑声，是什么人？”

李如月笑道：“他不笑我还真不知道，他一笑我便放心了。来的是追风门掌门人张凌翰！”

“是四大魔门啊！”张楚然惊道，“四大魔门都来了你还放心什么？”

“什么四大魔门，你看那唐巨龙不也是四大魔门的啊，从他身上能看出哪一点像魔？”

“那张凌翰又是什么人？”

“他是追风门掌门，就住在宜州城之内，哎，说道他就不得不提柳少柔了。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看上我们家少柔了，经常过来死缠烂打的缠着少柔，这次八成又是来找少柔的！”

“不是吧，追个姑娘也要带这么多兵马？”

李如月笑道：“你看他这么多人吧，其实大多都是他雇来的。追风门江南分舵早已衰落，一共加起来还不足二十人，追风门的主力都在京城一带。”

“这么说张凌翰是为了柳少柔才驻在宜州的喽？”

“应该是吧。”

“也难怪，柳少柔天生丽质，呵呵，招人喜爱。”张楚然说。

“你不是也想追她吧？”

“女人要讲气质的，光漂亮不够”

“嘿嘿，少柔她很有气质的哦！”李如月坏坏一笑。

这时对方阵中怪笑声停止，马队拉开，人丛中走出一人，身材七尺不到，身着黄袍，体形有些婴儿肥，手中拿着一支玉笛，腰间挂了把宝剑，张楚然见了道：“倒是蛮帅的！”

“烟雨楼里英俊的男孩子多得是！”李如月道。

张楚然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啊！”

李如月眼睛一蹬道：“谁说你的呀！”

张凌翰冲着烟雨楼内叫道：“少柔呢？柳少柔在不在！？”

张楚然心想，上来就这么叫，哪有点掌门的风度！

看见道：“你又找柳少柔？！你老找她干什么？我们这里是学堂，不是jì院！”

“少废话，我见少柔！”

这时张楚然被人一拍，他回头一看，赵子妍凌可和柳少柔都来了。张楚然对柳少柔说：“诶，找你的哈！”

柳少柔叹了口气道：“张凌翰吧，大家闪开，我来。”说着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张凌翰一见柳少柔心中舒了口气，道：“昨rì听烟雨楼内死了个学生，我担心你，所以带这么多人来保护你！”

柳少柔说：“哇，这么多人啊！有多少是你的人啊？”

“都是我的人！”

“我是说，有多少人不是你花钱雇的？”

“这个呃都是我花钱雇的诶。”张凌翰倒也老实。

“你原来那十几个兄弟呢？”柳少柔问。

“全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

“哎－－”张凌翰叹了口气道，“是那个杀手杀的！”

“那杀手这么厉害？”

“是啊，所以我带人来保护你啊！”

柳少柔大声道：“那你怎么还没死啊？”说完转身就走，边走边说：“让你的人守在门外，不得踏入烟雨楼半步！”

张凌翰听了便一挥手，上百号人就驻扎下了。烟雨楼内的人纷纷感觉安全了许多，就说那杀手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口气杀掉上百号人，这样就算外面人全都不是他对手，等人杀光了，楼里的人也基本撤光了。

秋末冬初是张楚然最喜欢的季节，满山的树木和叶子只留下香樟和松柏。天气微冷，北雁南迁，湖水熟透，岁月尘封。倒转的流年在碎叶零落的刹那间归于隽永，如果可以停顿，谁还愿意舍弃最美好的年华去寻找另一种空虚呢？

在女孩子们住的“引凤阁”内，李如月拿着画笔端坐在一张画板前，程安双手背后在李如月面前来回踱步，周围围了张楚然，赵子妍，凌可，柳少柔，唐巨龙，楚逸秋等人。李如月凝神看着画板道：“剑柄是什么颜sè的？”

“这个”程安摸摸脑袋，“你说我梦游的时候哪看得那么清楚啊？你让我拼命想我本来睡一觉醒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能记得杀手用的是一把剑就不错了，再想就要脑充血了！”

“你你你别别急啊，你你你慢慢想哈！”唐巨龙道。

“本来人家不急的，听你一讲话蜗牛都急死了！”凌可道。

“那剑柄上有没有花纹？”柳少柔道。

“废话，人家颜sè都不记得还花纹！”赵子妍说，“那你记不记得剑柄上有几条棱？”

“靠，你们问的都不重点，我来问，”张楚然道，“剑刃上是不是有缺口？”

程安道：“真的不记得了。”

楚逸秋道：“那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那把‘喋血剑’呢？”

众人紧锁眉头，李如月画板上只留下一个似剑非剑的大致轮廓，要想看出是不是喋血剑，根本不可能。

喋血剑是江湖上比较传说的武器之一，说是此剑嗜血，每杀一人，剑气便会升一筹，所以得此剑之人都变成杀人狂，越杀越想杀，看这把剑到底能锋利到什么地步。在张楚然父亲死前的三个月里，父亲曾说过，若得喋血剑，必毁之，不能予人，更不能留作自己的兵器。

程安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说：“想不起来！”

“再想想，”李如月说，“剑有多长你总记得吧？”

“不记得”

“那你到底记得什么啊？”楚逸秋道。

“我记得我记得”程安缓缓的说，“我只记得剑上写着‘喋血剑’三个大字。”

众人一齐道：“早不说！那就是啦！”

喋血剑最大的特点就是，剑上写着剑的名字。

本来可以问楼主的，关键楼主房里太暗，加上他紧张，没看见杀手的兵器，跑出来又是背对杀手，挨了一剑才知道是剑。接着昏了过去，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知道了是喋血剑，众人一起涌向楼主的房间。

“什么?”楼主从床上飞了起来,“喋血剑重现江湖！？”

众人神sè凝重的点点头。

“现在很危险，”楼主缓缓坐下道，“我们现在关键是夺剑而不是捉杀手了，不能让剑气再盛！”

“那应该怎么办？”

“引蛇出洞！”

“怎么引？”楚逸秋道。

楼主皱眉一阵道：“琴。”

“琴？”

“不错，”楼主道，“杀手刺客对琴声尤为敏感，琴引剑，我们在伺机夺剑，只要夺剑就能捉住杀手。”

“啊哈！楼主果然妙计！”楚逸秋笑道，见无人附和，自讨没趣。

于是弹琴的重任自然落到了赵子妍的身上。戍时，天sè早已全黑，赵子妍一人抚琴坐在烟雨楼最大的香樟树下。这台琴的名字叫做“咫尺古筝”，是古筝中的一种蝶式筝，也是赵子妍最心爱的物品。而楚逸秋正坐在赵子妍头上的这棵大树上，几丈外的草坪中，程安按刀躺在那里，嘴里含着一根稻草。张楚然坐在听雨轩的屋顶上，身边坐着唐巨龙在扇扇子。

赵子妍微微将衣袖捋起，默默闭上双眼，右手习惯xìng的按了按琴端，轻轻的叹了口气，十指交错，划过根根细弦，音符在刹那间被激荡出来回荡在漆黑的夜空中。

“高高高山流水。”唐巨龙道。

张楚然早已闭上眼睛。好一曲《高山流水》。当张楚然的神韵已经被琴声吸引过去的时候，只感到眼前光线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他睁开双眼，看见了满天星辰构成的繁华的银河，流光如瀑布般流淌。赵子妍指下的根根细弦竟唤醒了漫天繁星，漆黑的夜空顿时被照的通亮。

琴声戛止，微微片刻，仿佛先听见的是一片群鸟戏水之声，再传来透人心魄的琴声。这曲张楚然再熟悉不过了，名叫《分飞燕》，是姐姐那时候经常弹奏的一曲子。张楚然的姐姐名叫张飞燕，所以他姐姐尤其喜欢这与她名字相似的琴曲。张楚然想起姐姐，快要一年没有见面了。小时候幻剑山庄还没有从漠北迁入襄州之时，他们姐弟二人几乎天天在一起，张飞燕当时就是在学这曲子。而赵子妍如今这样一弹，比及张飞燕，只是有过之而无不足。

不知何时，琴声转而忧郁婉转，仿佛一音一律就如同一滴滴泪水般滑落静得出奇的夜空，繁星不闪，万籁皆悲。“这是《汉宫秋月》。”张楚然对身边的唐巨龙说。

唐巨龙仿佛没有听见似的，躺在屋顶上一动不动。

月亮更加澄明，似乎有意要迎合“秋月”二字。赵子妍手指到处，一滴眼泪落下，正好打在她手指和琴弦之间，出微微“嗒”的一声。楚逸秋也不知什么时候眼泪竟偷偷溜出眼眶。

赵子妍轻掀手臂，再忽然一沉，一曲《出水莲》又如同夜风般迎面而来。程安平躺在草丛中，身畔横着一把钢刀，他仿佛听见它微微的共鸣声。《出水莲》让张楚然想起汉水河畔幻剑山庄后院中的那朵紫sè的睡莲。这朵莲花真是奇异，不但显出紫sè，每年的寿命还都比别的植物要长，从net末一直到秋末它都开的鲜艳。

唐巨龙忽然翻过身来对张楚然说：“子妍弹弹弹琴的手手收法果果果真了得！”

张楚然说：“不错，果然是烟雨楼一绝！”

“但但但闻张张张兄善诗诗诗诗词歌赋，今今今晚趁兴也让唐唐唐某开开开眼界怎怎样？”

“你要我作诗？”

“就就就就借子妍姑娘的琴琴琴琴声来来来来一吧。”

张楚然摊开手道：“扇子，笔。”

唐巨龙连忙递上。

张楚然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手腕轻轻一晃，稳稳的在扇上写道：

高风抚云轻愁现，

满山翠竹人影浅。

微光流月，

虹桥断水，

玉指脆音出，

共鸣一曲天水接。

去年如梦睡紫莲，

汉水河畔后庭院。

寒宫深晚，

莫扰秋霜，

无人赏月月自赏。

轻歌慢调纷如雪，

幻人幻影幻飞剑。

思念触处，

陇西倾城漠北燕。

唐巨龙接过扇子一看便道：“词词词虽写得好，但但但但我我我我让你听听听听琴写诗，你这词跟跟跟跟跟子妍弹的琴有有有有什么关系啊？”

张楚然笑着摇摇头道：“你将这词第一句的第一个字，第二句的第二个字，这样斜过来念。”

唐巨龙再斜看这词，口中缓缓念道：“高山流水出水莲汉宫秋月纷飞燕”念道这里顿时无话可说了。

张楚然第一个听到破风声，他连忙道：“不好，有人！”

唐巨龙顿时紧张起来。楚逸秋和程安也同时听到动静，紧紧握住各自手中的兵器。只见一个黑影鬼魅般的从赵子妍身后飘过来，此人全身上下一套夜行衣，面只露眼，停在离赵子妍几丈开外不动了。张楚然忽然高喊一声：“上！”

四人一哄而上，赵子妍闻声回头时，四人已经到了这个黑衣人面前了，可见四人身法都是奇快无比。黑衣人后退一步还没来得及多反应，程安已经一刀挥出，直击要害。黑衣人身形略闪，躲过这一刀，然后大叫：“慢！”接着自己拉下面罩。众人齐道：“张凌翰！？”

赵子妍也跑过来道：“张凌翰，你怎么在这里？”

张凌翰道：“我刚坐在门外听见优美动人的琴声，不禁追随琴声而来。”

“你追随琴声也用不着这副打扮吧？”张楚然道。

“你不知道，少柔不让我进来嘛！”张凌翰道，“所以我还是低调点好。”

楚逸秋道：“放心，少柔她不在。”

“哦，”张凌翰喘了口气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嘘－－”程安道，“捉杀手。”

“听说他用的是‘喋血剑’啊！”张凌翰道。

张楚然奇道：“你怎么知道？”自从他们研究出来杀手用的是喋血剑后，除了跟楼主说过，没有再跟其他人说。

张凌翰笑道：“三天前宜州官府就查出是喋血剑，现在全江湖都知道了，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众人愣了半天道：“听说，听说，也是听说哈，呵呵呵，哈哈哈哈”

“既然知道是喋血剑还这么不怕死？”声音是从离大家五丈远的空地传来，大家齐刷刷的望过去，看见一个灰衣人站在那里。

大家都知道，这个就是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