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夫人
四公主病着,行宫里缺人伺候,四公主亲自要了把她背回来的秋兰来照顾自己,许清也同意了。
赢嫀躺在床上,小脸烧的通红,秋兰一勺一勺的给她喂着药,赢嫀小声说:“没什么意外的话今晚你就能如愿了。”秋兰点了点头,喂完最后一勺药,抬着药碗退下了。
赢嫀躺在床上,只觉得喘气都是热的,全身一时像是在冰窖里,又一时像在火炉里,脑子里像是糊了浆糊晕沉得很,难受得紧。正在迷迷糊糊时突然听到外面的行礼声,她焉焉儿的往门口看去,只见到两道身影过来,是皇上和许清。
“父……父皇……母妃……”赢嫀低低的喊了一声,要挣扎着起来,却被赢臻一个健步上来按了下去,“躺下!”赢臻皱眉看着赢嫀,赢嫀满脸通红,小脸烫的吓人,看起来十分虚弱,赢臻很少见小孩生病,自己前几年忙,除了传宗接代很少来后宫。
后宫众人要是用自己或者是孩子生病来谄媚争宠是要被重重责罚的,当然孩子要是照顾不好责罚的更重,在赢臻看来自己没时间管这些小事。就连嫡子女生病赢臻都很少去探望,如果不是在行宫他正好有时间他也不会同许清来看赢嫀。
如今的小赢嫀就像是快要被烧化了似的,神色恹恹,惹人怜爱。赢臻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只觉得赢嫀的额头一片滚烫。
“陛下,娘娘,公主该进第二次药了。”巧惠端着黑乎乎的药汤进来,赢臻皱了皱眉,这药味道,自己闻了都想吐,也不知道赢嫀能不能喝下去,这样想着刚要下人送蜜饯来时,巧惠已经上前一勺一勺的给赢嫀喂着药了。
只见赢嫀眼睛都不眨,一会儿就喝完了。“不苦吗?”赢臻觉得诧异,记得长公主小的时候喝药一定要吃蜜饯,不然就哭闹不肯喝。
赢嫀笑了笑,声音微弱:“有这种苦药喝已经很好了……”说到这里赢嫀没有往下说,赢臻却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以前在冷宫中恐怕连药都没得喝。
冷宫那种地方,赢臻去过的那的环境简直用脏乱差都也不足以形容,那就像宫里的地狱一般,想着因为自己的疏忽,赢嫀作为皇女居然在那里长到了十岁,赢臻就忍不住愧疚,一阵心疼,他不由皱起了眉,赢嫀注意到了并在这个时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她声音虚弱的开口安慰赢臻道:“父皇……药不苦的……啊嫀很快就会好的,父皇别担心……”
赢臻眉头皱的越深了,想起来宫中别的孩子生病都会求安慰的说什么:“父皇抱抱……父皇疼……父皇难受…”之类的撒娇的话吧,可赢嫀却因为长在冷宫里所以学会了自己承受一切吗?还反过来安慰自己,懂事的让人心疼,赢臻心里堵得慌。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父亲,要不是许清,赢嫀现在该会在过什么样的日子?
赢臻揉了揉赢嫀的脑袋,许清暗暗观察嬴臻的神色心里大喜,她在嬴臻眼睛里看到了愧疚,果然她领赢臻来看赢嫀没有错。
“父皇母妃……女儿……还有一事相求……”赢嫀声音弱弱的让赢臻心疼的紧,他连忙道:“你说。”
“背我回来的那个宫女秋兰,也算是救了我的性命,儿臣想答谢秋兰。想替秋兰求个恩典。”赢嫀把准备好的话一一说出来。
“什么恩典?”这等小事,嬴臻自然是无有不应的。许清却感到奇怪,这个养女要干什么?
赢嫀接着说:“秋兰聪明伶俐,儿臣很喜欢她,儿臣想把她调到箫笙阁做儿臣的三等宫女。”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萧笙阁确实人手不够,把秋兰调过去既长了俸禄也有体面,比在行宫里要强的多。
赢臻当下便同意了,而许清看向赢嫀的眼神一变,这个养女是想培养自己的爪牙了吗?不过想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不过是一个三等宫女而已,成不得气候,况且赢嫀现在住在自己宫里还能翻出什么花不成?
这件事解决了赢嫀的病也大好,也能见人了,见了赢婼和赢瑾瑜几次后她病好的消息也传了出去,众人在行宫耽搁几日以后,也就回宫了,回宫以后皇上也处置了李淑容。
因为行宫的一番折腾以后,赢嫀回宫后自然是称病告假了好几日,自己在风口浪尖上,父皇现在对自己也多有关爱,时常送参汤补品过来,要是自己去尚书房的话,可不得被那些皇子公主们的眼神生吞。
赢嫀靠座在案边,随意的翻着一本书,自己还是太弱了什么都靠着许清,连父皇对自己的宠爱都是因为许清爱屋及乌,若是哪天许清不得宠了,或者许清厌弃自己了,那自己……
“公主身上的伤还疼不疼,早上公主还睡着时五皇子差人送来了这些上好的金疮药和药油,奴婢给公主揉上吧。”惜梨边说边端着药油进来,赢嫀看着惜梨,惜梨是母妃赐予的,她长相普通瘦小,人很却伶俐,亏得有她许清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她就相当于许清按在萧笙阁里的眼睛一样。
对了!眼睛,自己也需要一些眼线,以备不时之需,赢嫀想到这算是想通了点什么。她放下书爬到床上,惜梨撩起她的衣服,白嫩的皮肤上都是红肿淤青,还有几处破了皮,惜梨有些心疼给她上药,“五皇子殿下这个药效果奇好,公主用了一定能好的。”惜梨边揉边道。
“五哥有心,也疼本公主。”赢嫀嘴上说着,心里把培养自己的眼线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具体要怎么培养安排需得她慢慢思量。这事儿也不是一天能做成的。
“殿下在上药呢?”巧惠从外面走进来道:“许老夫人进宫了,昭仪娘娘让公主过去陪着说会儿话,让许老夫人认认殿下。”
“惜梨你先别涂药了,等晚上回来之后再涂。巧惠去帮我找那身青玉色的银纹秀百合裙来,惜梨过来给我梳头。”
赢嫀换了身衣服,梳好头,才去的主殿,许清同许老夫人聊的正欢。
赢瑾瑜不在,他还没下学。
许老夫人穿着宝蓝色牛角袖的诰命宫装,端庄大气,银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她眉目间透着慈爱,看得出来许清同她很像。
“给母妃请安。许老夫人安好。”赢嫀上前端庄大方的行礼问安,让许老夫人一正喜欢。
果然嘴甜是有好处的,许老夫人立刻喜笑颜开,她笑问道:“这就是四公主?”
许清点了点头。
许老夫人看着礼仪周全的赢嫀神色满意的点头道:“四公主果然气质不凡。”
“公主上前些来。”许老夫人将赢嫀拉上前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眼前这个女童眉目如画,一看就知道生母定是美人,女童身段轻盈,青玉色的衣裙称的她皮肤白嫩,温柔如水。她梳着可爱又不失灵气的单螺髻,发间戴着用珍珠玉石做装饰镶银边的珠花,或许是跟着自己女儿久了,身上有一丝丝出尘的仙气儿,倒像是天上的仙童入凡了。
“不愧是天家的孩子长的水灵好看。”许老夫人夸赞着,从手腕间脱下一个晶莹透亮的白玉镯放在赢嫀手上,“这是老身当年的嫁妆,现在留下来的不多了,是给四公主的见面礼跟,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这算是长辈给的见面礼了,赢嫀不能推辞,只能收着。于是她马上道:“按照民间的话说许老夫人全是嫀儿的外祖母,外祖母送嫀儿的东西,嫀儿怎么会嫌弃呢?嫀儿喜欢还来不及呢,可惜嫀儿现在太小还带不了。”赢嫀说完,双手捧着白玉镯递给身边的巧惠仔细交代道:“你替我收着,用我房间里那个镶金边带锁的匣子,里头放着厚厚软布的软盒装好。”
赢嫀会说话,让许老夫人和许清相视一笑。
许清浅笑道:“瞧着这是要当宝贝藏着了。快快坐下,陪老夫人说会儿子话。”虽然是在自己宫里,僭越的话还是少说,所以许清依旧称自己的母亲为老夫人。
赢嫀心里明白,答应着坐下,许老夫人关切道:“听说四公主秋猎的时候出了状况受了点伤,如今可好些了?”赢嫀摇了摇头:“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的。”“我看看。”许老夫人说着拉起来赢嫀的手撩起来袖子露出一些伤痕,看到这些许老夫人有些心疼,才十岁的孩子啊。许清看起来也有些心疼,道:“这样的伤。嫀儿手上,腰上,背上都有。”
“真是真人菩萨保佑,遇到了那样的事,只受了点轻伤。后宫里的妇人向来最狠毒!连孩子都能下手!想当初害你和沁儿难产的那些贱人也是!”许老夫人恨恨的说。
赢嫀这样听着,却微微皱了皱眉,她记得李淑容谋害自己的事父皇没有对外泄露啊,还有按照李淑容说法,这许老夫人口里害许沁难产的贱人不就是自己的生母吗?为什么这个许老夫人好像半点不厌恶自己。
那她故意在自己面前骂自己的生母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试探吗?
纵使现在赢嫀思虑百转,她的脸上依然是懵懵懂懂的样子。
许清看着情况不对,开口软声道:“母亲。”
而许老夫人早已经泪眼婆娑了:“要是清儿当初那个孩子保住的话,估计比四公主还大几岁,想必也是生的这般眉清目秀……还有沁儿那孩子与赢嫀就大小一岁不到。”
这事涉及当年,赢嫀想留神听一耳朵可许老夫人却又转而又说到别的事:“你那大堂姐生的三女一子,你与她差不多年岁……年纪轻轻的就是去生育能力……娘心疼你……”语气里藏不住的悲伤难过,“娘……当初要是没送……”
“娘!”许老夫人说到后面伤心的不成样子,说话也越来越没分寸了,连想当初要是没送女儿入宫的话都差点说出来,还好许清及时喝止。
“这些话娘是来一次说一次,来我这一次哭一次,娘您下次可别这样了,没得哭怀了眼睛。”许清安抚的拍着许老夫人颤抖的背,娇嗔道:“这还有孩子在呢。别让孩子看笑话。”许清说着也有些红了眼,说到底许清是很敬佩这个母亲的,父亲早亡,那时自己和哥哥都尚未成年,母亲一个人撑着若大的许府,庇护着哥哥,自己和妹妹长大。
可谁知道皇上大选秀女自己和妹妹都被选中,母亲从那时起就殚精竭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自己还是被算计得没了生育能力,妹妹也被害死,自那以后,母亲一夜白头,每每见到自己都想起伤心往事,现在的母亲可再也受不得半点刺激了。
如今自己为她求的得诰命,也是想让她有所安慰。赢嫀也上前劝道:“老夫人别难过了,母妃以后有嫀儿和哥哥依靠呢。”听许清的话,许夫人原来是每次来都这般难受痛哭。
许老夫人听着,慢慢安稳了情绪,道:“所幸皇上眷顾你,过继了两个孩子给你,儿女双全的,这两个孩子也懂事,你后半生也有所依靠了。”
“老夫人说的是,以后母妃有儿子和妹妹依靠,儿子不会叫母妃吃苦的。”一个爽朗清脆的男孩音传来,赢瑾瑜回来了。“五皇子怎么回来?”许老夫人又惊又喜,声音略微颤抖。
赢瑾瑜恭敬的上前行了礼才道:“今日孩儿课业完成的好,夫子特许孩儿早下学。”许夫人热泪盈眶:“好,好,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你们母妃在宫里有你们依靠,外祖母也就放心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和谐。赢嫀心里也有些感慨,她对于许清和赢瑾瑜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一开始许清过继自己前说的很清楚她是想利用自己,可是许清对自己的关爱比起生母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可李淑容说的那些话,以及在宫外的生母,让她无法将许清当生母看待。
但是当成把许清当一家人还是没问题的,以后许清老了她也会侍奉在塌,把她当做生母奉养,也算是还了她的恩。
许夫人当然也送了赢瑾瑜一些东西,只不过男孩子家总不能送贵重的首饰,许夫人送了一块成色上好的羊脂玉佩给赢瑾瑜,据说是许家上面传下来就给孙辈的,总共就只有两块,另一块给了许清哥哥许江的嫡长子。
但是,玉佩是许家给孙辈的玉佩这种话当然不能直接说,赢瑾瑜既算是许家的孩子更是天家子女,许夫人只是隐晦的提了下。
几人聊一会儿就传了午膳
宫里的菜精致,宫女们规矩的站在几人旁边,为她们验毒,尝膳,布菜等。
“前两日你哥哥刚刚绰升了官位,家里的门庭都要被踏坏了。送礼的送礼,拜访的拜访,幸好你嫂子也是个会掌家理事儿的主。”许老夫人忍不住说起来家中的事。许清浅笑着搭话:“我那些侄子侄女可好?”
“都好,都好,慕哥儿下了两次考场了,他十三岁就中了秀才是个聪明的,现在在家中读书等着乡试,芸姐儿今年跟四公主差不多大,也是十岁,知书达礼可人得很,蕙姐儿和英哥儿都还小呢。”许夫人乐呵呵的回答,小女儿早亡,大女儿不孕,可儿子却仕途顺利,子嗣兴旺,这也算是她的一点安慰。
许清点点头,哥哥与嫂子的感情极好,成亲十余年来生了两子两女,纳妾也只纳了两个,一个是同僚送的,一个是圣上赏的。同僚送的那个张姨娘被灌了药无法生育,圣上赏赐的苍姨娘生了女儿以后就没有动静了。不过那些庶子女自然不会是许夫人和许清关心的对象。
许夫人笑道:“对了等宫宴让四公主见见芸丫头,两个孩子同龄也好玩。”
赢嫀微微点头,赢瑾瑜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菜,二人在许夫人和许清的闲谈中用完了膳,许夫人用完膳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