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初遇盘龙

4、初遇盘龙

瘦小汉子接过长剑冷冷瞟了万奔一眼,面上颇有不屑。只见他在剑身上来回扫视两眼,随即插回鞘内,开口道:“这把剑我要了。不过,我出门着急,身上未带银钱,若是用这个相抵,不知够是不够?”说着伸手入袖一摸,而后摊开五指,只见掌心躺着一小块长生锁,在日光下闪着金泽,分明是黄金打就。

陈修接过锁牌轻轻一试,足有五六两,面上微微一动,道:“多了,多了!在下无钱回找,还请兄台收回!”说着将锁牌递了回来。锁牌虽小,却有五六两之重,若是换成白银,当可换得六十余两,足够买上两口青剑了。

那瘦小汉子却不来接,笑道:“我身上再无其他值钱物什,我也不要你回找,你就不必婆妈了。”

陈修道:“那怎么成?”

瘦小汉子道:“怎么不成?相逢即缘,因缘得剑。难得我与这把剑一见如故,此乃造化。莫非,阁下不想相救爱子了么?”

陈修登时恍然,忙起身恭敬施礼,双手捧起一块银锭奉上,道:“恩公侠心热肠,陈某感激不尽,仅有十两银钱作补,还请收下。”

众人瞧得明白,这块银锭正是他方才变卖拨云所得。

瘦小汉子微侧身子,避开陈修一礼,冷冷道:“钱财于我不过是身外之物,陈兄,你是瞧不起我么?”

陈修一怔,只得收起银锭,又深深施上一礼,道:“是陈某冒昧了,恩公莫怪。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瘦小汉子道:“我叫萧城,秋风萧瑟,满城肃杀。”说罢哈哈大笑,转身向着山上而去。

只听陈修的声音传来:“大恩大德,陈某他日必定相报!”

萧城像是没有听见,步伐不停,不一会已去的远了。

众人见没了热闹可瞧,当即一哄而散,三两结队自往陵阳峰上去。万奔拾起酒水,也跟着上山,转过一道弯,忽听一人道:“小兄弟!”

万奔扭头看去,却见那位名叫萧城的瘦小汉子,正倚靠在道旁山壁上,一副惫懒模样,道:“原来是萧兄!”

萧城走近前来,大咧咧道:“你报上名来!”

万奔闻言心头一怔,忍不住想道:“方才买剑时还知趣得紧,怎的转眼就如同变了个人。无冤无仇,这般问人姓名,太也无礼了!”便冷冷地道:“我为何要与你说?你是不良人么?”

萧城道:“不是官府的人就不能问你姓名了?你已知道了我的名号,我若不问出你的名号,岂非太也吃亏了?”

万奔不禁一呆,这人倒会胡搅蛮缠,方才陈修问他姓名时在场之人无不听了见,自己总不能堵上耳朵不去听,不想此人居然因此便强行来问自己姓名,只得笑道:“萧兄,方才我可没问过你姓名,你报上家门时也未让我回避,须怨我不得。不过,我山野村夫,区区名号又非不能对人言,这便告诉了你,我叫万奔。后会有期,就此别过!”说着扯开双脚,大步而行,自顾去了。

萧城见状连忙从后面追赶,不料万奔虽双手平托三十斤酒水,但依旧步履如飞,方刚踏出十多步,便将他落下丈余之远。

萧城连忙喝道:“慢着!”话声带着三分严厉,颇有些气急败坏。

万奔停下脚步,问道:“还有何事?”

萧城趁机赶了几脚才追到近前,立即转换成笑脸道:“万兄弟,我观你方才盯着这把剑入神,莫非这把剑有何奇异之处?”

万奔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而且剑上缺口独特,绝非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明白,只得道:“不过是平常之剑罢了,并无奇异之处。你问这作甚?”

萧城笑道:“又无奇异处,那你还盯得这般入神,一副爱不释手模样。莫非你相中了这口剑儿?既如此,我送与你可好?”说着解下剑递将过去来。

万奔道:“一把平常之剑而已,非但已经生锈,而且还多处缺损,我可瞧不上。我观那块金锁不下五两,抵得上当朝三公半年俸银还绰绰有余,你花这等重钱买得一剑,转眼却要送与我作甚?你我素昧平生,无功不受禄。”

萧城道:“我与万兄弟一见如故,送你一口剑儿有什么稀奇?”

万奔笑道:“知晓你买剑是出自一番好意,而非当真看中了此剑。一把平常之剑索价三十两白银,谁人会买?若非你在,陈兄这把剑多半卖不出去。既然买了此剑,你便自己留下罢,也是一件功德。看你如此侠心热肠,这个朋友倒是可交。说吧,你唤住我到底有何事?”

万奔与他并无交情,他满脸讨好,主动赠剑,颇显古怪。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看此人方才买剑之举,倒不像是歹人。

萧城一听登时面露喜色,道:“如此甚好!”他将长剑束回了腰间,而后道:“我初登陵阳峰,也不知山上有甚好玩之处,这便有劳万兄弟领我四下里瞧瞧去!”

万奔笑道:“这倒容易,陵阳峰上最负盛名之处非北楼莫属,恰巧我正要将酒水送往北楼,你跟着来便是。”说着当先行去,为照顾他故意缓下了脚步

萧城连忙跟上,道:“我也听过北楼之名,据说楼内墙壁上拓有不少谢朓真迹,是否当真如此?”

万奔跟随李白数次踏足陵阳峰,早将北楼里外瞧了个遍,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谢朓诗文确是不少,但亲笔真迹不过三五篇而已,反倒别人的诗文涂了里里外外,无处不有。依我看,再来人要寻落笔处,恐怕得备好云梯跳梁登瓦了。”

萧城听得一怔,微微一想立时会意,忍不住跟着一同大笑起来。

数百年间,登足北楼者多半为寒士文客,这帮人十九手无缚鸡之力,偏又性烈骨硬,恃才傲物,一旦几杯酒水下肚更是睥睨天下慷慨激昂,恰身处谢朓故居,不卖弄几句以感伤怀古才怪。

笑了一阵萧城才道:“谢朓是大家,他们作的诗文很不错么,竟敢与之同楼?莫要贻笑方家才好。真正抱负难展,怀才不遇者又有几人,我看多半都是附庸风雅之徒。”他语调婉转,讥讽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万奔闻后却不敢接口,李白是他师叔,也在北楼墙壁之上留有短诗数首,虽尽属佳作,却也难逃附庸风雅之嫌,只好改口问道:“听萧兄言语,满嘴关中腔调,莫非你是京城人?”

萧城笑道:“你听出来了?我正是从长安来,欲往扬州探亲,途径宣城,素闻敬亭山之名,一时忍不住便出来四处看看了。你也是长安人么?怎的能辨出关中话儿?”

万奔摇了摇头,道:“我是荆襄安陆人,幼时曾随祖父在京城待了一年有余,祖父过世之后便回了安陆,辗转又同伯父落脚在汉水之畔,游荡于云梦泽之间,再未踏足关中。不过在京城时正值顽劣之龄,常与左右邻里的稚童一起胡闹,隔三差五便结伴去崇玄馆窃取道家书籍。你知道陈希烈么?”

萧城道:“可是当朝兵部尚书、许国公陈希烈?”

万奔哈哈大笑,道:“那时他还只是临颍侯,在崇玄馆做大学士。记得一日午间,我们一行六人,欲往崇玄馆偷取《庄子》,谁曾想《庄子》没能得手,只得了一本《文子》和一本《列子》。正觉沮丧时,却撞到陈大学士在东堂偷懒打瞌睡,于是我们找来火折子,偷偷将他胡须烧着了。他睡得沉,待胡须烧尽吃痛时才醒转了来,慌声大叫,可我们却早溜得远了。哈哈哈,哈哈哈!”说着大笑不止。

萧城听了也忍不住发笑,直笑弯了腰,见道上行人望来时却忽的伸手掩住了嘴,神态颇有些扭捏,过好半天才忍住了笑,道:“你们毛头小子不识厉害,忒也胆大妄为了!崇玄馆可是官署,更是修仙慕道之人心中的圣地,岂容你们这般胡来?若是让门卫抓住,非抄家灭族不可。”

万奔笑道:“那时我们年幼无知,哪里懂得这许多。也是因此,我对当年之事记忆犹新,每闻关中话儿,立时便可辨别了出来。”说完猛地停下脚步,一脸肃然。

萧城出其不意,本是落后万奔半步,待反应过来时人已到了万奔前面。他不知何故,忙回身问道:“怎么了,万兄弟?”

万奔如临大敌,却不说话,悄悄从酒坛下冒出一根手指来朝天上指了指。萧城立马抬头望天,只见天幕蔚蓝,万里无云,除去一轮秋阳外再没看到其他东西。

萧城大惑不解,却见万奔长长吐了口气,面色稍定道:“飞走了。”

萧城奇道:“什么飞走了?”

万奔道:“一只怪鸟。”

萧城惊道:“怪鸟?”说着又抬头往天上看去,空中一目了然,莫说怪鸟,便连秋雁也没见到一只,不禁问道:“什么怪鸟?”

万奔走近他跟前,猛吸两下鼻子,而后低声道:“吃人的怪鸟。”

萧城皱起眉头,道:“万兄弟说笑了,世上哪有吃人的怪鸟,莫非你说的是兀鹫?”

万奔摇了摇头道:“这种怪鸟可比兀鹫凶残得多,兀鹫只是偷吃腐尸之肉,而这种怪鸟却是连活人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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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司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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