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逃婚准备
天刚蒙蒙亮,小烛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给弄醒了。掀开床幔看去,险些惊叫出声——不知何时房中木凳上竟端坐着一个人!
“是我啦!”柳蓁赤红着双目朝她无力地笑了笑。
小烛赶紧披了外衣过去,惊讶不已地问:“小姐!您不睡觉跑我屋里干什么?”再一看她满眼血丝的,就更讶异了:“您一晚没睡吗?”
“是啊。”柳蓁点点头,“我一直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实在睡不着。”
“这可不成,不好好休息怕是要弄坏身子的。”小烛扶住她的胳膊,“走走走,小烛陪您回屋好好歇歇。”
“小烛!”柳蓁突然握紧她的手,甚悲凉地说:“我爹……怕是让那姓苏的灌下不少迷魂汤,肯定一句也不会听我的。为今之计,摆在面前的只剩一条路了!”
这种语气……这种神情……
小烛心头各种不安,太阳穴突突直跳。
果然,她家小姐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我、要、逃、婚!”
“使不得呀小姐!”
小烛的声音简直算得上凄厉了!
摊上这样异想天开的主子也是够了,以前偷个鸡摸个狗啥的就当好玩,小烛也乐得陪她胡闹;没成想,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姐无法无法的指数越发见长,还敢逃婚!
这都是板上钉钉儿的事了,她若逃了,剩下那一堆乱摊子谁来收拾!
再说了,她一个姑娘家,要逃到哪里去?能逃到哪里去?一旦逃不掉被抓回来,相爷还不剥掉她一层皮!
“我已经决定了!”柳蓁缓缓地、坚定地从矮凳上站起来,直直看向她:“小烛,我只问一句,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小烛瞠目结舌,半天才咽了口唾沫定定神儿。
赶情儿被抓回来的话,要连着她一起剥皮啊!
“那个……小姐啊……”她刚想努力劝她打消逃婚的念头,便瞥见柳蓁迅速低下头,用袖子挡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好像在哭。
小烛大吃一惊,她家小姐一向乐观豁达,何曾哭过,可见这次真是被逼到极致了!
当下不管不顾道:“小姐去哪儿,小烛就去哪儿。小烛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广袖一撤,柳蓁一张巧笑倩兮的脸蛋儿露出来,欢喜地说:“我就知道小烛最好了!来来来,咱们快些研究研究该怎么逃才能让神通广大的左相大人找不到!”
小烛傻眼了,这……不带这么蒙骗老实人的!
柳蓁是个行动派,做了决定后马上开始着手准备逃婚事宜。
逃婚耶,人生头一遭呢,一点经验都没有,好苦恼!
她咬着笔杆,对着纸上已经罗列出来的条条款款冥思苦想,生怕落下什么;而小烛却站在一旁边磨墨边唉声叹气!
一不小心又着了她家小姐的道!这下好了,相爷要是知道她面对这么大的事还知情不报,恐怕就不止剥皮这么简单了,搞不好把她扭送刑部十大酷刑伺候才解恨!
可是怎么办呢?
小姐是她主子,不论如何也不能出卖!
“你别光在那儿发呆!帮我看看,落下什么没有?”柳蓁招呼她坐下,把一摞纸放到她眼前。
小烛看了看那黑压压的一张又一张,咂舌道:“小姐,您这是逃婚吗?拿这么多东西,叫搬家吧?”
“是有点多。”柳蓁把其中几张摊开来摆好,挨个清点一番道:“不过出门在外,不预备齐了会降低生活质量。”
小烛忍不住翻个白眼:“逃婚逃婚,那就跟做逃犯差不多吧?哪有出逃还拎着大包小包的?就您写的这些,都够装三四车了,那么大的目标,只怕咱们还没出内城就得让相爷追回来!”
“哎呀!真是麻烦!”柳蓁感慨一句。
“麻烦是吧?我也觉得麻烦。不如咱们不逃婚了吧?”
柳蓁立马儿不干了,恶声恶气道:“你就巴不得我嫁去苏家受苦受难!”
“小姐!”小烛委屈地叫了一声,转而再次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真觉得小苏大人不像您想的那样。昨个儿相爷又邀他过府来叙,我趴在门外从头听到尾。他们说了好些治国之道,虽然我听不明白,但是小苏大人说的口若悬河正气凛然,相爷听一会儿就赞扬一番,听一会儿就赞扬一番。”
“那又如何?有才华的坏人更可怕!”柳蓁不以为然。
好吧,既然才情打动不了她,那就另举一例。
“我去给他们上茶时,小苏大人还跟我说谢谢呢!您想啊,我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他堂堂从五品大官凭什么跟我道谢,还不因为我是小姐最亲近的人,他由着谢我传情给您吗?”
柳蓁依然顽固不化,不屑地说:“那不叫传情,叫巴结!巴结好我才能巩固他在我爹心目中的地位!”
“小姐,您明明宅心仁厚,对谁都抱着三分好感相处。为什么在面对小苏大人时这么……这么不近人情呢?”小烛终于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
柳蓁噎了噎,半晌说不出话。
苏儒丰,她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这个人?其实她自己内心隐隐约约是有答案的。
她当然了解她爹的行事作风,断然不会招个只懂得阿谀奉承的草包做女婿。苏儒丰有才也好,有貌也好,雄韬伟略运筹帷幄也好,殊不知他越拥有种种好,柳蓁对他的厌恶程度越深。
她曾发过誓,绝对绝对不会步她娘的后尘,将自己一生的幸福断送在这样的男人手里!
“小烛,苏儒丰跟我爹……太像了!”柳蓁低垂着眼,幽幽地说。
小烛听了愈发糊涂。“像相爷不好吗?相爷位高权重,对夫人一往情深。夫人走了这么多年,相爷从没想过续弦,哪位大人能这般痴情?就连街上稍微有些钱财的都要娶好几个小妾呢!”
柳蓁苦笑着,喃喃道:“你真以为我爹是因为思念我娘才不续弦的吗?”
小烛心里“咯噔”一下,急问:“难道不是?”
“他们这些满嘴江山社稷的人呐,心里装着的永远是国家大事,脑中盘算的一律是治国良方,我娘算什么?我又算什么?”柳蓁越说越低落,也许她心里还有许多从未显露的哀怨,但却再也没多说一个字。
小烛听的似懂非懂,只是这一刻才发觉她家小姐竟不若平时看上去的那般快乐无忧,好似心底埋着浓重的愁事似的。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蹲下身子,双手搭在柳蓁膝头,仰着小脸道:“小姐,小烛会陪着您,一直陪着您。您想逃婚便逃吧,等他日小姐遇上如意郎君,小烛也算对相爷和夫人有个交代了。”
“好小烛,谢谢你。”柳蓁轻抚她一侧月牙儿样的小髻,微微笑了。
两人这几日明里跑清阳寺,实际每次出门都带了些值钱的细软,一部分拿去当铺换银子,另一部分寄存在寺中的专属寮房里——总不能逃婚那天拎着满手行李出门吧。
准备工作进行的还算顺利,就是有一点还没着落。
逃嘛,总得有个跑得快的交通工具才行。
两位姑娘家家都不会骑马,所以只能选择坐马车逃。
她们本以为去街市雇一辆马车就大功告成,没想到,那些车夫挑剔倒不小,一听说要跑那么老远的路,一个一个都不爱去;柳蓁寻思加钱吧,车夫又听说目的地是北沧国,差点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有个好心点的提醒她说:“姑娘,你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去北沧国干什么?那个国家跟咱们南诏可不同,男的野蛮女的放荡,老无所依幼无所养。小人看姑娘穿戴讲究,应该是好人家的女儿,那种地方可不适合你呀!”
“我……我其实是去寻亲。”柳蓁见他还算好说话,只好先撒个小谎装个可怜,“实不相瞒,小女身下还有一个弟弟,幼时一次出门走散,这些年辗转反侧,终于得了消息,说人在北沧国。”
“还有这等事?”
“麻烦这位大叔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自他走失后,家父家母日夜难安,如今好不容易获得一点线索,我是无论如何都要走这一趟的。”柳蓁的脸上适时流露出一股凄苦,看起来好不揪心。
小烛听的目瞪口呆,心想她家小姐为了逃婚可真是豁出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瞎话都能编出来!
车夫大叔犹豫许久,终是应承下来:“也罢,看在姑娘对父母的一片孝心和对幼弟的爱护之情,小人便拉你们这一趟吧!”
柳蓁自然一副喜出望外感恩戴德状。
小烛看了少不得又一顿感叹。
至此,逃婚之事算是正式提上日程。
由于此去路途遥远,还牵扯到各种通关文书,车夫大叔说要回去好生准备一番,便相约十日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