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冤与怨
虽然光线不是很清楚……这人,真的好漂亮啊。
我楞了楞神,麻溜心甘情愿地跑出去,到了徐守所供述的抛尸点。
出来的时候,我扫了一眼摆在门口鞋柜上的那堆证物袋。
地上散落着的鱼缸,从形状来看,应该是比较常见的那种半球形鱼缸。单手提起鱼缸口的话,打人估计还算顺手。
用来撬井盖的拖把,在屋里只找到了拖布和用来削木头的菜刀。真正重要的、用于把井盖撬开的那棍子,还没找到。
我蹲下身来,观察了一下最靠近楼门口的这个井盖。这是最常见的那种圆形井盖,上面带着两个用于拆卸的孔。
孔洞里插着很多断掉的木茬——很明显,凶手没有这种经验。
他在削制撬棍的时候,为了将粗细控制在足够把井盖撬开、同时本身不会断掉的程度,试探了好几次,失败了好几次。
然后我去附近的粮食店里借来了一个,差不多合适的撬棍,还有一把梯子,便将井盖撬开……
乱七八糟的恶臭味,登时便从那里面冲了出来!
虽然这些下水道都是租界里洋人修的,也没有传说中多通透,照样臭死个人。
我皱紧了眉,将梯子伸进去架好,心一横牙一咬,提着油灯,爬进了这个黑咕隆咚的雨水井!
这雨水井不是很深,却也不浅,大概三到四米。我一面往下爬,一面认真检查着这些红砖磊制的井壁。
除了极少量的血迹以外,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痕迹。
下到井底,横向管道也不粗,我不算高大,够我蹲着前进。
我招呼着上面的小巡捕把梯子先抽走,方便我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行动。然后,我便在这横向管道里来回走着,前后检查了起来……
很快,我的心头便无比焦虑。
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陷入僵局的案件,阴冷潮湿的下水道,让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那浓郁的臭气,又差点把我当场呛死!
这蜷缩着身子蹲着走路找线索,果然没十分钟我就累了。终于苦着脸,走到下一个污水井口,站直了身子,试图伸展一下筋骨——
“砰。”
“啊!”
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哀嚎,把地上拿着梯子跟过来那小巡捕吓了一跳:“哎,大妹子,你没事吧?”
“我是男的!”我愤怒地纠正着,疑惑地摸了摸剧痛的后脑。
一回头,又哐当一下磕了牙……那酸爽感觉,一言难尽,直感觉我嘴唇上全都是甜甜的血。
这是什么东西!
我赶忙用油灯仔细一照,终于看到了一根怪异的木棍。
那木棍,两端一高一低,搭在那井壁的缝隙里,就这样以大概二十度左右的微妙角度,横架在污水井中间。
我,微微一笑。
果然有鬼!
这是一件,足以证明徐守没有杀人的证据!
就在这时,胡雨从井口朝下喊了一嗓子:“还在下面吗?味道如何。”
我噎了她一句:“真好奇就自己下来闻闻。”
“哦?听你这口气,你找到足以翻案的证据了?”
我,自信满满道:“如假包换。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给我弄上去,现在就回巡捕房里!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儿!”
刚一上楼,我就听到了查庆春那明显按着火气的声音:“有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不早说?害我们几乎白跑了一趟!”
我快步进门,便看到了一个戴着眼镜,穿着一身黑狗皮官服,身材高瘦的男巡捕。
他正以十分欠揍的口气地跟查庆春解释道:
“你也没问啊,不是吗?我这会儿过来,岂不是正好解了你们的燃眉之急?你发那么大火干嘛!”
我看了胡雨一眼,她小声告诉我:
“这位是范天成,省府下来的。他早就知道死者是干什么的,却不协助调查,就等我们找到那些银行存票,然后坐享其成。”
我大概瞅了一眼,哎,又一个官老爷。
官老爷多了,我不得施展啊。
范巡捕扬了扬眉毛,趾高气扬道:
“总之,这个案子现在由我们省里接手了。
跟那个自首嫌疑人有关的证据,我也会替你们一并上报。至于再后面的工作嘛……那就不是你们的分内之事了。”
此言一出,连刚刚还损了我一顿的岳三海,都一副气炸了肺的样子:
“啊,我们忙前忙后查了一天一夜都没合眼,你过来几句话就把功劳全都揽走了,是这意思呗?”
范巡捕倒是一副斯文败类的表情反问道:“那么,你们查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了吗?”
一句话,噎得岳三海一阵脸红脖子粗,哑口无言!
范巡捕摇了摇死者那个账本:
“办案全靠自首,要什么功劳?倒是我们省府,这些信息我们全都有得查对,就等这个账本了。”
查庆春自然心知肚明——
一千四百多张银行存票,随便揪住一点把柄都够她赵晓媛蹲个六年七年的,既然一直都没抓起来,就不可能有什么查对。
而他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你非要做这个事后诸葛亮,我也没辙咯。”
岳三海:“老查!你真打算这么纵容他范天成,光天化日强行抢功?”
查庆春看了我一眼,似是在试图从我的表情里读出什么。
然后,他沉默了……
“砰!”的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怔。
见那卧室门突然被人狠狠摔上,所有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觑,各自默默在心里清点在场人物:
我,胡雨,查庆春,岳三海,范天成,五个人,基本都站在这房门口附近。
卧室门是谁关的?
天还没亮,墙上的老挂钟,敲响凌晨五点的钟声。
“咔嚓”一声响,我背后的房门便被锁上。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紧接着,一阵凄厉而又炸耳的哭声,陡然从那紧闭着的卧室里传出,响彻了整个客厅!
那是一个成年女人的嚎啕大哭,哭腔里带着混乱而又明亮的杂音,仿佛肚子整个都是敞开的一样,声音从两个地方同时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