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纸人（2）

程生说到此处，眼神暗淡，两人手中酒瓶早已空空，王二熊又掏出两瓶灵酒，递过去道：“程叔，此事过于离奇，如果我碰上，也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唉！”程生一声叹息，大灌一口灵酒，接着道：“一行八人，偏我是那无用之人。莫长青被洞穿胸口，大出众人意料。那纸人旋即收回舌头，卷着莫长青便往那大口里送，而此时源山夫妇已击碎纸人臂膀，见势不好便欲去救，可那纸人的右手大袖却已斩来，源山倒提苍山锤，使出定山式，锤头几乎灌足灵气，躬身劈向空中那条手臂。这半空中又是一炸，此次我早有防备，将破峰锤柄插入脚下岩石中，头藏于锤头后，堪堪避过此音。可怜莫家妹子，看着兄长遇难，心神早已失守，又两次遭破障音震荡，还未出手便当场晕死过去。”

“此时那莫长青被挑在舌头之上，尚有生机，而源山接下纸人一击，已无救人之法，我正欲前去，就见数枚破山钉激射，刺入纸人舌尖，随后老杨头从天而降，一锤将那舌头死死钉在地上，接着掏出两枚震山雷，往纸人口中送去，谁曾想那纸人竟如癫似狂，动若奔雷，眨眼间便冲到老杨头身前，将他连人带雷一把抓住送入口中，全然不顾舌头还在外面。”

“啊？！”王二熊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程生道：“当时我已方寸大乱，兀自冲去，未及身前，就见那断臂纸人从眼前飞过，接着一声巨响，两只纸人脑袋便撞在一处。我不知发生何事，脑袋空空，便举锤乱砸，当真毫无章法，只知把灵力从灵体中尽力逼出，轰在纸人脸上，一心救人，已失了灵智……”

说到这里，程生说不下去了，一仰头咕咚咕咚将一瓶灵酒喝完，呆坐在那里，王二熊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程生才开口道：“后来就听得你师娘喊了一声“生哥！”，随即便被你师娘撞飞。后来方知，彼时东首那纸人，已击翻陈院长和周老夫子，一只纸袖直劈我后心……。我由此失一腿，你师娘却丧一命。”

王二熊心中一颤，叫到：“程叔……”

“之后如何上山的我便毫无记忆。待我醒来，人已至伏獠山顶，周围还有数只王兽尸体。周老夫子抵住焚天，勉强站立，已直不起身。老杨头通体焦黑，下身已不见，所幸尚有灵智，那吞金兽不知何时苏醒的，一身皮毛皆已朽烂，守在一旁。源山半身已毁，左手尚且提锤敲着前方一处壁障，不停大叫道：“出来！出来！”，锤头上却是半点灵力也无。而其他人皆不见踪影。偏我这脓包废物，倒成了此间灵力最强之人，当真可笑，哈哈哈哈。”

“……”

“我看向源山所敲壁障，琉璃色、圆顶，那两名白魔竟盘坐于内。我已不知该想什么、该做什么，便随着源山一锤一锤砸下去。”

“那两名白魔尚在伏獠山？！”王二熊似明白了什么，突然问道。

“是……之后我和你师傅每月皆去一次，顶着那破障音，一锤一锤地砸，再后来便只剩我一人来砸了。”

王二熊明白了，自记事起，王源山每月都会出门一趟，短则三五日，长则十数日。后来有一次出门，便再也没有回来。

竟是砸了三百年壁障，受了三百年破障之音！

王二熊呆呆地站着，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说，无数的问题要问。偏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程生平复心绪，站起来说道：“今日怕是最后一次去了。”

王二熊心中复杂，看了一眼程生。今日定能破开那壁障吗？倘若不能，那这三百年的积怨、执念，都要归于何处？

不甘呐。

王二熊突然沉声说道：“程叔，你放心！不论何年何日我定要帮你和师傅破开那壁障！”。

程生看了眼王二熊，似乎依稀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勾着自己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阿生呐，你放心！今日我定要帮你揍趴那帮孙子给你出气！”

当真是，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