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窥探者
“谢谢大家!”
麻木地跟着周围人站起来,麻木地跟着他们鼓掌。
视线不曾移开过,从来没有从那个人身上移开过,甚至连眨眼的欲望也没有。
眼下全部的欲望,都集中在那个人身上。
她坚挺的身躯,雪白的短发,无暇的面庞,脱尘的表情。
想得到她想得到她想得到她!
内心疯狂地拥挤着这个欲望,就好像什么都不顾了,学生会长去他妈的,升学去他妈的,一切都去他妈的!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他瞪着发红的双眼,仿佛要把她的每一寸都刻印在眼底,永生不忘。
“黑川?黑川?黑川!”
如机械般地慢慢扭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苍老的面庞,他是谁?哦是我的老师,我直升的恩师......
黑川创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从那原始野兽般的状态中恢复回来。
“创人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扶住额头,虚弱地点了点头。
“没有,可能是太累了。”
“那等下的致辞我就让其他同学帮你上去?你好好休息一下。林可,你拿着创人的稿子......”
黑川扶住鸭场的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没事没事,我可以的。”
“可是你......”
“等下的致辞可是很重要的,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毕竟是我指导的第一届校庆,我希望能好好动员大家。”
“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还是你上去吧。”
“好的谢谢老师!”
黑川走向讲台,身影看起来十分正常,但是他的内心已经极度疯狂了。
必须必须必须必须必须!
必须要有新的玩具!
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变成了三色堇紫。
必须要满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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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你从那个学生会长的身上,感受到了魔力的气息?”
艾琳克兰点了点头。
“不只是魔力,用你们的话来说,他在和我谈话的时候,我能发觉他在使用术式。”
“术式?”
陈辉皱着眉头,一边思考着一边打开了一份果冻。
他在一次偶然的购物发现,果冻是他的魔力补充物,于是现在家里冰箱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果冻。
陈辉不认为黑川是神使,如果他也是的话,那应该能发觉荒木昭的死是有蹊跷的。而且他和浅上晴可是一个学校,两个人都是出名人物,他怎么可能和浅上晴没有关系。
“你能感受到他在使用什么术式吗?”
艾琳克兰歪着头仔细回想,她眉头微拧,努力地描述自己的感觉。
“怎么说呢,他似乎在努力地扰乱我的意识,我的,某些想法,嗯,就像是每天监督我挥剑的人一样,诶,我怎么会这么说,奇怪。”
“你每天都会挥剑吗?”
“以前的话是这样,我的师父教导我每天要认真素振100下。”
“100下吗?”
“是的,不过就算这样我也很少能做到。”艾琳克兰看起来很遗憾的样子。
“是吗?”
“因为要全神贯注地挥出每一刀,如果做不到最好的话那就不算数,起初的时候我一天都在素振也做不到,到后来渐渐地熟悉了,之后可以赶得上午饭,之后就去参加选拔了。”
“感觉,
真是艰苦的修行啊。”
“会吗?”艾琳克兰的手摸向腰间,“我只觉得生活如果失去了剑道,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剑就是我的生命,我已经将一生都奉献给它了。”
陈辉盯着对方的脸,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不到谎言。
她将生命与剑放在一起,将唯一的宝贵生命与这等外物相提并论。
世界上确实有不少这样的人,为了什么就要奉献自己的生命,陈辉也一样,他可以为了心中的正义,为了职责献出生命,这确实是十分普遍的现象。
但陈辉并不觉得在艾琳克兰世界形成的这种观念可以认可。
在高压的世界,如果不这样就会死,如果不认真就会死,如果不做到就会死。
他不认可这样形成的执念可以与生命相提并论。
她是在畸形的重压下,在无数次的杀戮中,在空洞的身躯里,形成的这种观念。不是为了热爱,而是如果不把这个当成生命对待的话,就没有任何生命能存在那个躯壳里,只是一具木偶罢了。
说起来,陈辉根本读不透艾琳克兰,那并不是因为他的观察水平变差了,而是他无法从这个身体里读到活人的信号。
哪怕是一开始,或者是之后的那些,她的一举一动,他都读不出什么,就像是笨拙地模仿人类的木偶一样。
就像是,兵器一样。
从艾琳克兰口中能得知的信息太过抽象,陈辉除了知道是意识类的术式之外就别无所获,或许得等到亲眼见识一下才能彻底明白。
而下一次面对面接触的机会,是德克第一中学几天后的校庆了。
而现在,陈辉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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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完成,目标已被击杀。”
他一脚踩在干瘪的头上,把长剑从尚存温热的尸体上拔出来,对着耳边悬浮的金属方块说话。
“辛苦你了,我们已经追了他一个多月了,没想到竟然混到仪式的名单里去了。”
“没什么,反正名单里多的是要清理的人,不差这一个。”
“虽然我们派了那么多人过去,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局势。”
“放心吧,就第一天的成果的话,没有什么是控制不住的。”
收刀入鞘,他摸了摸在一边舔着毛的橘猫,表情轻松下来。
“也辛苦你了,小杰。”
橘猫翻了个身,玛瑙绿的眼睛闪着幽光,盯着黑暗中的某处开口说道:“又有人来了。”
其实并不需要它的提醒,他已经站起来面向那个方向,右手下意识地摸向剑柄,但是手却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可恶,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
脚步由远及近,而他根本看不清来者的身影,在光幕下的他没有任何躲藏的可能性,于是索性原地不动。
“小杰,那个人是谁?”
橘猫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声音也十分低沉。
“是一个,女人。”
“啊呀,你这只唤灵真的很有意思呢。”
身影从黑暗中显现,露脐背心,紧身裤,对方诡异的笑容也倒映在他的视网膜上。
“是你?”
他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一边耸动着肩膀一边坐下。
“你不是也有事情要做吗?怎么到我这边来了。”
“嘿嘿,我早就解决了,那个遗忘者的实力被高估了,我都不知道那样的白痴为什么会被评到二级门徒,简直是在侮辱我。”
来者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橘猫的脑袋,而橘猫并没有抗拒她的动作,只是伸了个懒腰然后继续理毛。
“不过你这个比较棘手一点吧?我记得档案上七八年前的评估就是一级门徒了吧?”
“别说了,”他撇了撇嘴,“他在逃亡期间又得到了几件可以被评定为魔术级的术具,而且觉醒了第三个独有术式,要不是知道他信仰的是诡术之神弗拉伊德姆,换个人来就被他跑掉了。”
“喔?那你的意思是你就没问题喽?”
“那当然!就他那点小伎俩,哼哼,班门弄斧,自以为有什么底牌,结果只是一个小丑罢了。”
“不过,这还算能接受,我们现在处理的这些都是小目标。”他躺下来,叹了口气,“还有一些大家伙没有处理,更别说这边还有导师级的通缉犯。”
“你指的是食腐者吗?但是他现在应该不敢出来,伊尼提亚殿堂特地派人过来了,如果他敢做什么就马上会被发现。”
“没错,国门字家的长子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你就放心吧,科里。”
金属方块里传出声音,被称为科里的男子抓了抓头发,摆出苦恼的样子。
“啊啊,烦啊烦啊,要是能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好了。露西亚,你多处理几个应该就能回去了吧?”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露西亚白了他一眼,“没有命令我是不能主动出击的。”
她翻动手腕,一柄剑身纹刻繁复咒文的短剑如同魔术一般出现在手中。
“是谁?”
短剑划破空气,发出如尖鸣的声音,就像索命的厉鬼一样,射向黑暗中的某处。
在这一柄短剑被甩出的瞬间,露西亚向周围的承重柱上甩出数柄短剑,同时嘴中轻语:“以此为锚,构筑不可逾越之屏障,魔术·即死之网!”
伴随言语,短剑在黑暗中闪动着微光,然后彼此之间互相连出了闪耀的白线,构建成一道如蜘蛛网的屏障,刺入黑暗的数道白线则形成如同枪尖的光束。
她右手成掌,如刀一般横向劈下去,最前端的光束也跟随她的动作闪电般地划过,途中经过了承重柱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接触到一般直接穿过去了。
“切,没抓到吗。”
露西亚的手握紧又松开,短剑立刻消失,就连白线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在干什么?”科里在她刚有动作的时候就站起来并摆好架势,警惕地看着四周,此刻看见她遗憾地收手的样子,不禁感到疑惑。
“我刚才感受到了魔力的气息,不过只有一瞬间。”
“我怎么没有感受到,小杰你有吗?”
橘猫慢吞吞地扭过头,然后“喵”了一声。
“你看,小杰也没有感受到,怕是你太敏感了吧?”
“如果你要质疑我的能力的话,那请先找到我的剑装。”
“你竟然在这里还布置了那种东西?”科里不知道为什么叫了起来,他指着露西亚,一脸生气的样子,“你信不过我?”
“不,这是我刚来的时候布置的,你知道这是我的习惯。”露西亚闭上眼睛,“他应该是在你执行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怎么可能!有什么伪装魔术可以瞒过小杰的眼睛?”
露西亚看向橘猫,它的头轻轻地左右晃动,于是她只好叹了口气。
“那这样的话,情况就更糟了。”
“为什么?”
“你个白痴!这就意味着对方的能力远超过我们。”
露西亚抬了抬手,一道闪光划破黑暗被她稳稳接住,这是一柄不同于刚才那些短剑的剑,虽然看起来铸造手段和风格一致,但是剑身却更长一倍。
她耸动着鼻子,嗅着剑身上的味道,然后皱了皱眉头。
“奇怪,这个气味好特殊。”
“我早就说过你不要一直用这个方法来辨别对方信仰的神明,你看吧,鼻子坏了吧?”
“闭嘴!”露西亚终于忍无可忍地呵斥科里,就连橘猫也挺直了身子对着科里喵喵叫。
“喂!为什么连小杰你也这样子!”
不顾科里的牢骚,露西亚看向空中的金属方块。
“报告,发现了已知主神和次神以外的魔术气息。”
“能明确是邪神吗?”
“不,这也不像是已知邪神的气味,我建议马上上报给监管者,德克州出现了第二个导师级的神使。”
“明白,我会下令撤离所有一级门徒,你们自己小心一点。”
金属方块飞向了空中,露西亚手腕一翻,剑又消失了,然后她扭了扭脖子,看向科里。
“好了,我要走了。”
“你好怪啊,-明明刚刚才被窥探,现在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走了。”
“那不然还能怎么样?他没有杀你已经证明了他的立场了,我上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露西亚吹了个口哨,一辆漆黑的摩托破空落下,车头的白灯就像是眼睛一样照在科里的身上。
“你自己小心一点,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窥探你,或许是偶然,或许是兴趣,但是你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引起了对方的关注。”露西亚抬腿骑上摩托,右手在脸上虚空一摸,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摩托头盔。
“我明白。”
橘猫敏捷地跳在科里的肩上,用头蹭了蹭他的脖子,他伸手摸了一下它的头,转头看着露西亚。
“你自己也小心一点。”
露西亚没有回答,只是扭动把手,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消失在了夜空下。
科里目送对方离开,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唉,打电话吧,通知清理所的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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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区的夜晚是不眠的,无数的霓虹灯在夜空下闪烁,与光幕争辉。
在某处大桥的桥底,有几个流浪汉用报纸垫着身子已经沉沉入睡,安静的氛围与桥上形成鲜明对比。
一道身影从桥底的阴影中缓缓出现,不顾脏乱的水泥地,趴在地上,或者说已经完全没有力气顾得上这些了。
陈辉连大口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趴着,眯着眼睛,无力地陷入沉睡。
他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就是——术式又出现偏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