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尘封的过往

多年以后，当陈旭刑满释放，走出监狱大门时，他仍然能记起，他在殡仪馆门口叫出“诗雨姐”的那个下午。

因为在此之前，他几乎要陷入绝望。

诗晴死后不久，唐涛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哪儿都找不到他的踪影。因为那件事后，唐涛家的公司受到了一些影响。毕竟，作为接班人的他，如果在接手公司之前就造成这样的恶劣影响，对公司个别股东来说，肯定在公司权利交替的时候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把柄。

这也是唐涛的父亲最不愿看到的，更是他承受不起的。

所以，唐涛的父母安排他秘密出了国，对外说是出国深造，但其实是安排他出去避避风头。一方面是让舆论消散得快一些，另一方面，有了国外镀金的经历，在股东会上也更多了一些拿得出手的资本。

但这可苦了陈旭。

自诗晴死后，陈旭就开始想办法给她报仇。他去找过诗晴的父母，但诗晴的父母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已经逐渐消沉下去。烧烤城的生意也无心打理，现在生意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关门歇业估计是迟早的事。

他多次前往警局报案。毕竟，诗晴被侵犯是属实的。但诡谲的是，很多关键地点的监控录像都无从查找，办案的警察说证据不足，无从查实。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个愿意帮助他的任队长，结果刚查了没几天，任队长被调到C市下面的一个县级市当所长去了。

陈旭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在联系到常诗雨后的几天，陈旭约她见面。在一个电竞网咖的小包厢中，陈旭向常诗雨说出了他的想法。

常诗雨虽然知道了妹妹的死因，但陈旭说出的一些事实，包括陈旭搜集的网络截图，都让常诗雨一次次地陷入崩溃，陷入深深的自责。

屏幕上那些恶毒的言语，像一把把尖刀，常诗雨恨得咬牙切齿、痛到不能呼吸。

唐涛等人的行为是导致诗晴惨剧的直接原因，但网上这些人的话语，则是将诗晴真正推向死亡的一双双手。常诗雨试图去想象，一个24岁，刚刚进入社会不久，从小长在父母、姐姐护佑之下的小女生，在面对这样铺天盖地的恶臭狂澜的时候，该如何躲藏、如何疗伤。

她想不出，纵使她能将人的大脑每一块大脑结构、每一条神经走线说得头头是道，她也无法想象出妹妹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经过了怎样的思想挣扎。

假如简直是她的话，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当陈旭将复仇计划跟她全盘托出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加入。

一开始，他们多方搜集证据。寻访事发地点的目击者，查找唐涛及同伙的人际关系，试图理清案情的脉络，整理出一份清晰的证据链条。但过了大概半年多的时间，他们发现这是徒劳的。

因为，即使有了证据，也需要走相应程序，才能将坏人绳之以法。但问题在于常诗晴是自杀，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而唐涛等人的犯罪经过，又的确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毕竟，谁会在平时就教给一个女孩子，在受到侵犯后不要第一时间洗澡，一定要保留犯罪者的证据呢？

常诗雨甚至为此自学了一段时间的法律。

而陈旭，则要激进得多。他在发觉这条路走不通后，将战场转移到自己的主场——互联网世界。他一一记下那些评论者的用户名，利用黑客技术抓取到他们的ip地址，进而把隐藏在网线背后的真人给揪出来。然后，

利用各种黑客技术，攻击他们的电脑、阻塞他们的网路、盗取他们的账号密码、删除他们的重要资料……

但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在陈旭看来只不过小孩子行径。这些行为虽然能给受攻击者造成一定的麻烦，但人家换台电脑、调整一下ip就能解决大部分麻烦，顶多对游戏中被倒卖、分解的装备或者被删除的论文资料懊恼一阵，造成不大的伤害。

他越来越愤怒，越来越偏执。因为这些人，诗晴付出了死的代价，他想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诗晴所经受的痛苦。

一次偶然的机会，陈旭在常诗雨的书架上翻到了一本神经学的教材，看着里面关于人脑、神经电生理、以及一些研究者做过实验的，陈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酝酿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陈旭和常诗雨基本确定了复仇方案。

因为那些评论区的人，都是针对此一类的事件，所以，二人决定演上这么一出，把那些人先吸引进来。然后，陈旭会伪装成私密平台的运营者，以高昂的报酬为诱饵，诱骗唐涛当时的其他5个同伙。和唐涛不同，陈旭早把他们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所以，一套设计好富有针对性的话术，就让这些不良少年长大的社会渣滓深信不疑，走进他们的圈套。而整个过程，则会通过直播平台，向他们搜罗到的对象播放，并且在播放过程中，毫无征兆的切换到受害者视角，让他们也体验一下突如其来的恐怖。根据陈旭从书中看到的，这样会导致观看者极大程度的心理障碍，甚至出现心理损伤。常诗雨觉得，这样的惩罚也够了。

在处理几个同伙方面，两人的意见一致。但在如何针对那些评论者的方式上，两人起了分歧。

常诗雨主张冤有头债有主，谁发过对诗晴不好的评论就收拾谁。但陈旭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只好是有这个想法的人，都不得好死。

比如同样是杀人案，一个是善良一方被迫反击致伤害方死亡；一个是本意蓄谋杀人，但临时因身体或工具原因导致犯罪行为没有实现。如果只看结果，这两者之间，肯定是前者有罪，后者无罪。但不管是从人性的角度，还是从对社会的潜在威胁来讲，第二起事件都要比第一起事件危害性大得多。

假如说一个人有反社会型人格，天生没有罪恶感，视他人性命如草芥。这样的人，就如同一个潜在的炸弹一样，放任其走在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是不是就是对其他人的一种不公平？但假如他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又有什么理由对他进行刑罚呢？

最终，陈旭和常诗雨达成妥协，他们每次会针对性的选择一个评论者，为了更精准的识别评论者，常诗雨还发挥专业技能，设置了一套问卷。这样，干掉一个唐涛的同伙，就顺便收拾一个评论者，等陈旭的计划完成，就要捎上6个评论者。

第一个人选择的是瘦子。唐涛团队的第二号人物。那件事前，瘦子是唐涛的小弟。他家里没什么钱，父母是从小就不怎么管他。上学时瞎胡混，学上完也没事儿干。偶尔遇到唐涛出手阔绰，臭味相投，就跟上唐涛了。

陈旭找到大街上溜达的瘦子，介绍说自己是某某平台的运营人员，正在寻找主播，问他有没有兴趣。瘦子一听来了精神，没聊几句，就被陈旭哄得五迷三道的，做起了当主播的梦。

陈旭装模作样的骗他开了几场直播，告诉他应粉丝要求，希望大哥整点刺激的。瘦子看到陈旭制作的假后台数据，也为自己不断跌落的人气堪忧，最后，决定跟陈旭一起，开一场特殊的直播。

直播地点选在了M市。地点陈旭和常诗雨早已踩好，连埋葬瘦子的土坑二人都早已挖好。虽然两人给予复仇的心坚硬如铁，但真正第一次准备下手的时候，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的紧张了好一阵子。

至于第一个接受惩罚的评论者，是陈旭在网上碰到的一个留学回来不久的年轻人。通过一篇贴子，陈旭确定这家伙是个内心阴暗的家伙。他居然在帖子里细致地描述了如何偷看自己年轻后妈的场景，还用后妈换下的衣物做了恶心的事情。这一切，都被他当作功绩一般，完整的记录在帖子里。帖子下方，有不少怂恿他拍下后妈的照片，上传到论坛。

“老子的，迟早也是儿子的。”他厚颜无耻的继续回贴。

私信没几句后，这家伙就接受了陈旭的提议，从他这儿买了一台破解过的VR面罩。

后面的事情就很顺利。瘦子还不怀疑的搭上陈旭的车，前往M市郊区的一处废弃仓库。而仓库中，常诗雨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瘦子早已忘记常诗晴的模样，那天喝了太多酒，但想不起在哪见过。陈旭介绍，这是平台的内容总监，专门配合他进行这次的表演。瘦子丝毫没有怀疑。

瘦子从陈旭手中接过头戴式摄像机，两个模拟瞳距的摄像头可以拍出真实的视距差，在用VR面罩观看的时候也就有了身临其境的感觉。虽然已经用这种方式直播过多次，但第一次进行这种形式的直播，瘦子也同样是第一次。

在镜头后，瘦子故意表现得兽性大发。

“你叫啊，叫破喉咙也没人来的！”瘦子狞笑着。

“啊！不要，不要！”常诗雨装模作样的挣扎道。她的演技比瘦子差了好多。

尽管如此，躲在VR面罩里的陆浩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还是激动地快要跳起来。这一万块花得真值！

这个女孩的模样比起后妈穆兰来一点都不逊。看着她努力挣扎的样子，陆浩的心激动地砰砰直跳。画面中瘦子的手不停的拉扯，这场面晃得陆浩有点眼晕。他仿佛已经隐隐忽忽的认为，画面中仿佛就是穆兰……

突然，陆浩感到心头一阵发紧，头脑眩晕，眼前发黑。紧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死了。

同时，在M市的废弃仓库中，陈旭和常诗雨已经准备切换视角了，隐藏在常诗雨眼镜中的微型摄像头准备就绪。而瘦子身后的陈旭，也早已准备好一把锋利的匕首，准备最后一击。

一旦切换，陆浩将看到瘦子狰狞的嘴脸。当面喷出的鲜血和真实的场面，足以让任何一个没有思想准备的人感受到强大的心灵震撼。

但陈旭和常诗雨没有想到的是，陆浩长期宅家，缺乏锻炼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他突如其来的兴奋感，在上一个环节突发心脏病猝死了。

而专心致志进行直播的瘦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陈旭已经提出一把尖刀，悄悄绕到他的左侧，瞅准机会，用了十成的力气扎向他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沾满了常诗雨的T恤，呈扇面喷洒在仓库的地面上。

他也死了。

陆浩的死是陈旭和常诗雨后来才知道的。他们一开始并没有计划让陆浩死。陈旭在调取了VR面罩返回的数据，对比时间轴，发现陆浩竟然在视角切换前就没有了眼动。深谙神经学原理的常诗雨对此也做出了相应的分析。

陆浩的死，虽然在预料之外，但陈旭却没有任何的快意。此时的他，有了一个比之前更加大胆的计划。

原来他只想让他们感受诗晴的痛苦。现在，他想让他们付出更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