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被封印的记忆
陆青遥睁开眼睛,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这是哪儿?
嘶——头,好痛!
他刚挣扎着坐起,就被脑袋传来的刺痛疼得僵在原位,什么情况?
缓了好一会儿,陆青遥抬手轻揉太阳穴,顺着记忆开始捋。从那个养育他多年的灵玄掌门逝世,自己出逃下山,到遇到陈思诺,再到摩西比学院的入学考核……自己好像因为对封闭空间的排斥,提前出了考场,然后碰到了牧虚老师,说想……想拜我为师?好魔幻,不会是梦吧?
再然后……
“醒了?”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陆青遥顺声望去,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姑娘推门走入。
陆青遥应了一声,问道:“请问我昨天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我……为什么来这儿?”
姑娘走进屋内开窗通风,笑了一声:“昨天?你已经睡了三天了,是牧虚老师送你来的,说是灵性消耗过大,要好好卧床休息。”
“真是的!开学考核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陆青遥笑了笑,道过谢没再开口,转而望向桌上的时钟,凌晨七点多。
三天……陆青遥微微皱眉,在他的记忆里,也曾有过一段类似的经历,莫名其妙地昏睡,醒来后对原因和时间的流逝一无所知,只不过那次不省人事的时间长达半年,差距过大,不一定是同一缘由,果然还是要找牧虚老师确认一下吗?
陆青遥想起昨……不,三天前牧虚老师硬要拜自己为师的场面,头痛更甚。怎么说他讲得也太夸张了吧,自己真的有那么厉害吗?就算自己在灵玄派里确实算实力上乘,但灵玄上下,林林总总也才近百人。而摩西比学院的学员可是以万计数。
“唉……”,陆青遥倒头栽回松软的枕头里,这几天他已经对这种过于柔软的床铺习惯不少,头部钝涩的痛感再度袭来,他缓慢的阖了眼睛。
——
陆青遥听见有人在他耳畔低喃,幻觉似的影像在他脑中连番浮现。
“我们的小半圣呐~你要快点长大,你要保护我们呐!”河畔,顶着洗衣盆的壮硕妇人笑着说。
“保护灵玄派,保护我们的北辰,保护整个天州。”青年男子把新鲜的灵草塞进少年的口袋,朝他挤了挤眼睛。
“小青遥,北辰永远是你的家……”老人嘬着烟枪,长吐一口云烟。
陆青遥睁开眼睛,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一个熟悉高大的背影。背影似乎察觉身后有人,缓缓转身,长发飘飘,发色斑白。正是不久前故去的灵玄掌门,韩善和韩济的师父——韩景。也是养育了自己十二年的人。
陆青遥走近,但韩景只是立在原地不住长吁短叹。陆青遥尝试戳其衣角,戳了个空。
所以现在这算什么?梦吗?
他又试图用灵性沟通,没成功,眼前这个“韩景”没有灵性。
是梦。
睡了三天还没睡够吗?陆青遥边吐槽自己,边很诚实的躺倒在地,而后望着无边际的黑暗长叹一口气,梦到谁不好……刚才把自己吓得不轻,还以为韩景遗愿未了来找自己托梦了呢。
“青遥……”苍老低哑的声音传来,陆青遥愣了愣,从地上不紧不慢地起身。
“韩景”的目光却并未看向他,只是低垂眉眼似喃喃自语。
“快跑吧……至少在迎来注定的死亡前,试着挣扎一下吧……”
“快跑吧……离开灵玄,离开北辰。”
“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陆青遥正听得满脑子迷雾,旁边忽然微光一闪,又走出来两个人,行礼齐声道:“师父。”
正是灵玄派仅有的两位长老,韩善和韩济。
他眼前忽然白光大绽……
——
陆青遥醒了。
他猛然坐起,下意识摸上太阳穴,然后一愣神,看向自己隐约颤抖的左手,得出一个结论。
我的记忆被封印过?
刚才“梦”里的细节都还历历在目,韩善和韩济关系不合也不是一二十年了,但凡能把他俩凑一起的都是塌天的大事,而这样的大事在陆青遥有印象的十二年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被封的那部分是什么?
还有韩景所说注定的死亡是什么意思?
“……”陆青遥看了眼时间,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
他简单吃了几口营养餐,利落地收拾好出了门,比起自己无边际地瞎猜,还是先去找有线索的人问问情况吧。
陆青遥把视线投向建筑群后,远方洁白无瑕的双子塔沐浴着晨光,熠熠生辉。
按照地图使用定向传送阵,没机会迷路的陆青遥很快到达目的地。远看时不知,近了才发现原来除去距离较远、无章法的建筑群,双子塔本身也被五大楼群环绕,或许是分别对应五行系?陆青遥猜测,踏上了终点是塔中高层的定向传送阵。
淡红光芒再次褪去,陆青遥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拽住手腕,拖着就走。他踉跄几步跟上节奏,顺着往上一看,是个陌生人黑衣黑裤黑帽还戴着墨镜。陆青遥有些许疑惑,但考虑到自己现身处摩西比学院的中心塔,没做什么反应,只是加速跟上脚步。
好在目的地很近,不如说正好就是陆青遥要去的地方,老师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只不过是其中特定的某一间。带到后,那个黑衣人并未离开,而是直接折叠皱缩消失在空中,似曾相识的方式。
陆青遥迈腿走进办公室。
“青遥!”
“陆青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陆青遥顺声望去,一个是阔别几天的陈思诺,另一个……陆青遥有些意外,居然是院外区的客店老板费免。
陈思诺也颇为惊异的望向费免,他方才并未发现这还有一位熟人,当然也可能是他埋着头不敢见,思及此,陈思诺抬头冲着费免颇为夸张的无声说了句:“奸商!”
费免偏过头不去看他。他自认理亏,就算陆青遥托帮忙购置衣物,那余下等值的金额也只多不少,更何况是可遇不可求的灵草中的奇珍,最多只把风评从“诈骗”扭转成“奸商”。
陆青遥望望这边,望望那边,回忆起前几天两人在客店楼下的对话,心生趣意,难道这就是所谓“缘分”?
“你就是陆青遥?”陈思诺旁边的办公椅上,一位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深黑外套的中年人出声:“这下就到齐了。”
陆青遥这才留意到陈思诺旁还站着两位学生,只是个子都比较高,第一眼没认出是同龄人。
中年人绷着脸,继续说:“我是这一届的年级长,你们可以叫我昆老师,在座四位都是双系,因此需要二次登记。”
前面两位一位冰火双系,一位雷电和丹法,都很顺利。到陈思诺,他哼哼笑了两声,迈开大步,一手遮脸,一手比出“耶”的手势,道:“一个召唤系,一个梦境系!”简直“把我是超级大天才,快夸我”写在头顶。
陆青遥心中了然,登记那日西西莉老师所说的双特殊系果然是陈思诺。
确实很了不得,周围老师纷纷投来目光,予以赞叹,陈思诺骄傲地仰起脸,颇为受用。
“你呢?”昆老师相对平淡些的收回目光,转而望向陆青遥。
陆青遥心中叹息,平静地举起了两根指头,蜷下其中一根:“一个是阵法系。”
“另一个还是阵法系。”他又蜷下一根。
是的,这就是他准考证换了两次,甚至身为双系却和普通阵法系在一个房间赛道的原因。是双系,但两个都是阵法。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陈思诺歪歪头颇为不解的盯着陆青遥。
“陆青遥同学,请不要开玩笑。”昆老师皱眉伸手点了点桌面,桌面漆黑如墨,也不知什么材质,居然发出清脆的声响。周遭一下安静下来。
陆青遥在这样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气氛下微微一笑,不徐不疾地从头讲起:
“老师,您一定听说过‘全能系’吧?”
“全能系”,最最特殊的系别。以“全能”来命名并不是说该系别有多么强大,它的真正意思是:可以成为任何想要成为的系别。
系别、或者说灵性力量,本质是灵性通过生灵体内的脉络流转,再建构后得到的特殊效果。生灵体内的灵性脉络往往从出生就是固定的,只随着成长变得完善。但“全能系”却能根据拥有者的意愿自行构建脉络。而灵性力量的探索至今远未企及边际,可以说“全能系”强大的边界,取决于拥有者的见识和想象力。
陆青遥给面前明显愣住的昆老师留了片刻反应时间,继续说:“我就是天生阵法、全能双系。”
“但在我六岁,能初步掌握灵性力量那年,我用全能系选了阵法系。”
办公室的老师都颇为惊异地互相对视,昆老师拍案站起又坐下:“这!这?”
“你家里人怎么会让你这么选?”费免难以置信的出声:“选什么不好选‘废物三件套’?这不是乱来吗!”
废物三件套?是说阵、符、丹术法三系?
家里人吗……陆青遥就着他的话回想了一下灵玄那群人当时的反应。
韩景默不作声,韩善动了怒,责备他胡来,罚他去书阁关了两天禁闭,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韩济后一天才听说了这件事,笑得前仰后合,最后抱着自己在草地上边笑边打滚。至于其他哥哥姐姐,一些惊疑一些怨责,但更多并没有放在心上。
陆青遥回想完毕,言:“他们接受度良好。”
费免觉得简直匪夷所思,也不止他这么觉得,昆老师按了按额角:“可这种情况我们也从来没了解过……”
那毕竟是全能系,就算是如今和平繁盛的天州,十几年间也未见得能出一个,更何况还是双系!还是天生的阵法系!
全能系能和其他系别同时出现吗?
如果可以,全能系能选择已有的系别吗?
如果还可以,全能系能选择阵法系这种原可以后天习得的派系吗?
一切都是谜,而且……谁会这么选啊!
“我体内确实有两副灵性脉络,先前特殊系登记处的西西莉老师检查过。”陆青遥思量着开口,“也的确只有阵法这一种释放灵性力量的方式。”
昆老师皱眉思忖片刻,填写起陆青遥对应的报表:“罢了,又不能现抓一个全能系来证明你说的对不对。”
这就算过关了吧?,陆青遥暗松一口气,但还没等这口气彻底放下去,他就听见了一个……本该充满活力却因其内容极其惊悚的声音。
“师父!”牧虚从门口走进来,望见陆青遥兴奋的朝他挥手,“太好了,你正好在这儿!”
救命!陆青遥顿时心觉不妙:我可不可以把头转过去装作不认识他……不,那也太没礼数了。牧虚老师你可是外聘的天台资深科研师,多少顾及一下自己的形象吧!虽然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但能不能别出现的这么“及时”!
“师父?”
又一声,却不是从牧虚嘴里说出来的,陆青遥和陈思诺一齐转头望向费免,费免本就宽阔的嘴张成圆,又翘又尖细的两撇山羊胡显得像是粘上去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望着门口,换来了牧虚一记眼刀。
哦,原来牧虚老师之前说过的“年长自己很多的徒弟”就是费免老板?
陆青遥弯了弯僵硬的嘴角,转过头:“牧虚老师,有什么事吗?”
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的牧虚点点头,扔给昆老师一张卡片,笑得很开心:“看,校长给的签。陆青遥以后就是阵法系资深教授牧虚的助教了,我赢了。昆丹卡,我接下来一个月的伙食费就先谢谢你……的工资卡啦!”他把资深教授牧虚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什么?谁?”陈思诺摇摇陆青遥的手臂,“好像是在说你啊?”
是,的确是在说我。陆青遥在心里喃喃,但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太高调了吗?还是说我的实力真的很高?我只是想上个学……
但他好歹维持住了表面上游刃有余,轻飘地跟着牧虚走了。
留下陈思诺和两位同学面面相觑,一人忍不住好奇:“你认识?”
陈思诺想了想:“我朋友。”
还有费免独自怅惘:“师父的师父是青遥?怎么会……那我岂不是占了师父的师父的便宜?我的课业和实验……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