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第51章 第51章

将生跑到小区门口时,贺蔷以一敌二暂落了下风,披头散发不说,鞋都被踩掉一只。但是她不顾童立明父母的谩骂,以将生从没见过的泼辣姿态嘶哑着嗓子大声说,“童立明自己作孽被车撞了,你们想多找人讹钱罢了!”

这时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发现将生也来了,“诶,小陈,你看这几个人为你吵起来了。”

童立明的爸立即转移目标,要拽将生的胳膊不让她离开。童立明的妈则伸出五指朝将生挖过来,从上到下劈拉,将生脸上顿时火辣辣的,还留下四道血印子。贺蔷冲过来推她,“你打她!”

将生捂着脸,还有空搞明白贺蔷这三个字的具体涵义,是“你竟然敢打她?”,还是“你打她我饶不了你!”或者是“你打她做什么?”

拿下手,掌心里都是血,将生心想“哦豁,这下破了相,应该怪吓人的,像极了混社会的,进去后不会被人欺负了。”

将生愣住时,手被一个人抓住,她一看是贺蔷就想松开。没想到贺蔷却异常坚决,在旁人拉架的助力下,把将生拉出了那对公婆的包围圈。贺蔷看着童立明的爸爸恨道,“也看不出你们真关心儿子,不好好管教让他沾上毒瘾,出了事你们自己躲了起来,现在人还没死你们就挂横幅说他被人杀了。”她说你们两口子都是生意人,究竟是给儿子讨公道还是给自己赚养老钱,你们心里有数。

童立明的爸爸听了脸色发白,人差点没站稳,被他老婆扶住后,两口子无助地看了彼此一眼,随后抱着大哭起来——打了两胎才生下来的宝贝独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哪里想得到?

童立明小时候算可爱,长得也不错,就是脾气坏,非要说一不二,认准的东西一定要拿到。起初他妈妈要管,被他爸爸喝,“男孩子不该有点脾气?”那就任他这副脾气支撑起他的嗜好,嗜好演化为不良习惯,不良习惯成为别人设局骗钱的入口……直到他们发现不管不行时,却奈何不了人到中年的童立明。

最终,家业败了,婚姻散了,连孩子也改了贺蔷的姓,被人四处追债,现在又飞来横祸……

这个局面的因究竟在何处,它的果是否仅仅是个开端?两口子头发花白,以前创业挣钱的意气风发早就不见,他们哭得旁人都心生了悲戚。

将生看着他们,眼前有点恍惚,她心里那些“不怕”正在潮退,露出了泥泞狰狞的滩涂。如果不喊童立明出来,任他在赌场里快活,他们的儿子就不会遭这祸事了吧?手里又暖了下,贺蔷在将生耳边说,“走吧。”

将生想起取保候审时警察说的话,“不要走远,通讯保持畅通。”她对贺蔷苦笑,“去哪?”

小旅馆的前台老板娘看到来开房间的两个女人,任她见多识广也一惊:一个鼻青脸肿的痕迹还在,头发乱糟糟的,嘴角还挂着血丝。一个脸上直接挨了四道血杠子,从额头一直划过鼻梁眼皮直冲下停。

鼻青脸肿的那个说我们开个钟点房,四道血杠的那位讲大姐你不要怕,我刚刚被人打了,想找个地方整理下。又停了停,她说我们爱干净的,不会弄脏你的房间。

进屋后,两个人立即抱在一起,过了会儿,贺蔷说你先等我,又去门口药店买了药水药棉,两个人坐在洗得泛黄的床单上互相给对方涂药水。

将生的棉棒轻轻沾着贺蔷的嘴角,“你傻啊,他们闹他们的,一会儿警察就来收拾。你这一出头别人怎么想?”

“嘶——”贺蔷说你轻点,“我管别人怎么想?”

“本来我进去一阵子就能摆平的事,你扯进来干什么?陪我一起睡通铺啊?”将生的眼睛忽然凉凉的,又有些刺疼,她闭眼,任贺蔷温柔地替她上药水。

“睡就睡。”贺蔷说。

将生笑了,睁眼看贺蔷,看到了一双含满泪水的眼睛,“哎,你别哭啊。”将生替她擦泪,“我以前觉得,你是轻易不会掉泪的人。”

贺蔷偏头自己擦,“以前那是眼泪都快哭干了。”

“哦,现在蓄水池满了是吧。”将生端详贺蔷,手指刮过她的泪沟,“你看,这才几天,就老了。”

贺蔷说反正我是猪头了,她又看将生脸上的印子,皱眉道,“他妈妈……就是泼性子,以前开厂,还亲自和工人动手。”

“那我算遇到行家了。”将生打开手机摄像头,看着自己,“你还别说,她抓得挺均匀,像不像珠帘?”

贺蔷打了她一下,“就知道胡说。”话音落下,两个人又默契地重新抱在一起,没有欲望的交织,只有混乱下的片刻栖息。拥抱中,将生的心渐渐静了,贺蔷的心慢慢平了。

“我记得第一次,我们俩开房,就没睡。”将生回忆着不算久远的事,也就几个月罢了,但此时此刻她觉得那些过往挺漫长了,像隔了十年八年。

“那时候觉得,泡友也要培养下感觉,一确定就……我还是觉得有点快。”贺蔷这才说了实话。

将生若有所悟,“哦,那就是,和我抱着睡感觉不错?你形容下?”

“不说。”贺蔷讲这是隐私,那么私密的体会,不能告诉你。

将生的下巴擦着贺蔷的肩膀笑,“是不是又期盼又害怕又庆幸?我也有这个感觉,我可能那时候就对你印象蛮好……我,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欢,也想和你来点不一样的。但是觉得这样太快了,真的,杀鱼要快,包年糕也要快,那种事,我觉得还是得有点感情基础才好。所以最后我很庆幸,我们安安稳稳睡了会儿,什么都没做。”

“嗯。”贺蔷的手滑下,和将生的手习惯性地扣住。小房间里有股灰尘的味道,混杂着药水、汗味,还有阳光透进来后生成的霉气。贺蔷在将生怀抱中觉得安稳,又因为觉得将生正抱着自己而非待在拘留所而安心。

她们的心事都太重了,重到提不起舌尖彼此深入安慰,重到身上有千斤重而无法躺下,只能依靠彼此的力量撑坐着,喘息着,让心灵从刚才的那出闹剧快速归位。

将生的先归位,她的喉咙缓缓滑动,好不容易酝酿好了话,“真的,这事……你别管了。你都被打到住院,管他死活。回四川吧,孙昉这个人……也还不错。”

孙昉是普通人里的不错,她已经托人在成都看了两处房子,都在一个小区,方便她和贺蔷相互照顾。她还积极帮贺蔷连续律师准备告童立明,更帮着找到了房子下家,虽然要比市价低10%,但能迅速出手回笼资金已经相当不易……孙昉还告诉贺蔷,“你看,我们俩兜兜转转好几年,最终你会发现,抓马的感情不能长久,平实的陪伴才能持续。”

找了好些个女朋友的孙昉说她最难忘的还是贺蔷,“你以前是只受伤的小白兔,现在被生活催出了獠牙的母兽。你应该懂了生活,可我还是喜欢你身上干脆的劲头。贺蔷,现实证明了我的正确,现在你应该用你现实中学来的本事坚定选择,出于对柏柏、你母亲,以及你自己有益的角度,我是不是更合适?”

贺蔷一直做不下选择,却不得不在邀请孙昉入局后被她推着走。可在将生面前,她却是小事干脆,大事一直拖拉。在被童立明缠上,也在被孙昉更执着激烈地诱惑追求后,她快速收缩起来,生怕漏出一点会影响两人现状的风声。比起将生的隐忍,贺蔷觉得自己太自私。比起将生的奋不顾身,贺蔷觉得她不配将生的感情。将生一直想要一块糖,贺蔷却只给她剥了层糖衣。一直没得到完整的爱的将生,却为了给贺蔷开天辟地般的新世界,用尽全力,哪怕烧坏自己。

贺蔷哭得鼻塞,她在将生怀里摇头,“我不回。”

“不回去留在这里干嘛呢?柏柏以后在四川,总不能没有妈妈吧?”将生又摸着贺蔷的发丝哄她,“那个老太婆真讨厌,把我……把我们贺蔷的头发弄得乱糟糟。”

将生用手指代替梳子帮贺蔷梳着发丝,“你看那两人的疯劲,你要是留在吴中,天天都没好日子过。他们可能还要柏柏帮他们养老送终呢。”

这也是贺蔷担心的,她实在不愿意柏柏被童立明的家人缠上,从小就背负沉甸甸的精神和道德负担。

“再说,等风头过去,我就打算从东到西买高铁票,想到哪里停就直接下车去吃吃喝喝玩玩,一路玩到四川去找你玩。”将生亲了亲贺蔷的眼睛,再抽纸帮她擦鼻子,“好不好?”

她们本来就没成真正的恋人,分手也不过一句话,体面点的,“以后找你玩。”

贺蔷还是摇头,抓起将生的衣服——她买的那件毛呢领子羽绒服,吸了吸鼻子,“我要和你在一起。”

将生一愣,“嗯?”

“将生,我要和你一起,我爱你。”有那么一个字眼,曾经被贺蔷视为可笑而尴尬的情景游戏,但此刻她自然而然地说出口,她爱将生。贺蔷的肿眼和将生有点像,眼神透着炽热的光,她等着将生的回应。

杀鱼小妹有点委屈地缩了缩鼻翼,眼里闪过欣喜,那道光很快熄灭,将生低头,“我觉得,还是做泡友好。”

“陈将生,你泡上瘾了是不是?”贺蔷好久不提这个字眼,煞风景的陈将生不投桃报李,还继续提什么泡。

将生想解释,努努唇,“嗯,听我说,谢谢你——”贺蔷吻住了她嘴巴,绽开她上了药的嘴角,砸上她柔情的舌尖,撬动陈将生那张只会煞风景的嘴巴,好久好久,将生还在回味,贺蔷离开,“为什么?”

杀鱼小妹擦擦嘴角的药水,“我不要你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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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落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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