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东茂”因为出现了两个新冠确诊疫情而暂停营业,消息传到将生和贺蔷这儿,两个人只得将年后乖乖回去开店赚钱的念头暂时压下。将生其实闲不住的,玩个三五天还行,但半个月就开始焦躁不安。
贺蔷倒是不急,每天在家想方设法地烹饪各种食材,忙完厨房再忙院子——将生种下的花花草草被她仔细伺候,早在花卉交易中心还营业时,她就拉着将生去挑了好些盆回家。这会儿,马蹄莲开出红粉黄橙白等各种颜色,花盆里几株梅花也根枝清矍,粉满枝头。
来家里打麻将的人都会先在院子里踱几圈,看完这盆嗅那盆,对潘文秋道,“老潘啊,你家这院子打理得不比隔壁差。”隔壁是将生堂哥开的民宿,因为疫情管控这会儿没生意,成天大门紧闭没有人气。相反,将生这院子天天热热闹闹,潘文秋的老牌搭子都爱往她们家钻。
张爱华和潘文秋成了固定牌搭子,两个人往牌桌一坐,柏柏就得将生和贺蔷轮流带。将生配着柏柏上网课,看着课程说明上写“孩子在六岁前掌握词汇量1500个”不免咂舌,她看贺蔷,“完了,这会儿钞票赚不了,连孩子的教育恐怕也快有心无力。”
贺蔷将柏柏抱入怀里,再伸手搭将生肩膀,“咱们随着柏柏一起学嘛。”说到“学”,贺蔷和将生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遗憾,毕竟两个人中考都是实打实地考进了省重点的前列,因为各种原因,成绩再一路下滑,最终都踏上了辍学之路。
配着柏柏学了几天网课,将生提了个建议:她自学英文,贺蔷主攻数理化。这样以后两个人可以有序分工,不怕一个人辅导太累。这是在被窝里休憩时提的,贺蔷翻身捏住将生的腰,“你倒是会算账。我一个人学三门?你只学一门?”
两人闹腾出笑声,将生怕惊醒隔壁的老妈潘文秋,捂住贺蔷的嘴,“那数理化先放一放,我主攻小学数学及奥数,你主攻英文怎么样?”长远的事可以暂时放下,当务之急是要把小学知识夯扎实。
贺蔷睁着大眼睛楚楚点头,将生一看她这眼神就知道有事儿。果然贺蔷的舌尖舔了舔她掌心,
将生晓得她当完枕头公主后还没完。贺蔷就像一架空中加油机,无论将生飞到哪儿,轻而易举就给她灌满了油。小学知识复习进程姑且放下,将生在正月里不晓得第多少次复习贺蔷的身体。
潘文秋也不是没察觉过这俩半夜频率过高,暗地里提醒将生“别太过”,毕竟人家老娘女儿也住同层楼呢。可是这事儿由不得将生,是贺蔷半夜溜进来的。完事后,听着对方的喘息,将生磨蹭着贺蔷耳尖,“贺老板,我以前没觉得你需求这么旺盛啊。”
“这得看上面是谁。”贺蔷脑子却不晓得又飞到哪儿,抓住将生两只耳,“将生,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平时都是白天忙活,晚上就准备自考吧。”
杀鱼小妹愣了愣,“考什么来着?”晚上也有事儿要忙的啊,接送加辅导孩子,有时也得做饭,如果没别的操劳就要十点前睡觉。“考”这个字眼儿离将生已经很远很远了。又听贺蔷重复了遍,将生这才回神,沉默了会儿,她说我考虑考虑。
将生的反应让贺蔷觉得开心,她没有一口回绝,而是很认真地答复。将生问贺蔷,你是不是一直后悔没参加过高考?将生心里也很遗憾,有时面对舒窈,听她说起读硕读博的事儿,会有点酸涩。只好用“现在我也有点自己的小生意,日子过得去”来安慰搪塞过去。
贺蔷埋头在将生脖子下,“是啊,很遗憾,很后悔。”她没有和过往当断则断的气势,被第一段感情和早孕的事儿影响了几年才走出来,这一蹉跎到二十出头,心气就磨没了。疫情在家休息时,贺蔷一直在思考,她和将生的未来在哪里?
现状不可能永远持续,任自己在生活里浮浮沉沉,等问题出现时,贺蔷觉得那时自己多半丧失了解决问题的能力。“将生,我很喜欢现在的日子,可也觉得咱们得早点做计划和打算。”年糕豆腐继续卖,私房菜馆的想法也要一步步去落实,更重要的是,得不断学习。贺蔷不希望像张爱华潘文秋那样,四十几岁就坐牌桌前家长里短。
“我一直在想,等柏柏长大了些,她越来越独立,看问题也越来越深刻时,会怎么想我?”贺蔷说作为母亲,她也担心有天只给孩子一种印象:捏年糕擀面皮儿会做饭。其它事一问三不知,视线就局限在小小的“东茂”。
将生点头,“我也怕她长大了察觉了咱俩的真正关系,心里会想:‘陈阿姨就会杀鱼,我妈看中她什么了?’”她说贺蔷你的顾虑我很同意,咱们不能在年龄上成了长辈,就真以为自己样样都够得上“长辈”这个层面。
将生刚刚的沉默只是在思考,“原来我的事实婚姻生活就是要和女朋友一起带着孩子上晚自习?”那别的事儿呢?她刚刚食髓知味呢。
贺蔷笑出声,“别的事儿该忙活还得忙活。”她看着天花板长出一口气,“将生,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能习惯于过去和现在。得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我……我也没怎么追。”将生谦虚。
“是是,也就是偶尔跑到万里桥头散散心罢了。”贺蔷的手指在将生手腕处绕着圈,“将生,你知道我最爱你哪三点么?”
将生想了想,“眼睛够肿?活儿够劲头?做饭好吃?”说完她自己憨笑。
“这些也算,但不是最爱的。”贺蔷凑近,“最温柔又最坚韧,最贴心又最隐忍,最聪明又最傻。”贺蔷的心脏贴着将生,“我从来没这么踏实过。”人心踏实了,想问题就越发清晰,贺蔷说将生,这个说法也许俗气,不符合现在的“躺平”观点,“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还是得奋斗,得让自己变得更好。不是现在的你不够好,咱们打个比方,作为一尾鱼,你是喜欢躺在水箱听着电泵声,还是希望在河流大海中畅快地游?”
将生回答当然要进活水里大游特游,自己游挺好,有人陪着更美妙。也挺奇怪,两人交流完脑子,身体又精神了,将生重新覆盖在贺蔷身上,“再游一回?”
说到做到,将生三月初就和贺蔷报名了自考。被法制节目催生了兴趣的将生选择了法学,曾经想做医生的贺蔷则报名了中药学。两个人对着电脑屏幕中报名成功的提示对视,心脏同时麻了起来——明明下决心时平静如水,真到了实干的第一步,忐忑和茫然又升上心头。
还是将生先反应过来的,“谁先拿到毕业证谁优先躺0一年。”被贺蔷拧了下胳膊后,将生更得意,“八成是我先。”理由很充分:她这几年吃鱼多,脑子够用。
可潘文秋起初以为这俩就是开开玩笑闹着玩儿,毕竟将生头上依然有债,“东茂”的房租每个月照付却还不能营业,更别说得罪了四舅公,以后拿货都有点尴尬。
贺蔷却说拿货的事儿不着急,债务也不是还不完,再不济还有她的存款兜底。她说这话时张爱华脸色僵了,无声地纠正女儿,“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夫妻间说这话就算了,你们俩算什么?”
贺蔷面色还是风轻云淡,“将生有数,我也有。”
太湖阳澄湖淀山湖,周围都是水的地方还愁拿不到鱼?拢共几十万的债,辛苦几年也就还清了。将生如是对贺蔷说,这些都是小事。要紧的是四邻亲友是怎么看她们这一大家子,要不要出柜?什么范围内出柜?怎么出柜?趁着柏柏在院子里玩儿,这些才得几人好好商量。
潘文秋说不要出柜,不考虑咱们几个大人,也得考虑柏柏。张爱华难得和她保持一致,说老潘这话讲得对。我们两家搭伙过日子嘛,不要搞得太复杂,让人家像看戏一样地围观。
“是一家。”贺蔷提醒她,她看向杀鱼小妹,将生倒是咬着嘴唇犹豫起来。
潘文秋瞥女儿,“陈将生,你不是还想摆席吧?”张爱华心里一惊,“将生,这个要三思啊。”
将生端起茶杯喝了口,“你们别有事没事给我或者贺蔷介绍男人,我就不出柜,当然,对个别朋友还是能说的。”“个别朋友”她指舒窈,而且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俩妇女打的主意:先凑合着,过不下去再说,没准儿三五年后两个人都去找了男人呢?
想起孙昉,将生再补充,“介绍女人也不行。”要是谁破坏我和贺蔷的感情,我就去村委会借大喇叭,架在车顶绕村十圈:陈将生和贺蔷才是一对儿,请亲朋好友不要做无用功介绍对象。响彻天地。
潘文秋踢了女儿一脚,笑出了眼角褶子,“没正经的。”可女儿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将生每天笑眯眯的,说话做事都沾了喜气。生活的奔头让她性格越来越开朗,脾气越来越柔和。还别说,贺蔷有两下子。
可是,贺蔷经历过男男女女,比起陈将生,她才是更可能出轨的那一位,别的不论,绿帽这事儿一直压在潘爱华心头。毕竟,这俩人掺和在一起也才半年不到的时间。半年啊,这个时间人家还没谈婚论嫁,她们倒好,带着老妈孩子一起同居了。
傍晚,和张爱华在院子里跳完简易广场舞活动了胳膊腿后,潘文秋去厨房倒水,找到了机会顺便和做饭的贺蔷进行婆媳交心。
贺蔷今天的主菜是粉蒸肉,五香粉的香气已经被猪肉渗出的油脂浸润,潘文秋咽了口水,偷看一眼陪着柏柏学英文的将生,“小贺——”
贺蔷回头,“阿姨?”她见潘文秋表情犹豫,知道这小老太又有话说了。
钞票?绿帽?还是将生孤独到老的问题?贺蔷眼睛弯了下,“怎么了?”
“我还是搞不明白……你长得挺好,现在又是小富婆了,怎么就看上我家将生的?”潘文秋心虚地喝了口水,又偷瞄了眼门外怕人进来。
贺蔷给刚出锅的粉蒸肉撒上翠绿的小葱花,最后擦擦手,“阿姨,可惜你不是……真要碰上将生这样一门心思对人好的,谁不动心?”至于将生对自己,才是该引起潘文秋重视的,“可是将生啊,一开始看上我就是因为这张脸。阿姨,将生要是以后碰到更好看的就要绿了我,你得给我做主。”
潘文秋眼皮儿猛地跳了下,算了,活该将生被这位给捏牢。她看着贺蔷轻轻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她有这本事呢。”
贺蔷的手指像被盘底烫到,她缩手抖了抖,笑着看潘文秋,好嘛,算没完了是吧。她似笑非笑打量了会儿潘文秋,又看门外——将生正瞧着她们,眼里缕缕柔情,嘴角扬得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