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余非寒并未露出太多表情,依旧垂着安静的眼眸。
踩着软软的雪进了门,他没有执着于要到答案,而是上前一步,突然又问:“依前辈所言,化成崩塌主要是因灵气不足,难以支撑世界运转。若能寻到替代宋心潭之类,是否可解燃眉之急?”
一番话讲得冷静克制,倒是让卜真心神定了下来。他从门边一闪,瞬间换到辜风月身边。
“既然能找到一个宋心潭,再找一个也不是问题。”他想了想,“紫虚没有,还可以去别的世界寻找。”
这办法理论上倒是可行,但很快两人就想到了其中关键之处。像宋心潭这般富含灵气的天然之地,于紫虚也是极为难得。
“世上一定存在第二个宋心潭,却不知需要花上多少年才能找到。”辜风月顿了顿,继续道,“而你们并没有这个时间。”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余非寒那个问题,而且听起来不太妙。辜风月坐了下来,掐指测算,然后低声叹了口气:“化成现在拥有的灵气,支撑不过百年。”
要在百年内找到一处极品天然之地,比跳崖奇遇还不靠谱。况且就算真的找到了,那也治标不治本。当灵气枯竭的那日,化成依旧会面对同样的困境。
余光瞥到身边人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握拳,卜真别过了眼。余非寒敛着眉眼,睫羽未动。
辜风月看着两人沉默,心中不忍。屈指轻放鼻尖,眉头拧起,漫长而又冗杂的记忆中忽然浮现了一件事。
“少年时我曾听过一个故事。”
天地孕万物,总能生出诸多神奇之处。其中有一个极为特殊,它同化成一般,是由他人构建,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一方小世界。虚拟世界不为天道承认,生于此间的修士无法脱离,困囿多年不得其法。
地域内无人飞升,长此以往修真界终将凋敝。这么一来,能够建设、保卫小世界的修士越来越少,最终趋于平凡。或许某一日会因为意外,消逝在洪荒宇宙之间。
所以事实上,这个设定是这处修士的劫,亦是此方小世界的劫。
“后来有人应运而生,渡劫后成功破空而去。”
这个人打破了桎梏,成为破局者。小世界既定的命运解了,他的飞升某种意义上帮助小世界完成了自己的渡劫。虚拟成真,从此天道承认了这方小世界。
“这人为何可以飞升?”卜真眯眼,沉着出声。
余非寒则是想到了其他,一瞬便抬眼看向卜真:“应运而生的机缘……”
辜风月笑了声,显然这俩孩子想到一起去了。他道:“不错,这人生得很特殊。”
他是一位外来者,穿到土著身上。两者结合,刚巧勾连了现实和虚幻。所以当他要渡劫时,天道必然给出反应。他在那处小世界渡劫飞升,又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如此便破了局。”
这身份说明不能更直白了,卜真当场领会。他不就是那个勾连现实和虚幻的穿书者?虽不知小叔叔那故事靠不靠谱,但好歹有了思路,不至于抓瞎。
正打算站起来干大事,卜真手腕突然被捉住。余非寒死死地掐着,面上不复平静。只听他快速道:“真真不过金丹大圆满,距离渡劫飞升还有数个境界。如何能在百年内接连突破?”
卜真想说话,但又被对方突然打断,余非寒又道:“我知你天赋卓越,亦知燃月能够调节时限。”
可是从金丹到渡劫期,期间需要多少年,数以万计也不为过。任凭燃月再能缩短时限,那也差了太多。
“你必然会说,可以服用丹药提升修为。”
……
啧,套路全被看破。
卜真琢磨着,余非寒什么时候如此了解他了。
一般来说,大家不提倡嗑药修炼,那是因为绝大部分丹药有杂质。嗑多了杂质沉积体内,容易阻塞筋脉,一不小心就搞出意外。不过对于卜真来说这倒没什么,毕竟他的技术可以做到完全提纯,无杂质炼丹。
余非寒自然也清楚这点,所以他担心的从来不是这个。
道途漫漫,一路走来诸多所思所感所获,支撑修士在渡劫时扛过各种考验。嗑药是揠苗助长,直接跳过了实践部分,修为实打实的脆皮。任何一个认真修炼的人,都不会选择这条路。
“我不愿——”余非寒松开了卜真,又垂下手,看着人一字一句缓缓道,“不愿你为我们,毁了道途。”
山风吹落了西阳,裹挟着飘雪吹往四方。有那么一小片,沾到了卜真心扉上。这片属于凌云峰的雪,是炽热的。
融化在他的心湖里,波光粼粼。
“我……”
想说无所谓,不介意,能补救。可是卜真对上那般真挚的眼神,却只想问小叔叔,为何现实要这么难搞。
辜风月的视线在余非寒身上停留了许久,终究是笑出声。他起身走到了陈意床榻,然后看着熟悉的面庞,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良久之后,他突然道:“还有个人,或许可以。”
闻言,两人双双转过脸。
注意到小叔叔的目光,卜真瞬间领会。
“小真和那位传说中的主角人设类似。自他来到这里后,故事才被改写,确实也是化成的机缘。”
“不过就像非寒所言,你要是在燃月里嗑药苦修,到时候别说道途有可能走岔,就是真到了渡劫时,那也扛不住。”
天道无情,尤其面对走捷径的人。
“所以他不是破局的最佳人选。”辜风月歪头,呼出一口出,又指了指陈意,“若小真先前的猜测不错,那么他倒很适合做这个人。”
当年他将陈意的一缕神魂放入燃月,然后解除附属关系,将其封存在《问情》中。卜真购买洞天福地时,神魂离去,十分有可能依附在纸片人身上。两者合二为一,融合过程中出现一点小差错,也会造成陷入沉睡。
“不过要证实是否如此,得让前辈清醒后才能知道。”卜真向余非寒解释道。
难怪方才他问小叔叔,眼前这个陈意是否为真,得到的答案却是模糊不清。
“他的修为距离渡劫不过一线之隔。比起你来,显然更靠谱。”辜风月看向卜真,肯定道。
卜真和余非寒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缓。
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
他拉着余非寒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当场决定回家干活。寒露散和渡劫丹炼起来,等陈意一醒,立马给人洗脑拯救世界。
辜风月看着两人远去,半晌没有动作。良久后他转身靠在了门框上,静静地望着床榻上身躯。
陈意眉头紧皱,梦魇深沉。
这一路回神禾宗,卜真和余非寒都有些沉默。他们心中清楚,眼前虽有了路,却不是一条明晰的路。
寒露散与渡劫丹需要的材料很多,非一两日就能配备齐全。抵达神禾宗之后,余非寒就按着卜真给出的单子离开了。卜真留在神禾宗看顾盛星盏,整日将自己关在丹室。弟子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连日沉闷。
天天高压干活,大家都有点紧张。刚巧珍宝阁那边来讯,说定做的玉瓶好了。季知景抢着溜之大吉,回来时心情甚好,顺手给大家带了点八卦报纸。
宗门办事处又发了飞报,即每月大事综述。
“前几日四宗公开了南荒现状,解释了一番魔修离开原因。小季,你快看看今日又说了什么?”杜承露走过来,笑着询问季知景。
不等季知景翻到,忽然就被人把东西给抢了。一回头,发现是连日爆肝、脚步虚浮的方阮。
“快让我看。”他喘口气,“我现在亟需新鲜事物的刺激。”
然后扫了一眼飞报,当场就给刺激大发了。
他盯着那几行小字,翻来覆去看:“我怎么没看懂呢……”
季知景看他炼丹炼傻了,无语地抢回玉简:“宗主的丹方都能看懂,还有什么不能看懂的。额……这……”
飞报上写了两行字,金光闪闪。
近日来天地动荡,常有不寻常之事发生。经四宗卜算,化成有难,是为不平。若无必要,可减少外出。望诸位珍惜道途,寻静适当之处勤加修炼。
……
化成如今确实不太平。自南荒之后,各地又多了不少类似情况。不过修真界从来不是太平的,所以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也没多想。
然而四宗这消息一发,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就在几人沉思之际,季知景后方忽然伸出一只手,随意取走了玉简。转头发现是卜真,他摸摸胸,差点吓死。
“宗主,这是怎么回事啊?”方阮凑上来,紧张地问。
先前公开南荒的事,卜真知道。他自然也注意到,四宗隐去了关于灭顶之灾的部分。再看这份公告,看来他们是决定将此时隐瞒到底了。
方阮没有得到回复,季知景又跟着问了一遍。视线从玉简上离开,卜真对上了杜承露好奇又克制的眼神。
“非寒回来了,你们去接一下他。”
“啊?哦!”
季知景等人当即领命,往山门处赶去。待落地后才后知后觉,余真人回神禾宗成千上万次了,接哪门子的人……
卜真盯着青年们的身影,最终沉默地叹了一声。
当弟子询问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坦荡地和盘托出。
招出盛星盏,卜真瞧了一眼,意外发现寒露散所需药材皆已长成。瞬间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他快步迎上走来的余非寒。
“这趟可拿到砂斗霞了?”
余非寒这次出去,是为了寒露散中的一味药材。砂斗霞是盛开在沙砾中的云霞之花,生长起来极其困难。它向来作为仙玉府的镇府之宝,由仙玉门掌门亲自培育。
“嗯。”
掌心出现圆形匣子,余非寒将其递给卜真。卜真打开看了一眼,确实是砂斗霞,而且年份极佳。他扫了一眼余非寒腰上的伤处,心中了然,定是付出不少代价。
只是眼前,他们没有时间交流。从怀中取出药瓶放在人掌心,卜真转身往丹室走去。余非寒快步跟在身后,熟练地吞药疗伤。
这段时间内除了研究丹方、培育药材,卜真还突破了金丹,顺利结婴。等待的日子紧张而又枯燥,若有空他也会进入燃月苦修。一来二去,这会儿到了元婴中期。余非寒在外奔波,大约是磨难更叫人成长,他已是化神初期。
寒露散的炼制并不困难,尤其在卜真修为精进的基础上,运用心火更为得心应手。余非寒如长剑般立在丹室门外,几番斗转星移,终是等到了开门。
“成了。”卜真看向余非寒,抽出他的剑往天上一抛,“去凌云峰。”
这次赶路,两人依旧是沉默。和上次相比,甚至更为紧张。毕竟寒露散吃下去,陈意醒来,马上就能知道那条路有没有戏了。
他们没有将此事报告给岑岭等,因此抵达凌云峰时,只有辜风月一人等候。三人也未叙旧,直接推门进屋,直奔主题。
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方小盒,卜真又化出一只九曲玉壶。打开盒子,有微弱的莹光发出。寒露散呈颗粒状,悬浮分散在半空中。并拢两指,他将壶中琼浆引出。乳白色的琼浆缓缓流出,形成一条细线,顺着卜真的灵力流向寒露散。
寒露散无法直接服用,需要以琼浆溶化。液体包裹住颗粒后,迅速成为一团。卜真闭上眼,骤然发出数百道灵力,将那个小团各种揉捏,最终凝练成一滴。
别看这玩意儿跟捏泥巴似的简单,实际上极其消耗心神。他把那一滴寒露散弄出来时,直接筋脉空空,体内再无一丝灵力。余非寒眼疾手快地接住人,任他靠在怀中,手上赶紧喂了一颗化灵丹。
“小叔叔,帮个忙。”
“好。”
辜风月将陈意扶起,卜真把药推到人嘴边,利用灵力送了下去。寒露散顺利进入陈意体内,包围了灵台。
“等等吧。”
修士吸收寒露散后,能够清明灵台,从而保持清醒。只是要从梦境中醒来,是需一段时间的。
今日凌云峰停了飞雪,有铺天盖地的日光。三人呆在屋内,开始了不知时数的等待。余非寒守在床榻,一动不动地盯着陈意。卜真喝了口茶,看到辜风月靠在窗边,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山,不知在想什么。
“额……”
“师父!”
迅速回神,卜真立刻出现在床边。
陈意感觉到体内冷意上涌,没忍住打了个寒战。余非寒看向卜真,以眼神示意可有什么意外。
“没事,就是吃了寒露散容易透心凉。”他稍微往后退了点,让余非寒将人扶起来,“前辈,我还需用灵力探查一番。”
卜真就等着人回话,得人点头了才好检查。陈意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有些糊涂。听对方又问了一遍,这才应声。
他抬起头,看着卜真有些疑惑:“你看起来……很熟悉……”
话音未落,朦胧视野中晃过一抹影子,有如当年惊鸿一瞥般,他迅速清醒了过来。陈意顺着余非寒手臂坐起来,直直地看向了窗边。
“月姑娘……”这声有如呓语般,方吐露出一个头便被咽了下去。陈意缓了口气,突然换了个称呼,“月兄。”
摇晃的时间落了地,满眼的尘埃被拂去。过去种种,又开始绘声绘色地舞动起来。辜风月被这一句惊着,他下意识扶住了窗框。
“我们……好久不见……”陈意深呼吸,慢慢吐出字眼。
辜风月眨了眨眼,收回失态的手。他走上前,示意卜真可以探查。事实上卜真也不用看了,陈意那番表现就证明他无碍了,而且证实他们猜测。
只有那个真实的陈意,才能如此百转千回地说出好久不见。
一番查探下来,陈意体内危机已解。卜真和余非寒退到一旁,四目相对,都在思考要不要暂时离开。
辜风月突然出声:“你可知自己在哪里?”
陈意运转了几个周天,将体内灵力顺了一遍,这会儿完全不恍惚了。他站起来,环顾四周,又看了一眼余非寒。
“玄天剑宗,凌云峰。”
和余非寒眼含春桃不同,陈意生得高冷严肃、剑眉星眸,如深潭玄冰般叫人不敢亲近。只是当他冷然的视线落到辜风月身上时,又会多了那么一分温柔。
“你我因何在此?”
边上充当吃瓜群众的卜真啧了一声。小叔叔这是给自己写同人,然后突然被正主责问啊。
搁谁谁不尴尬。
为小叔叔默哀。
而且刚才他努力分析了一下,陈意那一嗓子“月兄”,听上去不像是刚知道小叔叔真身的样子。所以说这俩对着打哑谜多年,最后还弄了个极其惨烈的收场。
要命。
如卜真所料,辜风月确实在盘算怎么讲这个事,他确实觉得有些尴尬。陈意见他迟迟不语,又抛出了一问。
“当年渡劫时,我应劫不能,应当是魂飞魄散。只是不知为何,最后竟以一缕残魂的方式活了下来。”
他的部分意识留在了残魂中,只是太过微弱,无法苏醒。自然,陈意也无法知道辜风月为他做了什么。
卜真认主燃月时,触动了神魂,让其跑了出去。这缕残魂在化成飘荡,本来就此消磨散去,却刚巧碰上了在幽山闭关的纸片人。
纸片人陷入心魔多年,正是浑浑噩噩之际。两方都不清醒,又存在一定机缘,二者神魂就此融合了。意识得以完全苏醒,陈意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世界。
“我的脑内有两套认知,同时存在。”
他所融合的这个身体,同样是为了所爱之人上下求索,最后选择闭关奋力一搏,终究希望落空。这段经历何其眼熟,与当年求而不得的自己如出一辙。
一边是天水,一边是化成。两个世界的人影交织在一起,生成两段相似而又微妙不同的人生。陈意脑子很乱,分不清真假。
辜风月抓到了关键点,舔了舔嘴唇,下意识问:“你说……相似?”
陈意才讲过纸片人的经历,他还没有忘记。心弦被拨动,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执念,辜风月离开窗边,走向了陈意。
“渡劫时,你陷入了什么困境?”
陈意望着走来的人,皎皎月华悄然披在他肩头,艳丽细致的容貌一如当年。面对辜风月的提问,他没有直接回答,却是话锋一转。
“月兄重伤离开后再无音讯,我甚是思念。”
陈意没有说,他花了多少年,多少精力,走过多少路,问过多少人,才有幸得到辜风月的消息。可这消息于他而言,并不好。
辜风月来自紫虚大世界,是个有名的炼器大宗师。他从未想过,那个言笑晏晏的好友这般出色;他也未曾想过,自己与心上人之间有如此差距。
陈意非常明白,如果自己只是辜风月生命中无足轻重的过客,他离开后将再不会回来。
“我想找到你。”陈意淡淡道,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要去紫虚这样的大世界必须渡劫飞升,所以我开始了漫长的苦修。”
在思念中反复求而不得,心魔终成。渡劫时,他为自己的执念与看不破付出了代价。
话说到这里,谁还能不明白陈意的执念。辜风月甚至来不及去细思,这段经历和纸片人到底哪里相似,他只觉得此刻需要用尽全力,方能呼气。
五脏六腑缠绕在一起,泛着针扎般的痛苦。
“是我……是我让你魂飞魄散……”
辜风月一个踉跄,连着跌了几步。卜真赶紧扶好,和余非寒对视,传音两个字后悔。这八卦太酸,太苦。
深呼吸一口,卜真理了理思路,突然开口:“小叔叔当年并非有意不联系。前辈闭关的九百余年间,他都在闭关疗伤。”
青鸾变回雏鸟后,需要经历长久的疗伤期才能复原。就像他明明已经成年,然而变作青鸾时,仍是雏鸟一只。
“小叔叔伤一好便赶去了天水,却碰上了您渡劫失败。”
卜真见辜风月没有阻止,顺势就将后面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当陈意听到辜风月为他辗转时,眼中怔愣,继而陷入了更为长久的沉默。
工具人使用完毕,说完退到一边,卜真拉着余非寒继续当起背景板。
月色清冷,投落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他忽然和余非寒传音起来,心上有无数感慨。余非寒没有回答,只是将他的手包裹了起来。细长的五指微微动着,抚摸过坚硬骨节。
最终还是辜风月先回了神,他笑了一声。
天地浮沉,万物飘零。这世上有多少阴差阳错,不可数,不可知,不可寻。
沧海桑田,转瞬即逝。辜风月为寻卜真而来,却意外与故人重逢。他在想,关于《问情》,关于化成,也许一切冥冥中早有注定。他们都是这个故事里的人,又都注定要将这个故事写下去。
“陈意,你还记得我们在天水的日子么?”辜风月回头,看向立在窗边的两人,笑道,“再走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