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见钱芳兰坐下,魏语冰又道,“儿媳嫁入唐家,本该服侍母亲,如今不能日日在跟前侍奉已是心中有愧,母亲若再如此,儿媳真是无地自容。”
这一番话愣住的不仅仅是钱芳兰,还有唐虞年。她不是古人,本没有什么尊卑概念,却也知道公主特别是这种备受宠爱的嫡公主,锦绣花丛中长大,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不说嫁入唐家,就是大魏任何一家,也只有臣子谦让的份,如今竟能说出来这番话,怎么不让人吃惊?
公主这脾气也忒好了点,唐虞年暗自想着。
“母亲请喝茶。”魏语冰这边接过江花手中的茶盏,弯腰递到了钱芳兰面前。钱芳兰饮了几口放置桌上,赶紧扶她起身,“公主快请坐。”
待到公主落座,钱芳兰才继续道,“我们唐家清贫,公主下嫁受委屈了。”
“驸马一表人才,”公主羞涩地看了一眼唐虞年,又道,“本宫谈何委屈,母亲不必妄自菲薄。”钱芳兰便不再说下去,从江花手中接过手帕,打开一看却是一个手镯。
看成色似是旧物,唐虞年又听钱芳兰道,“这是新婚之夜年儿父亲赠予我的,是一对。当初说好要留给孩子。如今年儿大婚,公主若是不嫌弃,”钱芳兰道,“此物便转赠给公主。”
唐虞年这才明白钱芳兰为什么要把镯子拿出来。新婚第二日,媳妇敬茶婆母送礼是礼数。可多年来供唐虞年科举已是不易,如今连这座栖身的府邸都是皇帝赏赐,总不能拿陛下刚赏的东西转送给公主。恐怕这镯子就是唐家唯一一点值钱的物件,再加上又和唐白有言,唯有此物合适了。
“母亲所赠之物,儿媳怎会嫌弃。”魏语冰欢欢喜喜接过来,直接戴到了手上。
“驸马觉得怎么样?”魏语冰见唐虞年在看自己,索性大大方方抬起手腕给她看。
“好看。”唐虞年没有迟疑,她说得是实话。古旧的玉镯子戴在公主白皙的手腕上,一摇还会和其他镯子碰撞然后发出清脆的响动,只是和公主这一身的行头委实不搭,这镯子太素净。
似乎是听唐虞年说好看,魏语冰更加欢喜了,午间用膳,唐虞年能看到她爱不释手地摸了好几次。
“母亲,这道菜……”魏语冰停顿片刻让钱芳兰心里一紧,“公主可是不喜欢?”
“母亲多虑了。”魏语冰浅浅一笑,“儿媳只是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公主。”江花在旁估摸着不是讨厌便斗胆道,“老夫人听说公主过来担心家里厨子手艺不好,特意从水云间点了这几道。”
“水云间?”魏语冰道,“怪不得儿媳觉得味道熟悉。”
“公主也去过?”唐虞年问。
“去过两次,本宫不常出宫,听说水云间有名便去了两次。”魏语冰停顿一下又对钱芳兰道,“儿媳又听说这酒楼菜价昂贵,母亲下次可别这么破费。儿媳回府是看母亲,若让母亲这么费事,儿媳可不敢回来了。”
钱芳兰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用完午膳,唐虞年被母亲喊了过来。
“娘。”唐虞年按着原身平日的习惯,别别扭扭喊了一句。钱芳兰笑着招她走近一些,上上下下打量后才问,“年儿和公主相处可好?”
“还好。”唐虞年含含糊糊道。
自从唐虞年赐婚,钱芳兰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嫁入唐家前她是给人做婢女的,小姐性情柔和,她跟在身边没吃什么苦,可也是跟在小姐身后,她见识了各种各样娇纵刁蛮的小姐。公主是皇帝的女儿,若是也是如此……
为了这事,钱芳兰没少担心,今日见了公主才放松下来,“我看公主殿下脾气秉性都是最好的,你和公主可要好好过日子。”
“嗯。”唐虞年扶着钱芳兰慢慢坐下。
“年儿,”钱芳兰说了半刻钟,一回头就对上呆呆怔怔的唐虞年,“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唐虞年连忙点头,她听得再清楚不过了,要对公主好,要尊重爱好呵护公主,她都记下了。
“这就好,”钱芳兰道,“你此番中举已是唐家幸事,要是让你父亲知道你娶妻……”钱芳兰眼中闪现着泪光,不待唐虞年安慰,她赶忙用手绢擦掉,“你父亲泉下有知,定然高兴。”
“娘,”唐虞年知她所想,忙道,“孩儿定会好好和公主相处,您别担心。”
驸马府里待了几个时辰,唐虞年就要和公主一起回府。钱芳兰硬是送到门口,对于原身的母亲,唐虞年没什么感情,只是回府一趟,竟然真生出一些不舍。
“驸马要是不放心母亲,”魏语冰道,“可以接母亲去公主府同住。”
这就是说笑了,唐虞年客气谢过后又听公主道,“公主府和驸马府相隔不远,若是驸马想念母亲,本宫可以和驸马常来看望。”
“多谢公主。”只是她还是别经常回家比较好,钱母对她是很好,可还是不要过多接触,她女扮男装这件事不宜让任何人知道。
若说没成婚女扮男装有点难度,成婚后就是地狱模式,就比如此刻,唐虞年又溜去了温水池。新婚三日,公主和驸马都要同吃同住,昨日因公主睡着,两人没有发生什么实质关系,那么今日呢?
“公主,今日香料可还需要点?”云香进殿后问。魏语冰放下书卷,忽地想起昨日唐虞年主动打地铺,今日她又该如何?魏语冰来了兴致,随即挥挥手。
云香没敢迟疑,二话不说端着香料退了出去,迎面而来的正是唐虞年。她是想在温水池里多磨蹭一会儿,现实却不允许。昨日因为醉酒耽误时间长尚可谅解,要是今日也拖拖拉拉,旁人看了定然会觉得有问题。毕竟按着唐家所在地方习惯,男子沐浴觉不会这么久。
转过屏风,唐虞年一眼就注意到了公主,她坐在床前,手中捧着一卷书。“公主在读什么?”
“闲来无事,随便翻翻。”魏语冰道,“让驸马见笑了。”
“公主好学是好事,怎么是见笑?”唐虞年搬了个凳子在一旁坐下。
“女子无才便是德,”魏语冰道,“本宫还以为驸马不喜。”
“公主多虑了,”唐虞年道,“读书可以明智,我若不是读书怎会站在公主面前?”
“你是男子,科举考试自是常理。”魏语冰轻摇头,“我不同,读书也无用。”
别说她,就是原身也不是这么认为,否则她怎么敢女扮男装,更别提直接参加科举考试?当然,唐虞年也知道,大魏是个她没听过的朝代,但这里的礼仪制度总体和她在书上看到的并无差别。
“公主这话不诚实,”唐虞年忽然道。
“哦?”魏语冰起了兴趣,“驸马为什么这么说?”
“早就听说公主殿下博览群书,”唐虞年笑道,“再者,公主若是真认可女子无才便是德,怎会读这么多书?”
差一点点她都相信了,要是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唐虞年只会以为她受了不少委屈,可面前的是公主。她读得书岂是原身可比,要是真去科举,拿下个状元也未可知。
“驸马所说在理,”魏语冰起身把书放回原处,“本宫从不相信这句话,只是相信的人太多,偶尔听多了也有些……”魏语冰摇摇头,后面没说出来。
“嘴长在别人身上,既然管不了,公主何必在乎?”唐虞年道。
“罢了。”魏语冰转身,似乎放下了这件事,又柔声道,“驸马可要宽衣休息?”
宽衣?唐虞年愣住了,忙摆手,“不用,不用劳烦公主。”
“驸马不用如此客气,我虽是公主,也是你的妻子,妻子为夫君做这些是应该的。”
“如此说来臣伺候公主也是应该。”唐虞年立马回道。她这么一说,公主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唐虞年又道,“公主不劳烦臣,我也不劳烦公主,如何?”
“驸马请便。”魏语冰没再强求。
蜡烛还在燃烧,屋内灯火通明,唐虞年侧目,要是当着公主的面宽衣,她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到时候就小命不保了。唐虞年最终放弃,转头对魏语冰道,“公主殿下,您先休息。”
“怎么,驸马不困吗?”魏语冰奇怪道。
“还好。”唐虞年马马虎虎,几乎不敢看她。
“本宫也不困,”魏语冰坐在床前,“要不本宫陪驸马聊聊天?”
“好啊。”唐虞年求之不得。
“再过一日驸马就要和本宫一起进宫,”魏语冰思忖了一下,“要不本宫就为驸马讲一讲宫里的事情,可好?”
唐虞年连连应好。原身河涧人,地理上隶属南方。对于宫里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俗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唐虞年不用担心进宫,可和宫里人打交道也是一大学问。
原身只进过三次皇宫,一次殿试,一次宴会,还有一次便是赐婚。后日就要进宫,对于宫里诸事不知,一不小心说错话就罪过了。因此唐虞年半点不敢马虎,认真倾听,心里快速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