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簌簌(5)

秋风簌簌(5)

许云蘅走进新兵院的时候,李守纪和荣千巧已经等在那里了。与他们一起等着的,则是同许云蘅与江琉月一同被选进王府的十二人。

一行十二人正端直地站在院子中心,所有人都低着头,一句窃窃私语都听不见。荣千巧一直训下严格,故由她调教出来的侍卫必然是谨守规矩的。

可此刻她抬头看见不远处的许云蘅时,眼中是分外的不屑,甚至有一丝厌恶的意味。是她,不守规矩的逃出新兵院,也是她,私自跑到赵城面前目无法纪。

此刻,更是一着粉衫的她踏步在王府内,丝毫没有敬畏之心。说到粉衫裙,自然不会是赵城的刻意授意,宋王喜素净,一年四季都穿着黑灰两色,王府内的人效仿他的衣着,也都是简单的颜色,王府内从未出现过如此俏丽的粉色。

秋季万物凋零,一袭粉裙格外瞩目,荣千巧眼中的怒火已经不可遏制,眼见许云蘅已经站在身前,她未等得及她的盘问,就先提问了她。

“是谁准你在府内着粉裙的?”

此话一出,有几个胆子大的快速的抬眼看向荣千巧的方向,果真见她跟前站着的女子穿着一身粉色,好不惹人喜爱。再有几个人压不住好奇心,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竟发现那女子就是自己认识的许云蘅。心下一惊,不敢再抬头。

许云蘅自来不大与人交谈,除了同舍的江琉月外与其他人都不大熟悉,大家都是问候寒暄的交情。

“将军何故如此,王府内可有规定不许穿粉色?”

许云蘅笑着看她,眼中不是高人一等的不屑,语气却轻佻至极。

“将军若是要问,就请去问殿下。云蘅今日来,可不是来浪费时间的。”

荣千巧却不肯罢休,“休要胡言乱语,殿下岂会准你如此行径。”

许云蘅看向她怒视自己的目光,眼中丝毫不让余地。

“荣将军,我敬你是殿下身边的老将,可若再纠缠不休不配合调查,云蘅只好对将军不敬了。”

她的声音带着姑娘家的娇软,同时也多了五分狠厉。

“许云蘅,你……”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身边的李守纪拉住,身边传来一句“消消气。”

许云蘅看着顿住的荣千巧,又看了眼她身边的李守纪。此刻她来的目的,不在他们身后的小丫头,就是这对夫妇。

赵城的话说不明白,江琉月却是一语道破。

此刻,身后的梁护站到许云蘅并肩处,提醒着她要速战速决。

“李将军,荣将军,可还记得半年前殿下遇刺之事?”

李守纪和荣千巧同时点头。

梁护接着道:“守护殿下的安危是整个王府最重要的事务,也是吾等职责所在。近日以来王府内又现不平之势,殿下特派属下协助云蘅姑娘查清细作所在,不可再重蹈往日之错。”

荣千巧扫了眼许云蘅,有些不满,特地放重:“殿下如今是怀疑上我们新兵院了?派这个小丫头来查我们,实有不妥吧?”

梁护刚想出声,就听见李守纪出来打圆场,“荣娘,不可胡闹。既然是为殿下的安危着想,我们夫妇定会全力配合。”

荣千巧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接着,梁护就与江琉月一同查清每一个新侍卫的底细。那些卷宗都是厚厚一叠,几乎将每个人的生平都记录在册。

江琉月看着手中的那份,是个和她同姓的女子,出生在霍阳,家里世代经商,地位低微,这才将女儿从小培养,日后谋求武职。

洛朝的女子从文不多,除了相夫教子的大多都从武职,有个官位不必低人一等,但也基本断送了自己的姻缘,和荣千巧这般能找到个武将丈夫的微乎其微。大多数的女子都会选择孤身一人,守着自己的事业一辈子。

江琉月看着有些感触,洛朝虽相比前朝已然算宽待女子,但那些男子的眼中始终不喜抛头露面的女人,即便有职位在身,女子的处境一样不算好过。

看完她的卷宗,江琉月又拿起另一本。窗外的日光不算亮,眼睛酸涩难受,她忍不住站起身来放松身子。王府的典藏阁格外偏僻,在整个王府的西南角,除非有每日扫除的下人来往,其余时间都是凄清无人的。阁内不仅藏有每个人人的卷宗,更是有丛书万册,诺大的一个典藏阁,都供赵诚一个人使用,江琉月不免觉得暴殄天物,太过浪费,一个人如何读得了万册丛书。

心思涣散时,梁护已经看完了其中八人,剩下的四人都在江琉月的手边,他不得不走近她的身侧,将她没看完的两册都拿去看掉。江琉月有些不好意思,发觉自己的做事效率极慢,于是也静下心来不去想其他,只投身于那些整理成册的信息中

典籍阁的另一角,许云蘅正盘查着看看守的小厮。看守的有两人,一老一少,皆不是王府中的人,而是从前朝就有的世代守阁人。

那老者已年过九旬,白色的胡须梳理得整理,此时正晃着脑袋给许云蘅讲书。

那少者不过十几岁,是老人的孙儿。见着自己的爷爷又忍不住讲书的习性急忙跑来阻拦。他将老人搀扶进房间,又匆匆跑来接待许云蘅。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爷爷有些痴呆,你别被他吓到了。”

许云蘅摆摆手,将繁琐的裙衫拢了拢,“不妨事,爷爷这样子挺可爱的。”说着,学着老头的模样做了起来,“智者乐水,仁者乐山。”

少年捧腹大笑,接着许云蘅的话道:“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一上午的时间,许云蘅已经在少年这探到不少消息。

那少年家姓丁,名家明。到他这代,丁家已经守护典藏阁近两百年。

“云蘅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虽身份不高,却极受尊崇。宋王殿下住进府内前,这地方可是自由开放的,我爷爷也曾设过学堂讲学。殿下进来后,学堂便挪去了王府隔壁的西巷子里,这啊,也不再招待人了。”

闲话如上面也只有偶尔几句,许云蘅真正要问的可不是这个。

“家明小公子,王府内人员的卷宗也是由你看管吗?”

“对啊,就存放在东角的架子上,我隔几日便会清扫一次呢。”

“那些卷宗都是谁送进来的?”

“卷宗进府后都是荣千巧在管,自然是她送进来的。”丁家明有些不屑:“云蘅姑娘,我看你就得好好查下她。先前殿下遇刺,皇帝陛下也曾派人来调过那马夫的卷宗,那里面的问题可大着呢。”

“什么问题?”

“王府内所用卷宗的材质是要专门需要上报后洛京由官员按量派下来的,且都是由专门的匠人制作,府内的人学不到一样的手艺。当时那马夫的卷宗虽与真品十分相似,但细细审查,就会发现不一样的地方。卷宗做好送进府内后,先是经她手再是经我手,我自清白,就不能不疑她的问题。”

王府内的每份卷宗都要经过严丝合缝的调查,从小到大一点纰漏都不能出,几乎是把一个人的生平调查得事无巨细。假的卷宗是进不了王府的,除非是有人在途中替换了,将假的混进真的。卷宗进了王府,自然也就有了入伏府凭证。

可马夫的卷宗已经出事,还有人敢再用此招吗?

“当时卷宗查出有事,没有问责主事吗?”

家明挠了挠头,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凑近许云蘅的耳边:“云蘅阿姐,我告诉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见许云蘅郑重其事地点头,家明才将心里的秘密都袒露出来。

“那日皇帝陛下派的金衣将军将整个典藏阁紧紧围住,他们顾及爷爷年迈禁不住吓,就让我安分地守着爷爷。但我实在好奇,就忍不住出去看了几眼。我就看到殿下与梁统领在金衣护卫找到那马夫的卷宗前先将那个卷宗拿走了。”

他见云蘅不解,又接着道:

“金衣护卫并未找到那份卷宗,因此定论贼人是自己混进来的,并未责罚主事人。”

“你如何知道那卷宗是假的?”

“梁统领对殿下说的,我听见了。”

当日那张震惊朝野的皇子刺杀案,竟有如此多的隐情。

赵诚究竟为何要包庇那个马夫,就是为了庇护荣千巧吗?

家明叹了口气,“阿姐,这事我瞒了近一年如今终于说出来了,我和爷爷从来不参与权谋斗争,也不想揣着他们的秘密不安度日。”

许云蘅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快恢复笑颜,“以后就忘记这些事,阿姐替你揣着,你们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家明点点头,就进屋照看爷爷去。

许云蘅百思不解,赵诚究竟为何要包庇罪人隐瞒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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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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