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晚餐

晚上天气突然变得非常的热，气温跟昨天相比，突然升高了十度。

这天气，就像神经病一样。

李辛毅一家与茉莉坐下，电风扇呼啦啦的吹着，老方冰镇好了甜酒，但就算这样，也散不尽室内的热意。

李辛毅慎重的开口了，他要告诉茉莉一些关于自己家人的事。

“茉莉，我家人，……都有点不太正常……”李辛毅轻声说。

没想到，茉莉脸色平静，“其实我猜到了。”

大嫂惊讶起来，“你怎么猜到的？”

“嗯……”茉莉有点不太确定，“我觉得好像，他早就告诉过我。”

李辛毅对大嫂摇了摇头，他以前根本没跟茉莉提过这事。

“我们学校最近有个老师消失了。”茉莉说。她在一家本地的学校工作。

“那个男老师早晨出门上班，家人看着他走进小巷，可他再也没出来。就莫名这么消失了……

“他妈妈都哭得晕过去了。但是到了第二天，全家人就平静的买菜、烧饭，似乎悲伤全都不见了。到第三天，他家人就已经忘记了他。”

李辛毅疑惑的问道：“是忘记了，还是突然就不觉得难过了？”

茉莉说，“学校派人把那个老师的东西送回家，被他妈撵了出来。说他家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

像这样莫名消失的事件，在这地方是很常见的。消失没有规律、随机发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甚至也没有人会报警，因为它就像下雨一样，已经成为了自然规律的一部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辛毅决定今天干掉胖老板。

在李辛毅眼里，胖老板倒卖人畜，恶行累累，是最应该消失的那个人。

就算他杀掉胖子，别人也无法判断，胖子究竟是出事了，还是突然就不见了。所以，干掉胖子后，李辛毅一点也不慌。

茉莉问道：“如果这些现象都是不正常的，你们会做什么呢？”

“隐藏自己。”大哥说，

“我们会小心观察，收集信息。小心的研究异常背后的真相。不过，在我们搞清楚一切之前，家人的安全最重要。我们什么也不会做。不引人注目，悄悄的观察，就是我们的准则。”

一个字，就是‘苟"。

叮当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撒娇的说：“你们要说到什么时候呀，我饿死了！”

所有人都惊醒似的，忙说：“赶紧吃，赶紧吃，”

“真不好意思呀，来我家吃饭，还要说这么不痛快的事，来，快喝汤。”

大嫂给茉莉递去一碗萝卜莲藕汤。茉莉喝了一口，连声称赞，“很好喝呀。”

“还是老方的手艺好。”

接下来，晚餐波澜不惊的过去了。

吃完收拾之后，李辛毅让茉莉和叮当先玩一会，他自己到洗碗池去找老方。

“方老伯，”李辛毅喊道。

从李辛毅有记忆起，老方就一直在这个家呆着。老方的气质非常儒雅，做事井井有条，看上去像个知识分子，完全不像仆人。李辛毅总是以‘方伯"来称呼他。

老方一边洗碗一边说，“你进来干嘛，这里太热，你快去凉快着。”

李辛毅不由分说，也拿起一个碗洗了起来。老方负责洗第一遍，李辛毅负责冲水。

“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老方看出了端倪。

“我想问问你，你的研究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老方默默的一直在做一项研究。但他的研究听上去很荒谬，叫‘在虚构中寻找真实"。研究的材料是小说。

老方认为，书里的世界，反而比眼前的世界更有真实性。所以他看小说的时候，经常会有新的发现。不过，好像没人觉得老方真能研究出什么成果。

最后一个碗洗完，老方擦了擦手，说，“有个东西给你看，到我房间来。”

两人进了老方的房间，

这个房间是仆人房，在最偏僻的角落。房间也很小，但是一进门，就能感觉到某种异样。

因为这根本不像是一个仆人的房间。

房间里四面都堆满了书。桌子上有厚厚的纸笔，墙壁上还贴满了纸，纸上写着字，不同的内容用各种颜色的线连接起来。活脱脱是个学者搞研究的密室，

“我最近读了两本有趣的书，给你看看相关的内容。”

老方说着，从书堆中捡起一本。

李辛毅知道，本地人是不看书的。不仅不看书，还觉得看书是件怪异的事情。

读书这件事情，也是老方的‘秘密"，只有李家人知道并允许仆人读书。如果他到别人家里当仆人，很容易因为他的癖好而被开除。也许这就是老方在李家呆了这么多年的原因。

翻到老方标记好的那一页，李辛毅阅读了起来。

然后他慢慢抬起头，“纸钞？”

老方点头，“在这本书上，人类是用纸来当钱用的。”

“拿纸当钱用，和拿树叶当钱用，那不是一回事吗？”李辛毅说，“这不合理。”

老方问：“什么才是合理的？”

李辛毅说：“黄金？”

黄金是李辛毅觉得最合理的金钱形式。

老方没有反驳，而是问道，“如果有人拿数字当钱用呢？”

“那我随便写个一千万，我就成富翁了？这更不合理。”李辛毅想也不想的说。

老方拿出另一本书，递给李辛毅。

李辛毅读到老方标出来的那句话：‘托尼手指轻点，敲出数字600，完成了付款……"

还真能用数字当钱用？李辛毅大感奇怪。这小说也太离谱了吧！

“这些书都是胡扯吧？”

老方说，“如果一个动作也可以当钱用呢？”

李辛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方又拿出一本书，上面写着，‘她在货架上拿了两瓶酒，然后伸出手腕晃了晃，嘀的一声，完成了购买。"

手腕晃一晃，就可以付钱？李辛毅呆滞的看着老方。

老方看着李辛毅。“哪个才是更符合逻辑的呢？”

李辛毅……

用树叶当钱用，已经非常不合理了。但这些书写的内容，更加的不可思议。难怪没人相信老方能研究出什么成果。

“我给你解释，”老方坐下来，抽出两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用纸当钱用的社会，他们会生产一种工艺非常复杂的纸，叫作钞票……用数字当钱用的，是一种放弃了实物货币的社会，钱是可以没有实体的……而当人们拥有一种设备，可以直接操作账户的时候，你就可以晃一晃手表，把账户里的钱支付给商店……”

老方解释了很长时间。

“虽然乍一看，用纸当钱，用动作、数字当钱，都十分荒谬，但你了解了它们背后的系统时，会觉得这些方式非常聪明。”

李辛毅呆呆的看着老方，似乎脑海中有某种记忆在复苏，但又什么都没想起来。

“我真正想说的是，看似荒谬、杂乱、毫无道理的表象，也许背后存在一个想象不到的、但非常简单的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