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先皇后
第二日叶白起床时帝衡已经不在身侧了,只有被子里还留有他的气息。
“太子妃,您昨日睡得可好了,今早我来叫您起床您还不愿起呢。”秋生拉开帘帐,冲着还恍惚的叶白笑道。
叶白看着她,问:“今早你什么时辰来叫我的?”
“就平常那个时候啊,辰时。”秋生拿了衣服呈上去,随口答了一句。
辰时?帝衡那么早就去见父皇了?
“昨天夜里下雨了,我还担心您屋子里窗户没关上,我记得是准备看看的,结果就靠在门框上睡着了。”秋生揉了揉脖子,吐着舌头不好意思道,“睡得我脖子痛。”
叶白瞅着她,心道:你这哪是睡着的,分明就是被敲晕的。
帝衡早早去见了皇帝,两个多月不见,皇帝的身体更差了些,可是在帝衡面前他还强撑着,屏退了太监,又关上了门,帝衡才摘下兜帽。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笑意浮上脸颊,憋不住嗓子里的痒意,低声咳嗽着。
等他咳完,又无事发生一般转向帝衡,问他:“你的伤好了?”
帝衡回答说:“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告诉他,“你母后可被你急坏了,朕没敢告诉她实情,她以后知道了怕是要生/=”~I/O“母后生气归生气,也不是不明事理,您与她说了,她自是会理解的。”
皇帝点点头,又看他,问:“你回来是?”
帝衡正经了神色,回话:“西北有异军支援乌兰国,儿臣猜测那就是柳伯山暗中养的军队,约有上千号人马,个个骁勇善战,不似中原人。”
皇帝没说话,静静地沉思着,像是在想事情,良久,才听他说:“先帝曾经率兵灭了一个西域小国,虽是小国,却个个勇猛。他本来带了三倍的人马,最后破了城门,却也损耗不少将士。”
帝衡微怔,他从不知还有这种事。
“朕也是后来听先帝身边的老太监提起,那小国中有一美人,先帝灭其国而得之,也就是先皇后一一原是西域皇子。”皇帝哀叹一声。
深宫囚禁敌国皇子,赐他尊贵后位,也逼得他夜夜承欢,这样的殊荣对他来说比死更难受,但是他死不得,因为这深宫地底下还有被先帝抓起来作威胁的他的子民。他也活不了,因为这宫里宫外都是盼着他死的朝臣、后妃。
他拒绝吃生子药,拒绝被人称呼为皇后,更不愿先帝靠近他分毫。
终于,在一个平常的白日里,他死了,死在了先帝前头。
帝衡听完,皱起眉:“父皇您的意思是,那些异军是那小国的余孽?”
“朕不知柳伯山是如何与他们牵扯的,但是若真是余孽,那就一并斩杀。”皇帝语气淡淡,仿佛只是在说一句平平常常的话。
“儿臣遵旨。”帝衡只顿了一瞬,随即鞠礼答应了。
起身时又道:“柳伯山在朝中留了一个眼线,儿臣担心他还有后招,儿臣想,倒不如在皇城之内暗中部署侍兵,也好早做防备。”
“皇城之内的侍兵一有变动必会被他察觉,怎么行事?”
“父皇忘了,还有叶家原来的那些人马。”
“你是说,那些原属于英国公府的侍兵?”皇帝浑浊的眼中透出些许光来,似在琢磨,似在探究。
的确,皇帝当时收了叶家的大部分兵权,剩下的侍兵都不再打仗,虽也为英国公府效力,却也只做了些闲职,如今倒是个能派上用场的好机会。
说到底,皇帝并不完全信任叶家,但是看帝衡那笃定的模样,他终究是卸了气,摆摆手叫他去安排了。
“是,父皇。”这件事总归是如了帝衡的愿,他回来一趟也为了这件事。
“朕看你是被太子妃迷了心窍。”皇帝自是了解他,冷哼了声,“叶家最好是不要做多余的事才好。”
帝衡却笑了,两人谈话也谈了不少时候了,如今总归是有了些平常父子相处的模样,他笑着说:“再过几个月父皇就能抱小皇孙了,父皇不若先替儿臣想想,儿臣的长子,您的小皇孙,该取什么名字才好。”
“瞧你那副心急的模样,还不知是男是女,你就急着叫朕取名儿,行了行了,下去。”皇帝摆摆手,赶他走。
“是,儿臣告退。”帝衡不紧不慢地笑着施礼退出去。
吃了早饭没多久,秋生端来了安胎药。
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药,叶白皱起眉,他不想吃这些。
“放这儿吧,我一会儿凉了暍。”叶白说完,又转了话题,“秋生你去看看我要的那些书到了没有,没到的话去催一催。”
叶白喜欢看话本子,帝衡就找来了手下去搜罗那些有趣的话本子,拿钱买来,叫人定期送一批到东宫来。叶白怀了孕不喜欢出门,天气又热更不愿走动,于是就每日看看书,下下棋,听听侍女弹琴,时不时还练练字。
秋生犹豫了一下:“太子妃不是前些日子才要了一批新的书吗?”
“你去不去?”叶白盯着她,啧了一声。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秋生怕他生气,急忙去找那些书了。
见她果真走了,叶白又等了一会儿,周围还有几个宫人,他端着药去到房间里面,见人守在门外,几步走到盆栽边,伸手要将药倒进去。
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力,身后一只手伸出来止住他的动作。
似乎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叶白只不过慌了一瞬,下一秒反应过来,转头看过去一一正是帝衡。
帝衡瞅了一眼他手上端着的东西,问了一句:“是什么?”
叶白轻轻放下碗,又被帝衡问了句才开口说:“安胎药。”
帝衡又问他:“怎么不暍?”
明明帝衡的语气也不坏,可叶白偏觉得他是在说自己,脾气顿时上来了,没好气道:“我就是不喜欢暍药,你要喜欢那你自己暍去吧。”
帝衡一听他的语气,心知大事不妙,急忙哄他:“没关系,不喜欢我们不暍就是。”
叶白瞅他一眼,像是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
“小白,我看见你给我的信了。”帝衡抱着叶白坐到椅子上。
叶白被他抱到了腿上,听见他的话,哼了一声:“看见了又怎样?你莫不是以为那些话我当着你的面就不敢说?我告诉你帝衡,你若——”话没说完,唇被严严实实堵住了。
帝衡可想念极了叶白的好滋味,一个月两个月在西北也不是不能忍,可是一回来,一看见叶白,心里的那些思念就像出栏的怪兽,拦也拦不住,干脆放任了。
叶白被逼得打开唇舌,最后分开时还有些迷糊。
“不许说了。”帝衡抱着他低声说。
“嗯?”叶白没听清。
从帝衡的眼睛里似乎能看出他气得不轻,只见他拔高了声音:“我说一一”声音太大了又怕引起外边的人注意,下一秒又压低,“我说,不许你说那些话......”“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什么要你允许?”叶白看着他,随意道。
帝衡不敢再说什么,被叶白的话一噎,闷气直往肚子里灌。
叶白却觉得新奇,他有这么厉害?都能把帝衡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气着?
他还真有这么厉害。帝衡一时半会儿没说话,等到快开口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两人俱是一怔。
“这门怎么还关上了?”女声传来,可不就是秋生。
秋生轻轻拍了拍门,道:“太子妃,您要睡了吗?”
“啊?啊,秋生啊,对,我先睡会儿,你待会儿别叫我。”叶白一句话说不灵活,看着有几分着急的模样。
“那我先进去把碗拿出来吧。”秋生问他。
叶白拍着帝衡的胳膊低声叫他撒手,帝衡不管不顾地抱着他,就不撒手。
叶白冲外边:“不用,我困了,别吵我了。”
秋生奇怪地应了一声,走远了些。
等到外边没了动静,叶白狠狠拍了下帝衡的手臂:“松开!”
帝衡啧啧叹了两声,更抱严实了些,语气颇有些怨气:“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妻,哪里不能让人看见了?搞得像是在躲着一样。”
叶白看着他:“你不是悄悄回来的么?动静那么小谁也不告诉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么?你的意思是我还做错了?”
帝衡可没这意思,也不敢有这意思,听叶白说完就赶紧道歉,没半点太子威严。
叶白被哄高兴了,也不想睡觉了,毕竟帝衡下午就走了,他们也不能把时间都花在吵架上面,刚准备说什么,就听见帝衡说:“我待会儿还得出去一趟,事情还没办好,可能要一个时辰以后回来,等不及就先睡会儿,知道吗?”
叶白看着他,心里说不出个什么滋味,慢慢说是回来看自己的,结果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自己身边,虽然他也知道帝衡有正事要处理,但是总觉得很......烦。
他刻意装作不在意:“你去吧,反正我也困了。”说完转身径直走向床边。
帝衡看出他不开心,却又别无他法,见他上了床侧着身,不由得上前,在床前俯下身子,距离叶白颈窝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停下,说:“小白,等我回来。”说完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