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第71章 第71章

是夜,秋意微凉,神都风云变幻,三王陆续得到消息,纷纷调兵,笼络朝臣,使出了浑身解数。三足鼎立,分庭抗礼,一场充满未知的战争仓促上演。

在他们忙于争权夺利之时,苏星回已扮作一名宫女,偷偷潜进长生殿。确认女帝处于昏迷状态,苏星回立即修书一封,快马送往禹里。

裕安公主和裴彦麟还在赶赴禹里的途中,随处见到逃难的村民。他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在干燥闷热的秋阳里艰难前行。裕安仅坐在车中也时常感到天气炎热,何况烈日下被迫逃生的老人和妇孺。

裕安差人给那些步履蹒跚身形佝偻的老人家送水,一个老人哭诉道:“瘟疫又死不少人,匪寇还要趁火打劫,见人就抢财物,见到女人就掳走。我们实在无路可走,只能拼了命逃跑。”

裕安不解,“朝廷已命许侍中带兵剿匪,为何还有劫匪鱼肉乡里?”

老人叹了一口气,“朝廷的兵是来了,劫匪也的确成了一盘散沙,但他们逃出来又各自占据山头,三五成群,专在路上劫道谋生。”

裕安不禁唏嘘,和裴彦麟互看一眼,接着她命人传令,就地搭锅造饭,周济灾民。

如此在路上走走停停,没遇上穷凶极恶的劫匪,倒是耽搁了许多时日,到了禹里一口气未歇,便匆忙展开救助。

裴鹤年和许虔一直在调度指挥,两个少年领着几十个随从,顺利清理了几个匪徒的窝点,缴获了大批的粮草,算来足够十天的口粮。他们是在黄昏的归途中才知公主驾临,没能赶在第一时间迎接鸾驾。

至夜里,裴鹤年押着粮草回到营地,营地上的帷帐前已架起篝火,十几二十个人围成一群,正在烧火做饭。几个士兵见鹤年和许虔满载而回,陆续起身帮忙。

许虔吩咐他们将物资统计明白,囤积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他一边指挥,一边过来拉拽鹤年,“世叔也来了,我们一起过去。”

裴鹤年唤来留守的随从,问道:“公主仪驾在哪?”

随从道:“和相公在视察营地。”

营地为病患专门划出了一块地,作为隔离,隔离之地整日焚烧艾蒿,遍撒石灰。从神都带来的医官和各地召集的医官大半都留在那,日夜轮流着看诊,经数日的救治,瘟疫总算控制了下来,其中病愈的人也未见反复异常。

裴彦麟陪着公主走遍了营地,也听完了谢荣口中两个少年这些天的所作所为。

谢荣对他们赞赏有加,“多亏两位小郎君的尽心尽力,若不是他们竭力稳住局面,瘟疫会蔓延得更快。”

裕安面遮口巾,闻言眼底含笑,“裴相公教子有方,两个少年来日必是我朝的栋梁之材。”

裴彦麟在前面几步蹲了下来,没有听到公主的嘉赏。他仔细观察过好几个病人,起色恢复的的确不错。他也问了几个病人,病人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尤其对两个少年满怀感激之心。

裴彦麟替两个年轻人欣慰的同时,又生出一丝莫名的惆怅。他和公主巡视完毕,准备回到大帐,鹤年率领郡王的部下快步走了上来。

两个少年风尘仆仆,满面倦色,仍旧眸光熠熠。他们几个大步行来,给裕安公主和裴彦麟见礼。

裕安体谅他二人的辛劳,免除他们的一切礼节,“你们此番当是大功劳一件,待回神都,我定奏明陛下,重赏你们。”

鹤年忙道:“为朝廷排忧解难是臣等的本分,臣不敢居功。”

许虔乐呵呵地挠起脑袋,“有公主这句话,我爹该不会骂我了。”

裕安望着他笑道:“许侍中带兵剿匪,不日便归,你父子二人都是圣人的肱骨,朝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许虔哪想到公主这么能说会道,心虚地摸了摸绯红的耳朵。他跟在裕安数步之远,公主问什么他答什么,几人说说笑笑地走远。

晚风吹来了热浪,裴鹤年落在最后,和父亲一前一后地走着。鹤年是初次办差,面对父亲心中不免惴惴。

裴彦麟却道:“鹤年,你做的很好。”

裴鹤年暗暗舒了一口气,父子俩闲说几句,他也简洁清楚地交代了存粮情况,医药配给,不知不觉到了大帐前。

裴鹤年神色一阵落寞,“阿耶,儿有愧,未能送回郡王遗骨。儿遵照郡王遗命,将他埋葬于此。”

“天命如此,怨不得你。”

裴彦麟黯然神伤,开口问:“坟冢落在何地?带我过去。”

“我也去。”裕安从帐中重新走了出来,她肩头披上了云纹长帔,在风中拂拂,“他是我的侄儿,还是为民而死,于公于私我都该去祭奠。”

裕安在这晚祭拜了长眠在此的钜鹿郡王,翌日代替郡王坐镇治疫,还派兵围剿肆虐的劫匪,得到了当地百姓的拥戴。

在裴彦麟的翊助下,公主对内治下严厉,对外关心民瘼,体恤贫苦,瘟疫在中旬得到了有力的控制,纷乱之地渐渐呈现出祥和景象。

而此时此刻,神都乱象频起,处于一片血雨腥风中。

薛令徽和褚显真二人控制了朝廷,共同把持着朝政,意图扶持陈王登基。短短数日,莱阳郡公也调集了一支三万人的军队,不惜担上谋反的罪名,毅然陈兵于京畿。

战事一触即发,圣人不仅没有清醒的迹象,气息甚至越来越虚弱。

苏星回心知不能再等下去,她收到裴彦麟的回信,决定遵照裴彦麟的意思行事,给宁平县主金遐传了一封书信,让她带着公主府的人离开神都。

随后她找来阿婼和敏良,给了阿婼一份亲笔信和一份离京的文书,交代道:“你带着这两样东西去苏家找我的弟弟苏平芝,让他去接我的儿女,带着他们和苏家人一起趁乱离开神都,一直往苏家祖籍走,你跟着他们,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回头。”

宫中危险重重,连阿婼都看出来,留在宫中只有死路一条。她捧着两样东西,眼眶含泪,“奴记下了,可是昭媛怎么办?昭媛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另有他事要做,等我做成了,就派人去接你们。”眼前情势不妙,片刻都耽搁不得,苏星回也不多说,“别说了,你即刻就走。我安排了人在内宫门接应,你只管跟着出去,不会有人察觉。”

她往外扫了一眼,发现正在换防,眉心不免紧皱。阿婼哽咽着点头,看了看敏良,终是推门出去。

宫禁禁卫森严,正值换班,阿婼却生怕被人怀疑,头也不敢抬起,屏气凝神一路疾走,终于到了内宫门,那里果然等着一个身穿玄衣的人。

估摸着阿婼出了内禁,苏星回开了一扇门缝,骤然发觉寝殿周围又多了一批禁卫。

“他们恐怕是打算软禁昭媛。”

敏良深吸一口气,脸上爬满了担忧,“昭媛也趁乱逃出去吧。”

“无需为我操心。”苏星回合上门,取出黑绸裹住的手谕,“即日起,就由你代我执掌神策军。你今晚便出城,前往京畿大营,依计行事。”

“我、我吗?”敏良不敢置信,心跳乱如麻,“可是昭媛,奴不会调遣军队。”

苏星回道:“不需要你调遣指挥,你只要抓住这份手谕,记住我说的每句话。”

她招手,“你且附耳过来。”

敏良和阿婼为她联络各方眼线,汇总眼线的消息,早已和她命系一线,敏良听完后接下手谕。

离开前,他还是忍不住问:“昭媛接下来何往?”

苏星回道:“她们已经知道我手里的力量不容小觑,不会放我离京。就算她们不杀我,也会将我严加看管。”

苏星回早就做好了盘算,“等我了结了这里的事,就会设法离开。”

敏良讷讷无言。

他不知道苏星回的计划是否周全,是否能全身而退,他唯一能做的无非是信任她,就像她闯出温泉宫那场血光之灾,这次也会逢凶化吉。

暗流下风已起,明面上的平静眼看就要崩碎。

苏星回在蓬莱殿寸步未离,却依然掌握了里外的动静。每到夜晚,飞龙厩的内卫就会带来消息,讨要示下。

她沉心静气,等待着打破平静的人,等待着可以抽身的机会,终于等到了。

那是一个桂花飘零的秋夜,莱阳郡公裴度带兵围住了内城,吴王和陈王在宫门前大打出手。陈王只有接近两万人的军队,根本不是莱阳郡公的对手,在天光将明时,陈王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内廷。

苏星回拿出事先准备的玉玺,交给一个内官,“将玉玺献给陈王,他会退向长安。长安还是李家的长安,就是圣人也打算回到那里,他有了玉玺,一定会选这条路。”

内官依她所言,把玉玺献给了灰头土脸的陈王。

不出她所料,陈王果然带着亲信退出紫微城,马不停蹄地奔向长安。而吴王听闻玉玺落到他们手里,即刻派出人马追赶。

苏星回见目的达成,趁乱骑马出京,去禹里和裴彦麟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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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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