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第72章 第72章

她骑一匹快马夤夜狂奔,每到一处驿站,换马继续赶路。她累死了一匹马,途中还遭遇了一场秋雨,又被溃逃的贼匪遮道打劫。

打斗之际,一匹五花马驮着一个娇俏的少女跳出来,威风凛凛地命令手下的侍从,“把贼伙通通抓起来,让他们尝尝真正的皮肉之苦。”

赫然是多日不见的金遐,金遐足足带了一百来人,没几刀就将乱匪砍伤,五花大绑羁押起来。

苏星回简直是匪夷所思,“县主不是保护公主府众人撤离神都,为何出现在此?”

金遐腰上挂一柄纹路漂亮的长剑,脚蹬一双鹿皮尖头靴,她高踞马背,红裙飘飘,在阴晦的斜风细雨中,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苏娘子莫担心,我把弟弟妹妹们送到了一个极其安全的地方。这厢赶来,是准备和苏娘子同往禹里,助公主一臂之力。”

她是从神都方向赶来,听到了诸多消息,纵马上来和苏星回并肩偕行,迫不及待地说道:“苏娘子,几路节度使相继出兵,在附近虎视眈眈,蓄势待发,我的两位皇叔估计不得安生了。”

苏星回浑身被雨水打湿,心里也像下着雨,惆怅又粘湿,“节度使不进城还好,若是进京后果不堪设想。”

“可我相信阿娘,也相信苏娘子和裴相公。”

少女瞳色浅如琥珀的光泽,无疑是天地间明亮的所在,苏星回望之生笑,低头浅咳了一声。

金遐手握缰绳,双腿轻夹着马腹,“多事之秋,苏娘子务必保重身体。目的地间隔已不远,我们速速赶去,先换身干爽衣裳,再听相公有何高见。”

秋寒透衣,山麓下泥泞难走,前方还不知几时才到尽头,湿润的衣裙黏在身体,苏星回感到丝丝的凉意,还有连日来积压的疲倦。

她正要点头,感到头晕目眩,倒下之前她只听到金遐的急呼。

“苏娘子!”

或许是太累了,苏星回困顿疲乏,睡也睡不够。

前所未有的轻松让她四肢缓缓伸展,通体舒泰,她梦到自己握着一只手,从指尖抚摸到指根,只觉那手格外修长匀称,堪称玉石铸就的珍宝,她忍不住摩挲了片刻,紧紧贴上自己心口。

苏星回好几天没能休息,这一觉睡得沉酣香甜,醒时已是隔日。晓光透过帷帐,她看清眼前陌生的帐顶,才知不是梦,她手里还握着裴彦麟的手指。

裴彦麟安静地坐在床沿,右手摆弄算筹,左手在几页纸上画画写写,苏星回眯眼打量,分外惊奇,“你居然会用左手。写什么呢,给我看看?”

裴彦麟递给她其中一页纸,头也没抬,声音却和缓温柔,“粮草的配给,马匹甲胄的数目……这里的将士枕戈待旦,将在数日后护送公主入京主持大局,不能有后顾之忧。”

斑斑字迹,工整简洁,他写的条目苏星回一目了然,“相公算无遗策,我们定会旗开得胜。”

裴彦麟扭头和她对视,笑道:“那还要多亏昭媛暗中布局。”

见他鬓边悬挂秋霜,苏星回轻吻他的指节,软若无骨地趴向他的颈旁,“尘埃落定,也不枉我们辛苦了这么久。”

裴彦麟放下笔,把她揉在怀里,苏星回坦然地躺在他腿上,还找了个极舒服的位置。

“睡好了吗?你劳累过度,身体虚弱,需要安心休养。”裴彦麟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和她气息交织,“公主免除了你的礼仪,县主一来就通禀了一切事由,你只需晚上再去议事。”

苏星回翻了个身,双手合抱住他的腰身,安心地阖上眼皮,“总担忧会横生枝节,我好几晚没睡好,困的要死。可惜你也分.身乏术,否则定要你陪我睡上几天几夜。”

“回京再说,别说几天几夜……”裴彦麟凑到她耳边,见她呼吸逐渐变浅,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时鹤年刚好过来,他在帷幄外唤了数声,未闻爹娘出声,狐疑地搴起帐门,却他的父亲坐在床边,阿娘蜷在他膝上,脸朝着里,两人动作十足亲昵。

鹤年双目圆睁,怔在了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让他阿耶当场逮住。

“出去!”裴彦麟低声斥道。

裴鹤年连忙避出去,站到帐外心绪还久久不能平静。他拍着胸脯,摸了摸耳朵,莫名的滚烫。

裴彦麟负手步出大帐,睨他道:“你有事?”

裴鹤年面颊微醺,“儿来看看阿娘,她既在休息,儿便不去搅扰了。”

裴鹤年趁机往里张望,裴彦麟挡严了他的视线,“她睡了,有事再说。近来紧迫,万事都得上心,你和我先去公主大帐。”

裴鹤年肃然应下,跟上父亲的步伐,路上又碰上形色焦灼的许虔。

许虔几个大步迎了上来,“世叔,鹤年,我正找你们呢。两都急报,公主请世叔过去商议大事……”

一面长话短说,他一面引着父子二人速速进了公主的大帐。帐中站满了公主的部将谋臣,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裴彦麟等人一到,踟蹰在前的裕安公主立即示意众人噤声。

为便于行事,裕安近日都以胡服示人,她生着宽额,眼尾略微上挑,直直看着人时本就有几分威严,如此一身妆扮更显得威仪棣棣。

裕安明显也慌急,面上却极为镇定,“裴相公,各路节度使出兵的速度比我们预料中更快,我们可能要做出应对之策了。”

她的一名部下负责两都的讯息传递,闻言解释道:“莱阳郡公占尽先机,杀光了奉宸府的男宠,控制了沛王。必免夜长梦多,五天前莱阳郡公矫诏意图扶立吴王登基,但他们拿不出诏书,又无玉玺在手,尚书令在大殿上怒斥莱阳郡公图谋不轨,血溅当堂。三省官员目睹尚书令命丧朝堂,敢怒不敢言,从而默认了莱阳郡公一手遮天号令群臣的行径。”

“但他们的谋划很快遭到了陈王的阻碍。陈王拿出了玉玺,他不仅持有玉玺,还曾是监国,自居为正统。他声称吴王伙同莱阳郡公剑指宫阙,发布了讨伐檄文,号令河东节度使率兵入京平定叛乱。”

底下的兵将再次沸议,金遐插嘴道:“皇叔疯了,节度使带兵入京,岂非是引狼入室?届时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金遐所言,也是公主的担忧,“节度使拥兵自重,最少也有四万兵马,他们会遵照陈王的命令进京平叛,但那不过是为了进京的借口。他们必会长留京畿,挟持吴王,把控朝政,和陈王势力各据一方。”

形式紧迫,一时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到还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裴彦麟走了几步,望着展开的舆图缓缓开口:“河东节度使的胃口不会仅限于此。他会拿下吴王,送去长安。”

裕安倒抽一气,“他的目的在长安,他要占领长安?那我们该当如何,是否派遣神策军?”

裴彦麟不急不缓,“陈王打开了豺狼的胃口,应该说,陈王该如何收场。公主却不必心急,我们已事先埋下神策军的火索,只等陈王身陷囹圄,我们再出手,揽尽民心,坐收渔翁之力。”

“诸位请看。”他指着地势,众人围了上来,他分析道,“陈王还未到长安,得到的消息都是在路上。照他行事的风格,河东节度使若真的带了吴王奔向长安,他就会号令最近的藩镇兵马进行抵御。”

许虔脱口道:“这不就是破罐子破摔!”

金遐也笑,“还有比这更烂的招吗?”

裕安问道:“陈王卸磨杀驴,河东节度使根本不会坐以待毙,二人实力悬殊,我王兄要该如何身退?”

裴彦麟一笑,“河东节度使离开神都,神策军就该真正行动了,诸位拭目以待。”

众人惊叹裴彦麟的缜密,但他们还是不信陈王会黔驴技穷到使用这种“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谋。

然而事实在几日后明明白白摆在了众人的眼前。

河东节度使平乱为由进京,不费吹灰之力抓住吴王一干人等,片刻不曾停留,即日便亲自押解吴王及家眷送往长安。

他手下近五万的藩兵,阵马风樯,声势赫奕地开赴长安,吓得陈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无路可退,只能求助近处的节度使,苦苦熬了两日,却还是杯水车薪。

他麾下的谋臣纷纷献计,都没能想出一个可行之法。只有褚显真道:“臣已经派人去抓敏良。事发的前夜,敏良去过苏星回的寝殿,随后踪迹全无。臣猜测调遣神策军的手谕很可能就在敏良手里,等臣抓住他,拿到手谕,十万神策军就能为殿下驱策。”

除了寄希望于神策军,陈王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他急切地问道:“那敏良可查到行踪了?”

褚显真目光闪烁,“还没有。”

眼瞧陈王变了脸色,她思索着要如何安抚,一名禁从忽然气喘吁吁地进来通禀,“大王,一个自称‘敏良’的中官求见。他手持圣人手谕,带领十万大军,口称已替大王解了燃眉之急。”

“你说什么!”陈王人都傻了,倏地看向同样迷惑不已的褚显真,“你不是说还在四处寻他,他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王顾不得其中有何隐情,带着人急急忙忙迎了出去,褚显真却疑心重重,扭住通风报信的那名禁卫,“他是怎么来的?”

禁卫气喘不已,却掩不住内心的狂喜,“带着大军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藩兵后方,他们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就拿下了河东节度使,控制了藩兵。危局解除了,殿下大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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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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